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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Chapter 42 租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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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的街道像一卷未冲洗干净的底片,灯影与水雾交错,模糊了所有轮廓。
温煦的手指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指腹因反复摩挲而发烫。他低头盯着方煜澈的回复,短短一行字,冷静到不带任何情绪。
【有空回家收东西吧。】
他几乎能想象到方煜澈发这句话时的表情,像所有深夜结束的争吵那样,疲惫、不耐、甚至带着点释然的味道。
但温煦知道,那不是真正的释然。
方煜澈的情绪藏得太好了,好到让他忽略了那些细微的裂缝,直到今天才骤然崩塌。
手机屏幕还亮着,温煦的指关节泛白,像是攥住什么就能把一切拉回原点。
但他很快就松开了手。
他知道,回不去了。
隔天傍晚,温煦回到了江县,他站在家门口,曾经的家门口。
他有钥匙,但没有立刻开门。
指尖在门锁上停留片刻,他终于还是低头,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钥匙,缓缓插进锁孔。
门开了。
屋子里弥漫着熟悉的气息,木质家具的清香、洗衣液的柠檬味,还有些许淡淡的薄荷糖味道。
所有的东西都还在,鞋柜上还放着他几个月前随手搁下的雨伞,客厅茶几上摆着他喝了一半的玻璃杯,甚至连沙发上的靠枕,都还维持着他上次窝在这里午睡时的形状。
仿佛他从未离开过。
可当他走进卧室时,才发现有些东西已经不在了。
书架上属于他的书少了一半,衣柜里他常穿的几件外套也消失了,就连床头那个方煜澈买回来给他充电的备用数据线,也不见了踪影。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但已经被抽离了关于他的痕迹。
方煜澈已经提前替他做了决定,连退路都没有留。
所有有关于温煦的东西都被方煜澈收好装在箱子里,放在客厅。
温煦站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或者说,该收什么。
他缓缓走到床头,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木盒子。
盒子被轻轻放在角落,旁边还压着一张字条。
字条上的字迹清隽“温煦,我累了。”
没有抱怨,没有解释,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没有留下。
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开他们曾经并肩走过的岁月,干净利落地剖开所有沉默的情绪。
温煦盯着那行字,指尖摩挲着纸张的边缘,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东西,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他缓缓阖上眼睛,握紧了那张纸。
片刻后,他打开木盒,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吊坠,手指轻轻抚过。
曾经承载着无数期待的家,此刻却沉甸甸地坠在他掌心,像一块不知该如何安放的石头。
过了很久,温煦才站起身,将盒子重新放回原位。
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回去的路上,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残留着湿润的味道,天边的晚霞烧得炽烈,像某种遥远又破碎的预兆。
温煦掏出手机,指尖在联系人界面停留了几秒,最终还是划到了置顶的位置。
——方煜澈。
他点进去,停顿了片刻,打下了一行字。
【方煜澈,我还是想见你一面。】
消息已发送。
但过了很久,聊天界面依旧没有新的回复。
看着无人回答的手机屏幕,温煦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顺流而下,砸在手机屏幕上。
[给我一天,我找到房子就把东西拿走]
房门的电子锁发出冰冷的机械女声,上一次来这里门锁还不是智能门锁。
温煦盯着显示屏上“指纹未录入”的提示,忽然想起高中时,第一次进这个房子的场景。
“密码是211314”中介擦着汗递来纸条。
温煦扫过数字,喉结动了动。211314,方煜澈的手机密码。他垂眸输入时,指尖在数字键上留下薄汗,像在触碰禁忌的开关。
门开的瞬间,樟脑丸气息裹着往事扑面而来。温煦的行李箱撞到玄关的招财猫,那是方煜澈母亲买的乔迁礼,此刻正对着他咧开诡异的笑。中介还在介绍房屋优势:“对面住的是老住户,特别安静...”
温煦的视线穿过半开的防盗门。看见自己原来的住宿,那扇老旧的门上还能看见丝丝酒渍。
手机突然震动,温煦因为是方煜澈的回复,结果却是无关紧要的垃圾短信。
“这间次卧之前租客刚搬走...”中介推开房门,话音戛然而止。温煦看着还生机勃勃木槿花不禁哽咽。
深夜,温煦蜷缩在陌生又熟悉的床上。老式空调发出哮喘般的轰鸣,他数着一条条已读不回的短信。
第五天暴雨夜,温煦终于在以前的家堵到夜归的方煜澈。
“你回来了?”
方煜澈一身酒气,但看表情显然是认出眼前人。
“你他妈谁啊。”方煜澈踉踉跄跄地走向温煦。
暴雨将楼道浇成水帘洞,温煦的衬衫紧贴在后背,凉意渗进脊椎。方煜澈踉跄着撞上消防栓,金属箱门弹开时,应急灯的红光泼在他脸上,照出眼底蛛网般的血丝。
“方煜澈,是我。”温煦伸手去扶,却被挥开的手背击中下巴。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他尝到铁锈味的同时,瞥见方煜澈手腕内侧新鲜的结痂,形似月牙的伤口,像被指甲反复抠挖过的痕迹。
“滚开!”方煜澈的怒吼混着酒气,钥匙串甩在温煦脚边。手上消失不见的戒指被挂在钥匙旁。
防盗门“砰”地撞在墙上,玄关的感应灯逐次亮起。温煦僵在门口,看着客厅墙上新贴的深蓝壁纸覆盖了曾经的两个人一起画的涂鸦,茶几上歪倒的威士忌瓶压着撕碎的合影。
“看够了吗?”方煜澈瘫在沙发上冷笑,食指勾着温煦之前送他的项链。
温煦的视线掠过满地狼藉:摔碎的相框里是他获奖时的剪报,被咖啡渍晕染的剧本上写满“骗子”的涂鸦,还有窗台上那盆枯死的木槿,当年他亲手种在两人阳台的姊妹花。
“你手腕的伤...”话未说完,玻璃杯擦着耳际砸在墙上。飞溅的碎片划破脸颊时,温煦看见方煜澈瞳孔骤缩的瞬间,那副醉态面具裂开细缝,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心。
方煜澈突然扑过来,酒气裹着滚烫的呼吸:“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每一个为什么都没有下文。
温煦的后腰撞上餐桌,老榆木桌角的刻痕抵着旧伤,那里曾刻着“煦&澈”永远。他抓住方煜澈颤抖的手腕,摸到脉搏快得吓人:“你一直在自残?”
“关心我?”方煜澈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手指探向温煦腰间,“那就做点实际的...”皮带扣清脆的声响中,温煦摸到他后颈发烫的皮肤,那里有串新鲜刺青被划掉的日期,是他们初吻纪念日。
暴雨拍打窗户的节奏忽然紊乱,温煦在纠缠中摸到沙发缝里的药瓶。氟西汀三个字刺进眼底时,方煜澈突然安静下来,泪水砸在他锁骨上:“我好想你”
月光穿透云层,酒意并没有让方煜澈看到温煦手臂上的道道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