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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一件失去了自主权的藏品 ...

  •   齐圣脸上那抹永恒不变的温和笑意,在宁故春抛出那个关于“结局”的冰冷质问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如同得到养分的毒藤,蔓延得更加妖异。他乌黑的瞳孔深处,那细微的猩红流光似乎变得更加活跃,如同黑暗深潭下涌动的岩浆。
      “结局?”齐圣轻笑出声,声音依旧悦耳动听,如同珠落玉盘,却带着令人骨髓结冰的寒意。“哥哥,你还是这么心急。一场真正伟大的艺术,它的‘结局’永远在……进行时。”他优雅地交叠起双腿,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灰白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细微的哒哒声,像是某种倒计时的钟摆。
      “就像那些……你口中‘不堪入目’的作品,”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宁故春强忍愤怒而紧绷的下颌线条,“它们的价值,难道仅仅在于死亡那一刻的定格吗?不。在于恐惧的孕育,绝望的蔓延,在于警方像困兽一样徒劳挣扎,在于整个城市被无形的阴影笼罩……”
      他微微前倾,眼神带着一种近乎导师般的循循善诱:
      “更在于……它们如何精准地拨动了你——我唯一的、真正的观众——的心弦。那份恐惧,那份疑虑,那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怪物’揪出来的愤怒……这才是最扣人心弦的华彩乐章。比起一个简单的死亡,‘过程’本身,才是永恒的、活着的艺术。”
      宁故春的胃里翻江倒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自己咬破嘴唇的血。齐圣将连环谋杀视作“艺术创作”,将受害者的痛苦和他人的恐惧当作“华彩乐章”,这种彻底剥离人性的、极致扭曲的逻辑,比任何直接的暴力都更令人作呕和绝望。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一个由疯子建造的、逻辑彻底崩塌的噩梦迷宫里。
      他强迫自己再次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试图撕开这层华丽的、沾满血腥的伪装:
      “那个……被吊死的保安。你说他是‘边缘人’?”宁故春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现场勘察报告显示,他指甲缝里有不属于他的皮屑和纤维,脖颈索沟角度异常。他不是自杀,是被伪装成自杀。凶手……在他活着的时候,近距离看着他挣扎,对吗?”
      他死死盯着齐圣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捕捉到一丝破绽。“看着他窒息,看着他徒劳地蹬腿,感受着生命从指缝中流逝……这就是你所谓的‘最精巧的细节’?”
      齐圣的嘴角弧度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因为宁故春的“专业视角”而流露出些许赞许:“很敏锐,哥哥。不愧是我最欣赏的‘观众’。”他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一幅画的笔触。
      “是的,近距离。非常近。”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回味,“感受着绳索上传来的那股微弱的、逐渐衰竭的生命脉动……听着喉骨在压力下发出的、细微却清晰的咯咯声……看着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恐惧是如何一点点吞噬掉最后一丝求生的光芒……”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陶醉的磁性: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掌控感。你能清晰地感知到,一个生命的所有挣扎,所有恐惧,所有不甘,都在你的指尖下……如同烛火般摇曳、熄灭。那种力量……那种将‘虚无’本质赤裸裸呈现出来的瞬间……多么纯粹,多么……美丽。”他摊开手,仿佛掌心还残留着那种冰冷滑腻的触感。
      美丽?!
      宁故春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巨大的恶心感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喉咙!他猛地闭上眼!他无法再看下去!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那双深情的黑色眼眸,那悦耳动听的嗓音……这一切美好的表象之下,包裹的是一个彻头彻尾、以观看生命痛苦消亡为乐的恶魔!一个将人性彻底剥离、只剩冰冷杀戮快感的怪物!再听下去,他怕自己会彻底崩溃,或者失去理智扑上去撕咬!
      视觉被阻断,听觉却依旧被迫承受着那如同毒液般流淌的、扭曲的“艺术见解”。齐圣似乎也并不在意宁故春闭上眼,他只是继续用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平静地、愉悦地描述着更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创作细节”,关于污水池里男人最后的呛水声有多么“富有节奏感”,关于旅馆商人心脏骤停时脸上肌肉的抽搐有多么“富有戏剧张力”……
      就在宁故春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形的精神酷刑彻底碾碎时,一阵轻微的、衣物摩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齐圣的“沉浸式分享”。
      他睁开眼,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警惕。
      只见齐圣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手里拿着几件折叠整齐的衣物——一件质地柔软的浅灰色高领羊绒衫,一条深色休闲长裤,还有干净的棉袜和内衬衣物。衣物看起来很新,剪裁考究,材质上乘,与他身上那套剪裁合体的黑色套装风格迥异,显得更加日常柔和。
      “喏,哥哥,把你的睡衣换掉。”齐圣的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吩咐侍者更换床单,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他将衣物轻轻放在宁故春面前的冰冷金属地面上。“在湿冷的夜晚,穿着单薄的睡衣,容易着凉。我不希望你生病。”
      宁故春看着地上的衣物,又抬头看向齐圣那张带着真诚关切的脸,一股强烈的反胃感再次涌上。穿他的衣服?沾染上属于这个恶魔的气息?这比赤身裸体更让他感到恶心和屈辱!
      “不需要。”宁故春的声音冰冷僵硬,“我不冷。”
      “哦?”齐圣微微挑眉,那动作优雅得无可挑剔,眼底的笑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故春,你总是这么倔强。但在这里,你得听话。”他的声音轻柔,却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上来。
      “或者……你更喜欢我‘亲自’帮你换?”
      最后那句话,如同一根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宁故春的神经!他看到齐圣眼中那猩红的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令人胆寒的兴奋意味。
      屈辱!巨大的屈辱如同冰冷的火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但他知道,齐圣绝对说到做到!那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那冰冷的触感……他宁愿死也不要再经历一次!理智在疯狂尖叫——活下去!忍下去!才有机会!
      他死死咬住已经伤痕累累的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他没有再看齐圣,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僵硬,弯下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触碰到了那冰冷的、叠放整齐的衣物。
      齐圣满意地笑了,笑容如同春风拂过冰面,无声无息,却带着彻骨的寒意。“这才乖,哥哥。”他留下这句轻飘飘的话,转身,依旧是那样无声无息,如同融入墙壁的阴影,消失在紧闭的、毫无缝隙的灰白色房门位置——仿佛那扇门从未存在过。
      房间里只剩下宁故春一人,和他手中那叠如同毒蛇皮般冰冷的衣物。
      空气死寂。
      耻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淹没。他盯着手中的衣物,足足僵立了十几秒,才如同提线木偶般,动作极其缓慢、带着强烈的抗拒和生理性的厌恶,开始脱自己身上那件单薄的睡衣。
      每脱下一件,都像剥掉一层自己的皮肤,暴露在冰冷无形的视线下。他不敢去想齐圣是否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欣赏”着这一幕。当他拿起那件浅灰色的羊绒衫时,指尖接触到那柔软细腻的触感,却仿佛触摸到毒蛇冰冷的鳞片,让他浑身战栗。他强迫自己套上它,动作笨拙而抗拒,衣物带着一丝陌生的、冷冽的檀木香气,不同于齐圣身上那股更浓郁的、混合着消毒水的冰冷檀香,这细微的差别非但没有带来安慰,反而加深了那种被异物强行包裹的恶心感。
      裤子、袜子……每穿上一件,都像是在进行一场酷刑。当他终于将最后一粒纽扣扣好,稍微整理了一下领口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类似于气压门锁开启的声音响起。
      毫无征兆!
      就在刚才齐圣消失的地方,那毫无缝隙的灰白色墙壁,如同被无形的手推开了一道门缝!
      齐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他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刚刚计算好时间的满意笑容,目光精准地落在刚穿戴整齐、身体还有些僵硬、脸色苍白如纸的宁故春身上。
      “哎呀,很合身。”齐圣的视线如同实质般扫过宁故春的身体,带着一种品鉴物品般的专注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果然,哥哥的身材比例,穿什么都好看。”
      宁故春的心脏在齐圣出现的瞬间再次骤停!第三次!
      没有任何脚步声!没有任何预警!每一次的出现消失都如同幽灵!这种对空间和时间彻底掌控的诡异感,比直接的暴力更令人崩溃!他根本无法预测对方何时出现,以何种方式出现!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瞬间被冷汗濡湿!
      就在他因这猝不及防的惊吓而陷入短暂僵直、大脑一片空白时,齐圣已经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过来。
      他手里多了一件叠好的、质地精良的黑色长款外套——正是齐圣自己身上穿的那件款式。
      “外面有点冷。”齐圣的声音依旧温和体贴,动作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他径直走到宁故春面前,不等宁故春有任何反应,手臂一展,那件还带着齐圣体温余热的黑色外套,就带着一股浓郁的、冰冷的檀香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齐圣本身的、难以形容的压迫性气息,劈头盖脸地罩在了宁故春的身上!
      那感觉……
      就像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身体!
      外套上残留的体温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像是一种恶毒的标记,一种来自恶魔的烙印!那股浓烈的、属于齐圣的独特气息,混合着他身上那冰冷檀香和一种极其隐晦的、如同金属矿石般的冷冽味道,如同实质般钻进宁故春的鼻腔,瞬间侵占了他的嗅觉神经!
      “唔……”宁故春几乎是本能地发出一声压抑的干呕,身体猛地向后一缩,想要挣脱这令人作呕的“包裹”!
      然而,齐圣的动作更快!他那条穿着黑色西裤、线条流畅的手臂,如同钢铁铸就的蛇,瞬间从外套下方穿过,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近乎情人般亲密的力道,勾住了宁故春的脖颈!
      冰冷!坚硬!
      隔着羊绒衫的薄薄衣料,宁故春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条手臂蕴含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冰冷的体温!那手臂并非用力禁锢,而是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完全掌控的姿态,将他的身体牢牢地固定在自己身侧!不同余亭温那种让人安心的气息,一股更浓郁的、属于齐圣的冰冷气息,如同寒潮般席卷而来!
      恶寒!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混杂着极致恐惧、恶心和屈辱的冰冷感,瞬间席卷了宁故春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胃里的翻腾再也无法抑制!他猛地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由苍白转为一种病态的颜色!
      “别紧张,亲爱的,”齐圣的声音贴着宁故春的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愉悦的轻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冰冷的耳廓上,激起一阵阵剧烈的生理性战栗。“只是带你参观一下你的‘新家’。这里可比那个冰冷的观察室有趣多了。你会喜欢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臂微微用力,半是引导半是胁迫地,带着浑身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般被他掌控着身体的宁故春,朝着那扇无声开启的、通往更深黑暗的门走去。
      宁故春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脖颈上那条冰凉的手臂如同毒蛇的信子,紧紧缠绕着他最后的尊严和反抗意志。身后是那个散发着无尽诡异和绝望的灰白牢笼,前方是未知的、被齐圣称为“新家”的、更深邃的黑暗深渊。
      每一步迈出,都踩在冰冷的绝望之上。齐圣身上那件带着体温和浓烈气息的外套,像一层耻辱的裹尸布,紧紧地包裹着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已沦为这个恶魔掌中,一件失去了所有自主权的“藏品”。
      而那条勾在他脖颈上的手臂,则像一个无声的宣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一件失去了自主权的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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