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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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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染丝加劈金线..."周会长的声音颤抖起来,"丝线中空,注入药材汁液..."她猛地转向明烛,"你娘独创的秘方?"
明烛点头,心跳如鼓。昨夜她们反复试验,终于找到让药液在丝线中流动的方法。清鸢的银针在这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右腿已经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栽去。
"清鸢!"明烛一把抱住她。清鸢在她怀里微微发抖,但眼睛亮得惊人:"赢了吗?"
周会长已经举起她的手:"青芦绣坊胜!"她转向面如土色的陈公子,"按照约定..."
陈公子猛地扯下腰间针囊:"拿去!"他转身要走,却被清鸢叫住。
"陈公子。"她撑着明烛的肩膀站起来,右腿虽然颤抖却站得笔直,"这针囊..."她轻轻抚过鎏金纹路,"...本该物归原主。"
人群爆发出惊叹。妇人们围上来,争相抚摸那神奇的绣品。李婶突然高喊:"咱们青芦绣坊要出名啦!"
明烛扶着清鸢回屋休息,身后传来周会长宣布重建三兰绣派的声音。阳光透过窗纸,在床榻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清鸢的右腿平放着,已经不再颤抖,只是膝盖处的旧伤还泛着红。
"值得。"清鸢突然说。她摸索着从枕下取出个布包,"给你。"
明烛解开布包,里面是块素帕,上面绣着两株并蒂的忍冬花。与当年不同的是,这次花蕊处用金线绣着完整的"明烛"二字,针脚细密整齐。
"这次没绣歪。"清鸢的声音带着笑意。阳光照在她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里再也找不到青黑,只有一片温柔的金色。
明烛的眼泪落在帕子上。她突然俯身,嘴唇轻轻碰了碰清鸢的额头。清鸢的耳尖瞬间红透,手指攥紧了被角,却没有躲开。
"东厢房..."明烛的声音有些哽咽,"明天就正式开张吧。"
清鸢点头,从床头取出乌木匣子。《百花谱》与金针并排放在一起,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院外传来周会长教导妇人们染丝的声音,还有孩童追逐嬉闹的欢笑。
"明烛。"清鸢突然唤她,"我的腿..."她尝试着屈膝,动作虽然缓慢却已经比昨日灵活,"...好像能多走两步了。"
明烛蹲下来,手指轻轻按在她的足三里穴上。那里的皮肤还留着金针刺过的小红点,像几颗细小的朱砂痣。
"慢慢来。"她轻声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清鸢的竹杖靠在墙边,顶端缠着的青碧色丝带在风中轻轻摇曳。前院传来挂匾额的声响,"青芦绣坊"四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是刚刚破土的新芽,又像是历经风雨后终于绽放的花。
立夏这日,青芦绣坊的门槛险些被踏破。
明烛天不亮就起身,将新染的月白色丝绦系在门楣上。晨露沾湿了她的袖口,药香混着染缸里茜草的气息,在初夏的风里酿成独特的味道。她回头时,看见清鸢倚在门框边——珍珠银簪,月白衫子,右腿虽仍倚着竹杖,但已能独自站立许久。
"周会长说午时到。"清鸢的指尖摩挲着袖口金针,那是赢回鎏金针囊后新添的习惯,"还带了苏州绣庄的人。"
明烛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丝绦。三日前,清鸢用改良后的"百草流光"技法绣完《本草全图》,周会长对着阳光细看时,竟当场落了泪——那些药草在光线下会随角度变换形态,当归抽芽,忍冬开花,仿佛真有生命在丝线间流淌。
"腿还疼么?"明烛突然问。她看见清鸢换站姿时微微蹙眉,那是金针疗法后的常见反应。
清鸢摇头,发间银簪晃出一弧光:"比昨日又好些。"她忽然伸手,摘去明烛鬓角沾的茜草屑,"染缸该添新汁了。"
这个动作让明烛耳根发烫。自从比试那日她情急之下吻了清鸢的额头,两人之间便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像初春溪面将化未化的冰,看似平静,底下却有暖流暗涌。
第一批客人涌入院门时,清鸢正坐在特制的高脚绣凳上演示劈丝。她的右腿平放在软垫上,银针穿梭如飞,青碧色丝线在阳光下渐渐化作半透明的叶脉。
"这便是'百草流光'?"苏州绣庄的管事瞪大眼睛,"当真不用换线?"
清鸢笑而不答,只将绣绷转向阳光。众人顿时哗然——那青碧色的忍冬藤竟在光下绽出细小的金色花苞,与《本草图谱》中记载的开花形态分毫不差。
明烛在药柜前包着安神香囊,目光却忍不住往绣架那边飘。清鸢今日将长发半挽,露出颈后那片月牙形的疤。那是她六岁时被继母用炭火烫的,如今在阳光下淡得几乎看不见,像抹浅色的釉。
"温大夫这香囊..."李婶的大嗓门突然响起,"用的可是药染丝?"
明烛低头,发现自己手里的香囊不知何时用了清鸢新染的丝线。月白色的底子上,她用青金双线绣了株并蒂莲——与当年清鸢在《山海经》扉页画的那朵一模一样。
"是..."她刚开口,前院突然骚动起来。一个穿官服的身影跨进门来,腰间玉佩叮当,竟是县丞亲临。
"本官特来道贺。"县丞捋着胡须,目光却直往绣架那边瞟,"陈绣造递了折子,说青芦绣坊的技法该录入宫造册..."
清鸢的竹杖轻轻敲了下地面。明烛立刻挪步挡在她前面:"大人明鉴,民女等不过是小本经营。"
"哎,温大夫过谦了。"县丞笑着展开一卷绢轴,"朝廷特许青芦绣坊为苏绣分支,年供二十方药草绣品入宫。"他压低声音,"陈公子...咳,陈绣造自愿让出鎏金针囊为凭。"
明烛接过绢轴时,发现清鸢的指尖在微微发抖。她悄悄勾住那人的小指,触到一层薄茧——是常年握针磨出来的。清鸢反手与她十指相扣,力道大得惊人。
日头西斜时,宾客终于散去。明烛瘫坐在染缸旁,连指尖都泛着茜草的红。清鸢更狼狈,月白衫子沾满各色染料,像打翻了胭脂铺。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我们..."清鸢突然说,"去溪边走走?"
暮色中的溪水泛着碎金。清鸢的竹杖点在鹅卵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走得很慢,但右腿已经能短暂脱离竹杖,只是姿势还有些僵硬。
"像小时候。"明烛指着溪畔一丛芦苇,"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你在这里给我编手环..."
清鸢突然停下脚步。她的竹杖陷进泥沙里,身子晃了晃。明烛慌忙去扶,却被她拽着一起跌坐在芦苇丛中。
"明烛。"清鸢的声音比溪水还轻,"我今日...接了苏州绣庄的邀约。"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他们请我去教习'百草流光'。"
晚风突然静止了。明烛盯着信笺上烫金的莲花纹,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她早知道清鸢的技艺不该困在小县城,可是...
"半年。"清鸢突然抓住她的手,"只去半年。"她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靛蓝染料,在暮色中微微发亮,"你...等我么?"
明烛的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想起七年前那个清晨,清鸢被商队带走时,连句告别都没能说出口。如今这人却问她,等不等。
"不等。"她突然说,感觉清鸢的手指猛地僵住。然后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贴膏药,"我跟你一起去。"她指着药柜上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周会长说苏州有更好的药材...对你的腿..."
清鸢的眼泪落下来,在月白衣襟上晕开深色的圆。她颤抖着从领口扯出红绳,上面系着半枚玉兰佩:"我娘留下的...本来是一对。"她将红绳套在明烛颈间,"现在...齐了。"
月光爬上柳梢时,她们肩并肩往回走。清鸢的竹杖惊起几只萤火虫,明烛伸手去捉,却碰到那人微凉的指尖。这一次,谁都没有缩手。
青芦绣坊的匾额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清鸢突然在门前驻足,从袖中取出银针,在门框上细细刻下一道纹路。
"这是..."明烛凑近看。
"并蒂莲。"清鸢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和当年画给你的一模一样。"
夜风拂过院角的忍冬藤,吹落几片花瓣。明烛忽然想起《本草图谱》末页的小字——"忍冬,凌冬不凋,故有'金银'之美誉"。
就像她们,历尽风霜,终究等到了花开并蒂的时节。
番外·忍冬记事
立冬那日,苏州下了第一场雪。
明烛推开绣楼小窗时,一片雪花正好落在砚台里,融进半干的药汁中。她呵了口白气,看着对面回廊下正在教习的清鸢——那人裹着靛青斗篷,发间珍珠银簪映着雪光,右手执针示范"百草流光"的收针法,十几个绣娘围着她,像簇拥着一株青竹。
"温大夫。"小学徒在门外探头,"周会长送来的白獭髓膏..."
明烛合上药典,指尖还沾着朱砂。三个月前她们刚到苏州时,周会长就把祖传的药方给了她,说是兰茵师姐当年没来得及配完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