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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破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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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盘子从天而降放在江寒久的面前,一勺米饭上面盖着半盘红烧肉和半盘青菜,此刻正在冒着热气,盘子的旁边还放着小半杯温水。
宴与商道:“吃吧,趁热乎。”
江寒久道:“好。”
宴与商道:“怎么,这饭不合胃口吗?”
江寒久道:“不是。”
宴与商道:“那怎么吃这么少?”
江寒久道:“有点烫。”
宴与商道:“那稍微放凉一点再吃。”
江寒久道:“嗯。”
宴与商道:“你今天怎么有点心不在焉,来这里玩没什么意思,让你失望了?”
江寒久道:“没有,只是有点困。”
江寒久道:“我吃饱了,我想先去休息一下。”
宴与商道:“好。”
......
午休过后,下午的比赛继续,因为宴与商的长跑项目要晚一些才开始,他坐在休息处一直等着江寒久,等了好久,却迟迟不见人来。
毕竟这里太乱,什么人都有,要是把江寒久磕了碰了不太好,宴与商这么久,渐渐有些担忧起来。
中午要是跟着他就好了。
“宴哥。”一个小胖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不好了不好了。”
宴与商看着他大口喘气,轻拍他的后背:“到底怎么回事,慢点说。”
那小胖道:“那个银色头发的小孩是不是你弟弟?我刚刚看见他被一堆人堵了,领头的那个还是个黄毛,一看就是混社会的。”
宴与商听了话,立马明白那群人找少年有什么意图,语气也跟着急起来:“他们在哪?”
“就在器材室里!”小胖还没来得及安慰两句,宴与商就急忙跑了出去。
一旁检录的同学看他跑走了,忙着招呼道:“喂同学,你去哪,马上就要检录了!!”
去器材室的必经之路有条小道,但是因为这几天是运动会,这里的人比较少,如果江寒久呼救的话,也未必会有人听到。
宴与商的脚步越来越急,沿着这条小路找了好几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会不会是在器材室?
器材室的门被重重地推开,一束光照进去,勉强能看清屋里的一点构造。
里面没有窗户,灯也坏了,也就是说这里很容易藏人。
宴与商刚迈进去几步,脚底下便踩上一摊液体,鞋子整个都湿透了。
他借着微弱的光往里面探过去:“有人吗?”
回应他的只有声音碰壁穿回来的回想,还有些空灵。
“砰——”
他唯一借着的那束光也消失了,门突然被关上,宴与商拼命往外跑,可门外的人还是快一步,传来上锁的声音。
他这才知道是被人耍了。
黑暗的笼罩让他来不及想别的,周围黑漆漆一片,走步还有声响。他感觉整个人都被无形的大手束缚住了,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自从妹妹出事那晚后,宴与商便再也没敢关灯睡觉,那是他一直过不去的坎。
胸腔的心脏怦怦跳,肾上腺素直冲上天灵盖,周围的空气像是紧紧遏住他的喉咙,脑海里的回忆翻涌,那股恐怖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好不容易存了些力气,他又开始拼命地敲门,大喊着:“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开门!开门!开门啊!!!”
无人应答。
回应他的只有空灵声和时不时的耳鸣。
这声音让他更加恐惧,宴与商实在凑不出勇气了,他背靠着门缓缓滑坐下来,紧紧闭上眼睛:“开门啊......”
“谁来帮我把门打开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道莫名的声音传来,看起来倒像是翻东西。
那声音很小,很轻,却让人无法忽略,无形之中更显恐怖。
宴与商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尽量不去听那道声音。
哗啦——
突然有什么东西碰到他的小腿,宴与商紧绷着神经,良久,才发现碰到他的东西似乎不会动。
他的眼睛闭着,睫毛都在轻轻颤抖,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去摸那东西。
是一串钥匙。
宴与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终于从那一串钥匙中试出来一个适配的。
门开了。
阳光是那样刺眼。
他的腿不自觉的就软了下来,他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也许是因为刚才闭眼太狠眼眶里充满了血丝,本来就白的脸此刻也变成了惨白。
他缓了一会,一步一步走了回去,在十字路上留下一串湿哒哒的脚印。
遮阳棚处——
谢萧早已热身完毕,正在焦急地张望着周围,终于看见走来的人。
“马上就要比赛了,你怎么才来?”
“我可要堂堂正正地赢过你,没有你的话真的少了很多乐趣。”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你没事吧?”
宴与商惊魂未定,但还是尽量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没事。”
谢萧这才注意到他的鞋子整个都湿了,地上还拖着一串脚印。
“哥!”
这声喊得很响,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江寒久走过来,笑眯眯地递过来一双鞋:“马上就要比赛了,你先穿这个吧。”
宴与商身体僵住了,看着少年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里面似乎充满了探究。
还是他旁边的人接过了少年手中的鞋:“这也没办法了,先穿这个吧,总比湿的好。”
宴与商接过鞋,一言不发。
他坐在一旁默默换上了鞋,却觉得脚底有异物感,宴与商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丝毫没有注意这些。
他只觉得有些不对劲,至于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宴与商马上就知道了。
运动员们已经在起跑线准备就位,信号枪响,所有人都如箭齐发。
宴与商跑得很快,很快就落下后面的人一大截。
渐渐地,他觉得有点吃力了,不光是因为身体原因,还因为脚底下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每跑一步,脚底的刺痛感就越强,直到感觉到什么尖锐的东西深深刺进他的脚跟,他痛的倒吸一口凉气,脚底的步伐却没有停止。
以前的他争第一只是因为他的能力达到了别人望尘莫及的地步,第一非他莫属,第一的光环他不在乎,争一争也只是博父母一笑罢了。而今却不同了,现在的他一无所有,如果不争,那么现在有的也会失去了,他需要钱,他需要很多很多钱,他需要这些钱发挥应有的用处,为他的未来充当重要的垫脚石。
不知不觉间,赛程已经过半,宴与商只觉得步伐越来越沉重,额上颈上也覆了一层薄汗。
后面的谢萧紧紧追他而来,马上就要超越他,这种危机感让宴与商模糊的意识清醒起来,伴随着意识清醒的还有痛感。
每一步踩在地上,那尖锐的东西似乎就更深一步的扎进肉里,白色的跑鞋上渐渐渗出来暗红色的液体,与红色的塑胶跑道融为一体。
江寒久就站在一旁看着他,看着那渐渐变色的跑鞋,渐渐渗出来的红色液体,还有那个坚持在跑的人脸色惨白。
少年的脸色有点变了,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跑了这么久,他只是想让那人轻轻受伤一下,知道痛了就停下来,然后就可以打电话再卖卖惨让爸爸来看他。
如今,一切似乎在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江寒久并不好受。
他有种预感,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失去了。
赛场上的长跑,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煎熬。
最后一圈,重点的红线终于被人撞破。
宴与商以一秒之差领先谢萧,然后跌坐在草坪上,半天没有起来。
他的侧脸贴在地上,有几丝刘海黏在额头上,脸色惨白,整个人蜷着身体,大口的喘着气。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视线也渐渐暗下来,在闭眼前一秒还看见了正要跑过来的江寒久。
周围的工作人员连忙围上来,把地上的人围个水泄不通,还是谢萧顾不得休息扒开人群,拦腰一搂,把地上的人抱在怀里:“让开,都让开!”
......
宴与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鼻尖里是浓浓的消毒水味。
谢萧的手肘拄着桌子,掌心托着下巴正在看他:“你终于醒了?”
他想坐起来,却发现小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挪动很困难。
“行了,歇会吧,别动弹了。”
宴与商吐了口气,放弃了挣扎,继续躺在床上,脸颊也从惨白渐渐恢复了红润。
谢萧拖着下巴的放下,向后靠在椅子上:“今天怎么搞的,受伤了不知道停下?”
床上的人平静地回答,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一样:“当然是还要和你争第一啊。”
“呵。”谢萧笑出声来:“那还要谢谢你赏我个第二了?”
他又道:“你的鞋怎么回事,里面怎么有钉子,放的还很隐蔽。”
今天是谢萧和江寒久第一次见面,从宴与商和少年相处的模式来看,应该也不至于关系很差。
“知道是谁做的吗?”
宴与商不合时宜地咳嗽了几声:“或许吧。”
谢萧的笑僵在脸上,语气还是那么漫不经心:“宴与商。”
宴与商道:“嗯?”
谢萧的声音很沉,突然变得很严肃:“保护好自己。”
“不要相信任何人。”
宴与商道:“包括你?”
谢萧道:“包括我。”
床上的人盯着天花板,半响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谢萧起身打开门,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一个塑料袋子,扔给了床上的人,里面是打包好的一小碗粥和几道小菜,很清淡,但看出点餐的人很用心。
宴与商接过袋子:“我一会把钱转给你。”
“不用了,就当我庆祝你得第一了。”
宴与商撑着胳膊缓缓坐起来,盯着外卖包装看了许久,才打开盖子小口吃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谢萧总是莫名其妙对他好了起来。
他这是在可怜他吗?
可他并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宴与商这样想。
思绪随着天上的星星飘向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