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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明媒正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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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气得抬脚便要冲出去,周元窈连忙抓住她的手腕,“谷雨不可!”
“小姐!”
之后,谷雨也的确没再跑出去找江与安讨说法。
周元窈眼前一黑,意识瞬间被抽离,身子便很快软倒下来。
昏迷前最后一个感觉,便是手臂处伤口的疼痛似乎愈发严重,至少,她要先找药止血,否则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好疼……
“小姐,小姐醒醒!”
嗯?是谷雨?可为何她却嗅到一股清冷的梅花香味,这味道怎么那么熟悉,身子……是谁?谁将她抱了起来?
……
她再次醒过来时,全身都是没力气的,周围寂寂无声,身下也不再如先前的马车一般剧烈晃动。
难不成是已经下了马车?
她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望向四周,却见这里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毡毯、兽皮、小榻……周元窈眼前逐渐由模糊变清晰。
这里是营帐?
何时到的南林猎场?
“小姐?”谷雨正巧从门外进来,见她醒过来,喜出望外地跑过来,“小姐您终于醒了,这两日真是吓死谷雨了!”
周元窈有些懵然,“我当日……”
谷雨将流出的泪擦拭去之后,才道:“您当时一回来便晕了,我吓得够呛,便只能叫人去请大夫,谁知郎君又传话说,咱们的马车过于晃,不利于您养病,便将您接到他的马车里。”
她脸上这才挂上一丝笑意,“幸好他尚且有一丝良知,万幸小姐也安然无恙。”
“所以……郎君他?”
他还是对自己有些怜悯之情的,那日的冷酷无情……也许也是因为他毒发犯病而无法自控所造成的?
那这样的话,她岂不是一路都是与郎君坐同一辆马车而来的,这夫妻之情,他仍在记挂着。
很快,晚间不到,江与安身边的侍书便提着一个食盒过来,举止分外恭敬,“夫人,这是郎君为您的伤特向太子殿下求来的灵芝。”
“多谢郎君。”周元窈道。
周元窈的精神尚且没养好,到现在都有些苍白,临走前,侍书忍不住道:“夫人,还请您不要怪罪,当日郎君毒发,属下又被派去探路,才不知郎君是被疼晕在马车里,才未曾听见谷雨的求救。”
这番话令周元窈缓缓将头转过来,抬眸望向侍书,“……真的?”
侍书点点头,又接着道:“还有割伤夫人一事……郎君毒发时蚀骨锥心,这也的确会有些影响精神,还请夫人……”
周元窈怔愣许久才从迷茫中抽离出来,方才侍书的话她也明白过来几分。
原来她想的都是真的,夫君所做之事是真的有隐情。
夫君果真还是当年那个温柔知礼、惊才绝艳的江家哥哥。
思及此处,她的唇畔才勾起一抹笑意,“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顺便帮我问问今日晚膳夫君过不过来用。”
侍书顿了顿,才拍了拍脑袋,“夫人恕罪,我竟忘了,郎君是交代今日过来陪您用晚膳的,还请您在营帐中等着。”
当晚,周元窈便坐在梳妆台前,久违地让谷雨给她精心梳着她最喜欢的高髻,又插着几根夫君最喜欢的宝蓝色通草花簪子,才满意又忐忑地坐在桌前等着江与安过来。
而江与安也的确按传话的时辰推门而入。
“不知夫人的伤可有好转?”江与安淡淡地问。
这声音明显褪.去几分先前的滔天恨意,周元窈也终于松下一半心来,“多谢夫君挂念,已好多了。”
“那便好,今日的灵芝可有吩咐下人入药?听大夫说,此药最是补身。”江与安淡淡扫过她受伤的手臂,却并未多做停留,只漠然吃菜。
若非周氏的血能有些用,他又岂会亲自过来费心稳住她,灵芝温养,这个血罐子他尚且有用。
“用过了,只是辛苦夫君专程相求太子殿下。”周元窈难掩心中喜悦,连喝汤的手都有些发颤。
江与安夹起一根青菜,“只是夫人身子不好,明日围猎怕是赶不及了。”
可周元窈却轻笑一声,“上马是不行,可在外观赏夫君马上英姿却还是可以的。”
闻言江与安加菜的玉箸一顿,“那便只等夫人前来了。”
*
围猎当日热闹非常,周元窈虽坐在女眷席上,却仍能看到男子们牵着马正为待会的围猎做准备。
上座那身着骑装的皇帝举杯对着前面的男子们,“秋狩乃我朝为祈求福运而设,在座各位都是我大梁好男儿,此次出猎也定能满载而归!”
“臣等谨遵圣旨!”
周元窈亦俯身行礼,待帝王开口令众人免礼后,她才依言坐下。
但女眷这边却从来不是风平浪静的。
比如周云岫,几乎每次都会仗着她从外祖家学来的马术欺凌羞辱她,引得席间众夫人小姐掩唇嗤笑。
可如今她坐在江老夫人身侧,又“身怀有孕”,此次她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
周云岫侧头往她这边扫过一眼,似是挑衅似的轻笑一声,便又站起来提议道:“小女无礼,与其这样坐着,不如我们也玩一玩取乐,不知各位夫人小姐意下如何?”
人群中不知谁低声笑道,“若又是骑马,今年怕又是周家七小姐那个笨蛋姐姐出丑从马上摔下来……”
“射箭如何?”周云岫道。
武将世家的女子倒是没怎么反对,但也有些文臣女眷却从始至终未曾开过口。
周云岫站起身来,叫人备了些精巧的弓箭送上来,“不过是个消遣,各位夫人小姐何不试上一试?”
江老夫人倒是点点头,侧身低声笑道:“你这个妹妹倒是有些意思,活泼得很。”
周元窈只能微微点头,有些尴尬地笑笑,“是……是啊……”
岂料周云岫话锋一转,“不知六姐姐近日射术可有长进,可有兴趣与妹妹赛一局?”
原本周元窈顾着手臂上的伤,压根没想过跟她争锋,可周云岫说着说着便抬手摸上自己发髻,拔下一枚小钗来。
似笑非笑地摩挲着小钗,看向周元窈,“彩头就是这个如何,姐姐可有兴趣?”
周元窈却能明白她是何意,那分明是母亲生前的东西,她还是在威胁她!
谷雨连忙道,“夫人,郎君过来了,要不要……”
闻言,她抬头便见江与安正迈步向江老夫人这边走过来。
她也想求求夫君想法子拿回小钗,至少找个人替她跟周云岫赛一场,可江与安冷淡走过,却像是根本不想管此事似的。
被忽视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她有些手足无措,思索间,手无意识碰到自己腰间的禁步。
她有些愕然。
那禁步上的一片白玉还是从前江家哥哥,如今她的夫君费尽心思为她寻得的,做工精巧、温润细腻,她一直很是爱护。
可如今的夫君……她抬头望向冷漠的江与安。
那颗心却愈发酸涩起来。
但她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那些人说过,夫君少时是亲眼见到父亲为城中百姓考虑,亲手射杀他的母亲的。
所以……夫君不肯出手射这一箭,倒也在情理之中。
她握紧帕子,故而将心慢慢放下来。
无妨,来日方长,她定能陪着夫君慢慢走出阴影的。
况且母亲的遗物近在眼前,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她突然不知怎的,便下定决心要赢回来。
“好,我答应便是。”
周元窈是会一些箭术的,若非此次手臂有伤,她又岂会只能拉开这么一点,她拉得越满,手臂的疼痛便越剧烈。
好痛!
可她却不能输。
“嗖”的一声,羽箭便飞了出去,众人拭目以待,便见那柔柔弱弱的江夫人的箭正中靶心。
周云岫皱眉,“你作弊?”
正俯身同江老夫人说话的江与安听后,却突然转身开口道:“若他人技艺高于周七小姐,便诬陷作弊,岂非荒唐?”
“姐姐和姐夫这是说的什么话,妹妹不过是一时糊涂,竟也要对我这样疾言厉色么……”周云岫眼见着弦然欲泣。
周元窈黛眉微蹙,她就是这样,每次犯了错都装无辜,引得错事都落在她头上,自己却会得到无数怜悯关切。
可江与安却没再搭理她,只将一个手炉递给江老夫人,并不打算为周元窈解围。
随后便起身离开席间。
这周氏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细作,何须他费心维护,况且上次她还与那周云岫夜半私会,从周云岫手中拿到一物,才鬼祟回到江府。
她又怎会是清白的?
幸亏人群中当朝尚书的祖母实在看不下去,才站出来开口劝道:“此事我看便罢吧,左右也没什么可吵的——还有哪家夫人小姐要赛一赛啊?”
这场宴会很快接近尾声,周元窈也万分心累,母亲的小钗最后虽然拿到了,可她却仍然很累,不知是不是这伤的缘故,一回到营帐便只想躺下。
但很快,意外便又发生了。
侍书匆匆来报郎君围猎时被箭擦伤肩膀。
周元窈登时便清醒过来,连忙带着汤药过去探望他。
“夫君!”
一进门,她便闻见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江与安背对着她坐在营帐的小榻上,闻声冷道:“你怎会来?”
“是侍书过来同我讲的。”她望着江与安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恰似当时他毒发时吐的血,一样的鲜红,一样的令人揪心。
“夫君……”她想给他上药,看得越清楚,便越是心疼,“怎么会这样……疼不疼?”
江与安隐匿在袖中的手紧紧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没事。”
他一字一顿:“怎么会有事。”
“那就好,以后夫君身边有我了,你的我会尽快帮夫君除去,至于这伤……妾身也会尽力而为。”周元窈浅笑道。
望着周元窈笑靥如花的模样,江与安的心却一寸一寸变得冷下来。
这戏演得当真是好。
他的眸底隐匿着一片越来越多的冷意,抬眸,便见周元窈正细心为她包扎伤口。
不过,这副令人生厌的面容,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
“辛苦夫人了。”江与安平静道。
他冷不丁的一句话,却令周元窈听出些缓和之意,“郎君这是……肯与我缓和了?”
一时心中的不快便瞬间烟消云散。
也罢,只要夫君肯对她破冰,将她看做妻子,这便够了。
“自然,毕竟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江与安如是说。
但蠢蠢欲动的刀能否摁下去,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母亲的死状仍在眼前浮现,江与安闭了闭眼,将杀意掩饰起来。
那件事,也是时候催催进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