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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蒲草地秋收 ...
蒲道口的秋收是从割蒲草开始的。
不像别处先割稻子,到霜降收萝卜,翻地整地,蒲道口的蒲草到了秋,再不割就得老了,没有韧劲。
没有韧劲的只能打草垛,或当柴烧,做不成蒲席和蒲苫子,蒲席冬温夏凉,家家少不得一领,而蒲苫子防潮防寒,得盖在后面挖来的萝卜、白菜上,免得生冻。
天还雾蒙蒙的,蒲道口四处都起了吆喝声,三两个人扛着笨重的腰盆,准备放到湖里去。湖上也有人划了大船来,嘿呦嘿呦地喊着,他们这是几兄弟合起来种的蒲草,割了立马运出去卖。
那些屋子烟囱上的烟打三更天起就没断过,炉子里烧着水,锅上放蒸笼,蒸的大抵是馒头,一个个拳头大,蒸好趁热塞进蒲包里。
割蒲草的早上就靠馒头抵饿。
每到这个时候,宝丫宁肯挨饿,别家做的馒头暄软,一个个又圆又白,她娘做的馒头恨不得一口噎死别人。
她说:“娘我觉得做馒头这行当吧,跟你八字不合。”
“啥东西,”陈母瞧她,手上还在重重地砸面团,啪的一声拍在案板上。
宝丫不忍心再看,她可怜的面团,她无奈道:“你老应该做陶坯去,保管烧出来的陶罐都摔不烂。”
“行行好,放过这团面吧。”
陈母一瞪眼,宝丫立马背上篓子,揣上镰刀,喊一声,“哥”
见没人应,她又喊:“大田,陈大田走了,划船去呀。”
陈大田从鸡舍里钻出来,绕到她身后,不轻不重给了她一个毛栗子,他哼道:“你个鬼丫头。”
宝丫抱着头瞪他,“划船去,你割最大的那块蒲草。”
“哦”
这时候割的蒲草是香蒲,收的蒲棒也是香蒲棒 ,蒲草地还生着菖蒲草,但它长得矮小,蒲棒里撕出来的蒲绒是臭的,都管它叫臭蒲。
一到收香蒲棒的时候,夜里每家都有人守在蒲草地里,生怕自己家的蒲棒被别人掀了顶。
陈母到这会儿仍咬牙切齿地骂:“哪个缺了大德的玩意,那年雨少水少,难得蒲草生得还算好,蒲棒出得也凑合。想着做几双蒲绒鞋,第二日早上过去傻了眼,那蒲草全被剃秃了瓢!”
“我呸!这祖坟缺了大德的无赖!”
更可恨的是,那些人是一把把薅的,折了根,损了叶子,第二天一瞧,河上全漂着蒲绒。
她时常念叨这件事情,那年雨水少,棉花秧子都死了不少,棉价也贵,就可着新蒲绒过冬。
出了这档子事后,陈母气得心窝子疼,买新棉也买不到,只好把早先结成块的棉花褥子拆出来,重新弹几遍充充数。
反正那年大多数人家都被偷割了蒲棒,蒲花湖上整天有人在叫骂,此起彼伏。
后来年成好了,仍有人手脚不干净,所以每年大伙先收一批蒲棒。至于另一批没长好的,就夜里划着船候那,挂上竹篾子灯,时不时用竹竿磕在船帮,打在水上,好叫贼偷子不敢过来。
宝丫家的这片蒲草地,是陈大田和陈父一起候着的,两个人划两条船,等着香蒲棒从又矮又圆,到变成高高的“蜡烛”。
陈母扯了蒲秆子,细细看那蒲棒,她笑道:“今年这蒲棒好,长得憨实,又高闻着还香,能撕出不少蒲绒。”
“能做不少蒲绒枕,卖她们镇上的人十文钱一个。”
宝丫咳了声,她笑道:“娘你干脆心再狠点,卖她们二十文一个,都说奸商奸商,无商不奸,那就赚笔大的。”
“你当我没想过,”陈母嘁了声,“我要有这个本事,我不当你娘了,改当镇上的东家去,收点蒲菜卖个五六十文一把。”
这话说出去笑死个人,水栅前的更丁大笑,有个男的喊:“姨,见识短了吧,人家镇上那酒楼卖一碗蒲菜就收百来文哩。”
“咦,这敲竹杠还敲出理来,”陈母摇摇脑袋,她义正词严,“得叫官府给他们吊起来打。”
闻言在场大伙都笑得前仰后合,宝丫手抖到握不住蒲棒,差点扔到河里去。
她说幸好她娘没做官,不然成了活阎王。
到了日头西晒,蒲草一片片伏倒,高高地躺在船头,看着轻飘飘,实则压得船头都翘了起来。
宝丫晃晃酸胀的胳膊,啃着硬馒头,她咬牙切齿地嚼,嚼得腮帮子疼。
她跟李兰妞说:“指望不上我娘了,嫂子,以后我就跟着你混口饭吃。”
李兰妞递给她一壶水,跟她小声讲:“那肯定,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这听着咋这么不对劲呢 ,”宝丫说,“还是你一碗我一碗,我们俩都能吃个饱吧,你一口我一口整得跟喂饭似的。”
李兰妞才不会喊她坏丫头,她把蒲草叠得整齐,微微笑道:“好宝丫,你可真会逗趣。”
是啊,割蒲草是累活,尤其站在船上摇摇晃晃,得往前倾着身子,又或者蹲着,有时还得站在水里割,水里蝇虫多,咬的又痒又麻,脚一拿出来泡得发胀发白。
再不说点事情逗趣,那简直累得够呛。
万幸晚上她爹带鱼鹰给人家捕鱼,换了一点肉渣回来,一条大青鱼,还有块豆腐。
青鱼红烧,放点生姜和酱,一去腥二上色,烧的鱼肉发黄,鱼皮翻卷,可嫩得一抿就散。
豆腐老到脱完了水,按宝丫的说法就是拿这老豆腐充豆腐干,还省了又烘又晒。
但切成片,跟嫩青菜一起炒,青菜炒豆腐耐看,就是不咋好吃,不如油渣炖粉条。
宝丫吸溜着粉条,陈父喝了口小酒,他拿起筷子夹菜时说:“大田,今晚你累点,守好塘子,我得夜里帮人家找鱼群下网去。”
“这脚才刚好,你也不说歇歇,”陈母对此不赞同,“网鱼哪天不能网,夜里都不得空。”
陈父好脾气道:“应了人家的,又不白做活。”
宝丫拿起碗扒了口饭,她说:“多大点事,让我去看呗,反正也睡不着,守个夜怕什么。”
陈母不答应,被她磨得没法子,只好叫她注意着点,别睡着睡着翻到河里去。
出门的时候近黄昏,宝丫蹲在船头,陈大田划船,正碰上里长家的小儿子。
她管对面那个大头黑娃叫水猴子,早前天热就穿条裤衩子在湖里游,又黑又瘦,没半点看头,在那游纯粹侮辱人的眼睛。
“水猴,上哪去?”宝丫问他。
三竹不介意这个称呼,他笑嘻嘻道:“带我后头那个娇客上蒲草地,他还没见过我们蒲道口守蒲草巡夜哩。”
此时宝丫也看见了船舱里的张明谦,她问三竹,“少乱用词,说的什么东西,人家那叫贵客。”
三竹同她挤挤眼,摊摊手,表明他有哪里说错了,又不下田,又不割草。
“上哪守去?”宝丫不走心随口一问。
三竹瞪大眼,“宝姐,我家那地不就挨着你家的,这也能忘?糊涂了?”
“我又没聋,你嚷嚷这么大声干啥,”宝丫一点亏不吃,喊得三竹捂起了耳朵,“姐,你别喊了。”
张明谦在船里笑了一声。
最后这两人是一道走的,反正都到一个地方巡夜。
两条船挨在一起,在漫无边际的蒲草丛里,宝丫跟船舱里的张明谦招了下手,“坐出来啊。”
被别人暗地里编排她和张明谦的关系,宝丫依旧不当回事,她又不是活在别人的嘴里,眼里,何况这青天白日的。
“张秀才,这几日没见,都写了些什么,”宝丫闲得无趣,蹲在船头拿石头片打水漂,还不忘回头问一嘴。
三竹一听这头也大了,“姐,这你有啥好问的,读书人的事情,别掺和了成吗。”
张明谦却笑道:“没什么不能讲的。”
他走出来几步,站到船边时说:“只写了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宝丫咂摸着,哪哪都不对味啊,她数着青山绿水这几个字,只有十个字。
她有些气恼,“你这人做学问不成啊,我可是给你讲了一大长串,你就只写十个字啊,你这不纯糊弄。”
“照你这样我也能写,木船草灯,白云蒲叶水清清,还比你多一个字嘞。”
陈大田打哈哈道:“我家丫头就这个德行。”
张明谦也不恼,他先肯定:“那你有作诗的天赋,比我强多了。”
他只能引用别人的诗句,想起这句诗也不过是前诗正合此景,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而他前面山青青,水清清,蒲草泛白绒,石滩上有红枫叶,不远处地里生着黄花菜。
宝丫皱眉,“你在笑话我?”
“我没有,”张明谦简直百口莫辩,此时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字眼。
宝丫又哈哈大笑起来,“逗你玩的,你们书生咋都这么不经吓。”
三竹啧啧两声,这啥人啊,他拍了拍陈大田的肩膀说:“哥,咱俩巡田去。”
“那不成,宝丫还在这呢,”陈大田不放心。
“你有啥不放心的,这张秀才哪里能讲得过我宝姐,走走,趁现在天还没黑。”
三竹强行跳上陈大田的背,叫他赶紧走,陈大田只好跟宝丫说一声,两人渐渐远离蒲草丛。
见宝丫没生气,张明谦也松了口气,都没搭理离开的两人,他从随身的书袋里拿出整封好的书,他翻开道:“要不我念给你听?”
宝丫一见他拿出了书,又见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就跟一个个黑芝麻似的,觉得这芝麻成精长了腿在纸上乱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闭紧了眼,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张明谦若有所思,慢慢收起了本子。
“我看见字就浑身刺挠,”宝丫同他解释,“你也不要讲了,我是跟你说笑的,你无论怎样写,只要能糊弄过你的先生,那都是你的本事。”
“我又不是先生,也不会考你功课。”
张明谦却说:“为什么不是?”
“我五谷不分,你知道,我不通山野大事,你也知道,我不会农具摆动,你仍旧会,怎么不能算是乡野先生呢。”
“那叫你这样讲来,”宝丫歪头看他,捂着嘴笑,“岂不是我们蒲道口的孩童都能做你的先生了。”
张明谦靠在船上,离的距离有些远,他轻笑,“可是他们没指教过我。”
宝丫哦了声,语气变得理直气壮,“那你得给我学俸钱才是。”
“要什么?”张明谦虚心请教,“只要我有的。”
宝丫又笑起来,他跟小水一样呆。
真是个呆子。
引用《天净沙·秋》
元·白朴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
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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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蒲草地秋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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