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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贵客 ...
魏锦见了床上那条跟雅诗一样的月华裙,心内动容,不觉擦了擦眼角,如绢和宝相伺候魏锦换裙子。
如绡从雅诗的胭脂盒里沾了一点胭脂,轻轻往魏锦两颊一抹,笑道:“好了!这才是我们艳冠京华的魏大小姐!”
雅诗自幼跟着的丫鬟都跟魏锦极熟,说话就熟捻些。
如绡看了下时辰钟,算着大奶奶那边应该也要到了,就引着魏锦先到扶松榭内用茶。
扶松榭盖在池中,四面有窗,左右石桥相通。
魏锦进入榭中,只见中间一张大圆桌,摆着果品茶具。桌前列着一张画案,案上各色颜料齐备。
如绡一指对岸:“金大奶奶,你看那菊花开得多艳!”
魏锦目光望去,岸边菊花一丛丛。
黄的有都胜、金芍药、黄鹤翎、御袍黄;白菊有月下白、玉玲珑、二乔、白松针;紫的有紫玉莲、紫霞杯、玛瑙盘、紫罗伞。红菊有美人红、海云红、醉贵妃、绣芙蓉。
直把池岸妆点的繁花似锦,令人大饱眼福。
偏这时一位穿红绫袄葱绿纱裙的女子闯入花丛,大概是丫鬟来剪花,一束金色阳光照在小丫头背上,美如仙境。
此情此景,叫人如何不动容!
魏锦一时手痒,她倏地走到画案前,挑了一支顺手的笔,闭眼沉思一瞬,又突然睁开,下笔神速,竟自个先画了起来。
于是许雅诗引着李纨惜春等人来至扶松榭附近时,便见岸上日照美人菊花是一幅画,榭中仕女临池执笔又是一幅画。
一行人竟然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说笑,默然走向这边。
菊中女望见雅诗,向她身后笑着招手,万儿捧着大圆盘从后面小跑着过来。
雅诗走近一看,是雅词这丫头不在旁边好好赏菊,跑进来掐花!
雅词一看姐姐的脸色便知不好,在她发怒之前忙解释:“我去找你,丫头们说你去荣府请人了,我就先给尤夫人请安问好,是尤夫人让我剪几朵给大家戴的。”
银蝶这时忙笑道:“许姑娘说得没错,太太叫我过来说一声,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奶奶姑娘们戴着玩罢。”
雅词如得了圣旨般,心内得意,指挥银蝶去剪她刚才看中的:“这朵,这朵,还有这朵,不是这个,是这朵紫罗伞。”
雅诗听到“紫罗伞”三个字,眼皮又是一跳。贵比黄金的珍品,她说剪也就剪了。
但看李纨惜春等人视如平常的神情,也不知她们是不认得这花,还是知道也无所谓。
万儿捧着荷叶式翡翠盘,一一走到姑娘们面前,每人都挑了一朵簪于鬓上。
许雅诗是侄子媳妇,最后一个选,等轮到她的时候,盘内只剩一朵。
雅词凑过来,亲自拿起那朵紫罗伞,讨好地笑道:“最美的这朵给你了,别生气了嘛!”见雅诗没反对,小心翼翼的的别在她脑后。
雅诗眼内一热,又强忍下去,拿手点了点雅词鼻子:“你呀呀,成天净给我惹祸!”
这就是不生气了。雅词笑了笑,轻盈地跑去看魏锦作画。
魏锦画的正是许雅词俯身轻嗅红菊的场景。
众人一齐进入亭子,献过茶,小丫头们端了蒸螃蟹,金华酒也烫热了斟上。
雅诗要水洗手,作势给大家剥蟹肉。
李纨等人忙笑道:“我们自己掰着吃,小蓉大奶奶也坐下一块吃。”
雅诗坐在下首陪着吃了一个,命晚秋带人取菊花叶熏过的绿豆面子来,预备洗手。
魏锦正全神贯注作画,雅诗也不让人打搅她。
雅词也想画菊,这次不敢鲁莽了,胡乱吃了几口蟹黄,先拉着雅诗袖子哀求:“姐姐,我也要画。”
雅诗低声吩咐如绡,如绡一招手,早预备好的三套桌椅绢笔等物陆续被抬过来。
雅词走到画案前,卷走铺好的绢,用下面的宣纸画。
探春便推坐在桌边吃茶的惜春:“如此美菊美景,四妹妹也下场画上几笔。”
蓉大奶奶这架势明摆着就是想惜春去画。
惜春纹丝不动:“我不过会几笔写意,就不下去献丑了。”
雅词转头对惜春一笑:“我也不会呀,都是画着玩的,来吧来吧!”说着竟是要上手拽惜春。
李纨迎春探春黛玉齐齐劝她,她实在拗不过,只得来至第三张画案前,构思了一会儿,慢慢下笔。
李纨看了一圈周遭的人,笑问:“这第四幅,谁来试试?”
其实这是雅诗为自己准备的,她当年也是跟着魏锦的爷爷学过几年的好吧?
她自知画意不精,只当作闲时爱好,时不时在小书房画几笔。
雅诗本来是预备这几人推脱几番,她就站出来应了,谁知李纨话音刚落,突然远处有男声传来:“我来试试。”
园内有男人!贾珍贾蓉知道她今日宴请姑娘们,绝不会不通报就进园,那这人是谁?
除了用心作画的那三个,其他人都慌了,忙顺着声音寻去。
晚秋悄悄碰了雅诗胳膊一下,看向天香楼。
四个成年男子正从楼上沿着廊道往下走。
雅诗眼前一黑,如绢晚秋忙扶住她,如绢还掐了她手心一下。
她现在还不能晕。雅诗狠狠咬了下嘴角。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着侍卫服的翩翩公子,看年纪不过十三四岁。
后面紧跟着她的丈夫贾蓉和表哥陈仲阑,还有一位却不认识。
雅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总算不是歹人。
公子哥摇开折扇,故作潇洒道:“打搅了各位小姐的清净,小生这里有礼了。”
雅诗瞪贾蓉:还不介绍这是谁吗?你们躲在天香楼偷看已是不该,竟然还这么光明正大的过来了?
贾蓉低头不敢直视妻子目光,低声道:“这位是九,”
“师弟,你怎么来宁国府了师弟?”魏锦心内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画笔,笑道,“这位九公子是我爷爷当年收的徒弟,大概是看我们画得有模有样的,技痒了,来炫耀一番。”
九公子笑得挺开心:“不错,小生献丑了。”说着走向第四张画案。
第四个人抢着过去磨墨铺纸:“姜喜伺候九公子。”
“咳咳。”林黛玉突然咳嗽了两声。
“姑娘们受了风,有些咳嗽,我们就先回去了。”李纨忙道。
九公子心安理得看着姜喜忙活,笑道:“我们家与贾家是老亲了,既是通家之好,兄弟姊妹们之间,也没那么多避讳,大家不必惊慌。这里风大,姊妹们回屋加件衣裳也好。”
雅诗李纨等人便行礼出来了。
等走出扶松榭老远,雅诗才对着姑娘们连连拱手作揖:“姑娘们受惊了,这贵客也没打声招呼就来了,过后我再一一向奶奶姑娘们赔罪。”
探春忙扶住她,笑道:“这是哪里的话,菊也赏了,酒也喝了,还见到了平日难得一见的贵人,何惊之有?
小蓉大奶奶何须自责。我们先回了。等四妹妹画完了,劳烦蓉大奶奶把她送回园子就行。”
听探春这话,她已猜出这位“九公子”是谁。
是了,排行第九,宁国府主人也不敢阻挡的贵人,三品侍卫都要殷勤相待的人,还说与贾家是通家之好,除了当今圣人的九弟,还能有谁?
李纨说要走,九王爷没拦,正在作画的三人,一个是年近三十的寡妇,一个是十四岁的豆蔻少女,一个是十岁的小女孩。
九王爷看上了谁,也很明显了。所以探春有“送回惜春”之语。
至于雅词还能不能送回许宅......想到这,雅诗急匆匆地往回赶。
扶松榭内异常寂静。雅诗走到贾蓉身边,无声问他:“怎么回事?”
贾蓉轻微摇了摇头,示意稍后再说。
其实惜春并没有全神贯注画画,只是随意四处涂抹,所以贾蓉四人一进榭内她就感知到了。
九王爷那不伦不类的招呼一出口,她就已猜到他是谁,懒怠回身行礼,便装作一心只作菊花图,两耳不闻他人声。
雅诗命人收拾了残桌,另上好茶。
魏锦画作完成,挪到惜春身边,轻声指点。
惜春欣然接受,两人小声讨论着枝叶深浅厚薄。
九王爷哪里是要画菊,不过找个由头,只囫囵描了一朵半开不开的海云红,便撂下笔。
雅诗挤到魏锦惜春中间,笑道:“既然你们两个聊得这么投缘,魏安人天天同四姑姑一块谈诗论画,如何?”
惜春眼睛亮亮的,盯着魏锦,问道:“可以吗?”
魏锦笑道:“四姑娘不嫌弃,我愿每天过来,互相切磋长进。”
惜春羞赧不已:“安人太过自谦,我的画儿连您的边角料都比不上。明日一早,亲自去贵府请您过来。”
这便是要拜师的意思了。
魏锦雅诗互看一眼,点头致意。
九王爷耐着性子听到这,笑道:“师姐的画技比五年前,确实精进老练,我愿与之添彩。”
他走到魏锦那幅菊花图,一口气提笔写下:
题会芳园秋菊
忙里何曾把酒卮,
寂寞黄花未有词。
等闲应被西风笑,
一秋心事付菊知。
写完朝后面道:“印。”
陈仲阑旁边那人忙拿出一方小印,四公子利落钤下“春浮居士”四字。
魏锦忙福身道谢。
注:菊花品种摘自金庸《连城诀》
“忙里”一诗仿自元代诗人王迈《菊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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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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