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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明月照我(5) ...

  •   第5章

      揽月殿的纱帐被初夏的风轻轻掀起,秦凌洲进来时看着兄长倚在软枕上,单薄的身形几乎要陷进云锦被里,那场爆炸过后,他瘦了许多,原本合身的寝衣如今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露出一截伶仃的锁骨

      玄铁令牌硌在掌心发烫,这是今晨明渊帝亲手系在他腰间的——能夜叩宫门的殊荣,此刻不及榻上半阖的金眸分毫

      “凌洲?”

      秦吹岚从图纸堆里抬头,蓝发用银线松松束着,腕骨细得能套进玉珏两圈,他伸手去够案几边的药碗,天青色的袖管滑落,露出小臂淡粉的疤,像落在雪地的梅瓣

      “我来。”

      药汤温度正好,他试过三遍才递到唇边

      明渊帝立在十二叠屏风后,看少年用握刀的手剥松子,金甲卫的密报还烫在袖中,秦凌洲上周屠了西疆三座机关坊,手段狠得连薛将都心惊,可此刻他低眉顺眼地哄人喝药,倒像极了先皇后当年养的那只海东青

      “薛将军捎给你的,”秦凌洲从玄铁匣捧出枚齿轮,内环刻着蛇似的图腾,“说是战利品。”

      秦吹岚的眼睛倏然亮了,他屈指轻弹铜芯,听着嗡鸣推算配比:“若是用在连弩的卡榫……”话未说完便呛出咳嗽,肩背单薄的让人心惊

      “慢些。”秦凌洲将人揽进怀里,掌心贴着脊骨都能数清肋骨

      晚膳时分,明渊帝看着孙儿第三次栽进药碗里打盹,秦凌洲面不改色地托住那颗蓝发脑袋,银匙贴着碗沿刮出细响:“兄长醒醒,最后一口。”

      “苦……”秦吹岚迷糊间抓住他前襟,中衣系带散开,露出锁骨下狰狞的灼痕,那是爆炸留下的印记,此刻被烛火镀了层金边,像落了层星子

      老皇帝突然搁下玉筷:“北疆新贡的蜜渍梅,送去揽月殿。”这话是对齐总管说的,眼睛却盯着秦凌洲为兄长拭唇的帕子

      夜雨敲打窗棂时,秦吹岚枕着《军器图说》昏睡过去,秦凌洲将人抱上龙纹榻,惊觉怀中轻得能托在臂弯

      “别走……”衣摆被梦呓扯住,秦吹岚腕间新换的银铃压着密信,那是左贤王的死讯,此刻成了哄人安眠的镇物

      明渊帝立在屏风边,看少年和衣卧在脚踏,玄铁令牌悬在帐钩上,与天晶冠的银穗缠作一处,老皇帝突然想起秦凌洲离京那夜的眼神
      —狼崽子把软肋藏进铠甲里

      晨雾漫过宫墙时,秦吹岚在松香里睁开眼,秦凌洲正为他束发,新学的编发手艺

      “今日去文渊阁?”他转身时簪尾扫过秦凌洲喉结,对方指节一颤

      “兄长该多歇……”

      话被塞进嘴里的蜜饯打断,秦吹岚跳下榻,天青色中衣掠过满地图纸:“太傅新得了本《鲁班书》残卷!”他提着衣摆跑过鎏金砖的足音轻飘飘的,像重逢时朱雀桥坠落的纸鸢

      秦凌洲默数着更漏,在咳嗽又响时迈入文渊阁,秦吹岚趴在紫檀案上酣睡,墨迹在袖口晕开,唇边还沾着偷吃的糖霜,太傅冲少年将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戒尺早就换成了绒毯

      暮色染红宫道时,明渊帝望着玄衣卫新呈的奏折发笑,上面弹劾秦凌洲出入禁宫不合礼法的朱批旁,躺着幅墨渍未干的画——蓝发少年枕着弟弟的铠甲酣眠,笔触稚嫩

      老皇帝将画收进暗格,“传旨尚衣局,揽月殿的衣物要加厚。”

      雨又落下来时,秦凌洲正给兄长的银铃缠丝线,秦吹岚昏睡在他膝头,呼吸轻得仿佛一碰就散,鎏金熏炉爆出个火星,映亮少年眼底的执固

      — —

      镇远大将军接过圣旨时,朝堂上一片死寂

      “臣,领旨。”将军声如洪钟,玄铁护腕在殿中折射出冷光

      圣上倚在龙椅上,目光扫过下首神色各异的皇子——三皇子指节捏得发白,五皇子玉扳指转得飞快,唯有宁王垂首盯着青砖缝隙,仿佛在研究蚂蚁搬家

      “凌洲。”圣上唤道

      秦凌洲出列跪拜

      “即日起,你每日辰时去军营点卯,”圣上指尖轻叩龙案,“岚儿的机关图纸,由你亲自送去工部。”

      “臣遵旨。”

      满朝文武都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是要让秦凌洲既掌军权又督工械,明晃晃的栽培

      退朝后,工部尚书刚拐过回廊,听见假山后传来瓷器碎裂声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五皇子声音压得极低,“那乡野长大的小子才十二岁,就敢往军权里伸手?”

      “噤声!”三皇子冷笑,“没见老匹夫笑得像捡了宝?分明是父皇要借他的手给那对兄弟铺路……”

      话音戛然而止

      宁王不知何时站在廊柱旁,正用雪白的帕子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见两人看过来,温温和和一笑:“三哥,五哥,刑部大牢新进了批刺客,要一同观摩审讯么?”

      两人脸色骤变

      刑部大牢最深处,宁王妃正在审讯一名细作

      “王妃娘娘……”犯人满嘴是血,“奴婢真的不知……”

      “噤声,”宁王妃用染血的帕子擦手,“你吓着我养的雀儿了。”

      铁笼里关着的根本不是鸟,而是个瑟瑟发抖的婢女,正是三皇子安插在秦吹岚院子里的眼线

      侍卫匆匆进来耳语几句,宁王妃忽然笑了,明艳的面庞却带着让人胆寒的气势,“告诉王爷,他那便宜儿子今日在校场打断了五弟家两个陪练的胳膊。”

      — —

      揽月殿药香缭绕

      秦吹岚趴在窗边逗鸟,后背露着狰狞的伤疤,太医正在调药膏,见状倒吸凉气:“这火药灼伤最忌见风,殿下怎能!”

      “闷嘛,”少年回头笑,“凌洲说今日带宫外的话本子给我。”

      话音未落,秦凌洲拎着油纸包进来,看到兄长裸着的后背时脚步一顿,随即解下披风将人裹严实

      “话本,”他把油纸包塞进秦吹岚手里,转头问太医,“还要多久?”

      太医手一抖:“马、马上好……”

      夜深人静时,宁王夫妇在书房对弈

      “你倒沉得住气,”宁王妃落下一子,“那小子如今掌着北营三成兵马。”

      宁王轻笑:“岚儿喜欢他。“

      “若是装的……”

      “能装一辈子,那便是真的。”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案头密报,北境发现陈王残部,正是当日爆炸的策划主手

      宁王妃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情报:“让他去?”

      “自然,”宁王望向皇宫方向,“狼崽子...总要见见血。”

      — —

      次日镇远大将军的军帐前,玄甲卫持戟而立,森冷的铁光映着秦凌洲沉静的脸

      “末将参见殿下。”岳铮抱拳行礼,虎目如炬,“即日起由末将教导殿下兵法武艺。”

      秦凌洲还礼,腰间的玉牌轻晃

      “有劳将军。”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武将暗自点头,这少年身上有股狼性,却又比真正的狼更懂得收敛锋芒

      揽月殿的黄昏总是格外安静

      秦吹岚趴在窗边,看夕阳给宫墙镀上金边,他右臂的伤已经好了七八分,只是动久了依旧会隐隐作痛

      “殿下,该喝药了。”宫女捧着玉碗轻声提醒

      秦吹岚撇嘴,忽然眼睛一亮:“凌洲回来了!”

      秦凌洲踏着暮色进殿,戎装未换,腰间还配着将军赠的玄铁剑,见兄长盯着自己看,他下意识放柔了表情:“兄长今日可好?”

      “你穿这个好看,”秦吹岚伸手碰了碰他肩甲,金眸亮晶晶的,“比天晶还亮呢!”

      少年喉结微动,低声道:“……明日还穿来看兄长。”

      — —

      宁王妃对着烛火修剪花枝

      “王爷决定了要推那孩子上位?”她剪断一截枯枝,“就不怕……”

      “怕什么?”宁王接过她手中金剪,“岚儿造的火雷能炸平三座城,那小子眼里却只看得见他绾发的簪子。”

      窗外,初夏的蝉鸣聒噪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明月照我(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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