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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见青,别担心,我学生和学生的朋友。”桑柘喊了声,笑道:“要不你先去二楼画画?”

      少年名为周见青,用画笔笔尾勾开肆意生长、以至于垂落鼻尖的一撮黑发,轻轻点头:“好。”

      “看来没问题,幸好……他长得好乖啊。”阳西戳了戳贺延:“是你喜欢的类型不?”

      贺延给他个白眼:“谁说我喜欢男的?”

      “感觉喽,大一见你第一面我就觉得是。”阳西看着正蹲下身子收捡画具的人,小声蛐蛐:“瞧这小腰细的,这背薄的,刚才他那眼神飘过来的时候,我心脏都停了。你没感觉?”

      贺延别开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人因动作而露出的一小截后腰上:“没感觉。”

      阳西啧啧两声:“诶,他看你了——他怎么一直在看你,这动作,叫目不转睛了吧!”

      一直等到周见青走出画室,贺延才否认:“没有。”

      阳西:“嗯?”

      贺延默声:他看的是自己耳垂。
      他抬手摸了下,是颗出门时随手戴上的黑色圆形耳钉。

      9.9包邮,很特别?
      比他还特别?

      桑柘把画搬过来时,笑得身子歪七扭八:“我是没想到,哪幅画能如此持久地激发人的笑意,有个性,有水准。”

      “是吗?”莱克只摄入了后两个词,呵笑:“那算是我的倾情画作。”

      阳西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知是被莱克一口声调乱飞的普通话还是被他的用词冲到笑穴,没憋住:“噗嗤——”

      贺延往案台看去,墨色的那群小鸡,重心全错;脚趾长短比例怪异,乍一看像三叉戟;而看小鸡本身,墨团浑圆,像汤圆……也难怪他那天一眼看成了乱笔之作。

      “别笑。”桑柘推展宣纸,“国画国画,误笔成趣。等技法大过本能时,即使想画出这笔,也只能望洋兴叹。”

      “当然,全是误笔的话,也无甚必要。”桑柘哈哈大笑。

      莱克也跟着笑,但不知道笑什么,反正就是高兴,拿笔时都上下颠抖,被呵斥后,才端正脸颊:“好的,老师。”

      阳西听了十分钟,直打哈欠:“你听着,我去转转。”
      贺延点头:“注意安静,别大喊大叫。”
      “在你心里我是猴子还是猩猩,怎么能配大喊大叫这四字?”
      贺延扭头:“滚吧,猩猩。”

      “……”阳西苦笑一声:“贺大人你要这样说话,可没人愿意试试毒嘴巴的咸淡哦。”
      贺延当他面舔舐了下唇角:“我自己尝……快滚。”

      桑柘的教学方式很老头风,就是那种“你觉得这个人每寸肌肉都堆的是知识,但听完除了把自己笑抽、没太多深刻的体悟”。

      “知道郑板桥画竹的故事吧?你也去看鸡,早上爬起来到菜市场盯着鸡看,嫌路程远,直接抱一只回去,看到什么程度呢……”

      等到实操环节时,贺延看向角落:方才被唤作“见青”的少年,没有取走自己的画纸,而只是单纯地抱走一堆画具。
      大概是雅兴被打搅,不想继续画。

      纸上的画尚是半成品——应该吧?他也不懂画,但画纸一半全是白的,总不能是专门设计吧——不知道用什么画的,抹开的青色色调覆盖了半面,上面有淡黄色的弧状物轮廓,不像平常物。

      贺延看得眉毛打结:这画的是啥?
      而他唯一能看懂的,是画纸底部轻描出的数字:185。

      “墨色浓淡之中会生韵律,留白不仅留下遐想空间,它也能让画本身流动起来,而非紧到令人喉咙发涩……会画是一回事,读画又是一回事。”桑柘的声音从那头响起:“要学的多着呢,年轻人。”

      莱克点点头:“我懂了,老师。”

      “懂个屁。”桑柘仰头一笑:“不知道我入土多少年,才有机会看到你悟透这三言两语。”

      画界门槛不止一般高……贺延挑开打结的眉毛,伸手点开浏览器,搜索:“如何看懂一幅画?”

      三小时一节课,一般情况下,会产生至少一张画作,而凡是画作都需要上墙——这是桑柘独门的习惯。

      时间点一到,上楼后便始终没现身影的少年推门进来,他目不斜视地走到案台,葱白的手指捞过画纸,只看了两眼,便在特质贴纸上落下一串数字。

      贺延离他只三两步距离,清晰看清编号后,疑惑:两张画作编号,仅仅是最后两三个数字有别。桑柘那幅,尾缀“286”,而另一张尾缀“18”。

      桑柘站起来:“回去好好看鸡啊。”

      “好。”莱克大笑:“老师下周见!”

      “看鸡?”阳西重复道:“熟的算吗?”
      莱克没听懂:“什么意思?”

      阳西又进一步:“先看局部的鸡爪可以吗?带点色香味的呢?”
      莱克明白过来:“老师没说不行。”

      “那就是行。”阳西合掌:“趁还有一周开学,你天天来我们寝室看鸡,518圣地,绝对让你的画技突飞猛进!”
      莱克听得笑出来:“好啊,好啊!”

      “乱忽悠人。”贺延看着远处驶来的78路公交车。
      莱克看过来:“他有吗?”
      阳西乐呵呵地摊手:“你看。”
      看屁他看。贺延无言以对:“……”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停在站台几米之外,绕过去走上车时,贺延又往云上画室看去,视线抽回的瞬间,他撤掉刚踏上车的脚,一掌拍在阳西背上:“我有事,晚点回去。”
      话落,他径直朝画室奔去。

      阳西和莱克面面相觑:“搞什么?”
      司机按了下喇叭,“嘟”一声:“搞快上车搞什么!”

      进门之时,屋内只余下周见青一人,正俯身整画,神情认真地低眸望着画,长而密的眼睫如鸦羽,洒下星星点点的阴影,漂亮得像作画时的小“刻意”。

      贺延呼吸慢一拍,凭本能地放轻放缓声音,怕动静大了惊走对方:“请问,刚才那老师在哪?”

      周见青头也没抬地回道:“厕所。”

      “哦。”贺延靠在墙缝,目光忙乱地扫了圈周围的装饰,把绿植叶子有几片都数明白时,他看向周见青:“画室——”

      他没能把后半截说出去,因为对方正细致且安静地看着自己的脸。
      准确来说,是眼。更准确来说,是眼尾。

      好像没人教过对面这个少年:如此直勾勾地看人实在有失分寸。贺延被看得不自在,但触及到对方完全不在意自己瞳孔微颤、嘴唇张合动静的直白视线,他不忍出声打扰。
      但也止不住心虚:他不至于眼屎挂到眼尾没擦到吧?

      从旁边门室走出来,桑柘边拍屁股上的灰,边看屋内快定成雕像的两个人对视。屁股都快拍痛了,他才出声打趣:
      “走而复归,落什么东西了?”

      “不是。”贺延终于得以喘息,他立时看向桑柘:“我想问问,您还收学生吗?”

      桑柘走到案台旁,悄悄瞥了眼桌面两幅画的收整进度,开口道:“想学国画?”

      “都行。”贺延笑笑:“我想了解这门艺术,或者至少,能过入门这一关。”

      桑柘试图戳破他的那层窗户纸:“具体是指?”

      “读懂画。”贺延没再遮掩:“先学会欣赏,再谈更深入些的传承。”

      桑柘连着点头,久而笑道:“可惜我的精力,只够一对一。年老力疏,自然之道,得顺。”
      贺延眸光一暗,不甘问道:“旁听呢?”
      “与其这样,”桑柘停顿三秒,“你不如换个老师教,比如见青。”

      周见青懵然,视线从贺延眼尾转向他的眼睛,生硬地问道:“我?”

      贺延同样卡顿住,脑子跟吸了一堆废铁把信号堵住了似的,动不了,只傻逼地跟了一句:“他?”

      “怎么是这反应?”桑柘也被搞懵了:“你俩刚不是还看对眼儿了吗?”

      “看对眼……”贺延有苦难言。

      “那就是我误会了。”桑柘抹脸干笑:“我只是头次看到见青对谁这么感兴趣……不过我说真的,见青的画技不赖,出去打我的名号,我都绝不反对,你要不要试试?”

      其实他原本便是有几分想解这位“见青”的画。贺延做作地迟疑两秒,点头:“好。”

      旁边微凉的声音坚定而决绝:“不要。”

      贺延:“……”作早了。

      桑柘柔声柔气地歪过头去看周见青:“你别怕,我们师徒俩一样的收费水准。而且,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不是他。”周见青纠错。

      “那你盯着人看?”桑柘低声说道:“这样不礼貌,知不知道?”

      周见青:“没看他。”
      贺延:“没关系。”

      两种声音同时传导至大脑时,贺延有种一巴掌把自己扇到南太平洋的绝望,心道:上赶着被打脸,爽不死你。

      “那,”已经相处这么久了,这一刻,桑柘却像是回到第一次和周见青交谈时,艰涩而难解。他尽量去贴合周见青的思维模式,试探开口:“那在看什么?”

      见贺延杵在原地没动,周见青撂下手心里变皱的绫娟,走过去,说道:“你闭眼。”

      贺延僵住:“我闭眼。”

      周见青伸出食指,虚虚地点了下贺延耳垂的黑色耳钉,转头看向桑柘,逐一解释:“第一次,我在看它。”

      贺延呼吸紧住,眼皮子不禁打颤,尤其是在若有若无的呼吸飘落在耳郭表层时。

      “第二次,”周见青抬手,轻轻点在他眼尾,没落下去,而是隔了那颗小痣一段距离:“我在看它。”

      桑柘恍然大悟:“这样啊,那它和它都是属于他的,爱屋及乌,你要不就教教他呗?”

      周见青轻轻摇头:“我不要会闹的人。”

      贺延开口:“我不闹。”

      被突然的声音打断思绪,周见青肩头轻抖,指尖便落下去,把小痣压进肌肤,带起小圈的凹陷。
      像被烫到,他骤然收手。

      动作很轻,却把周遭皮肤、神经都激活了。贺延内心实在不安,从刚刚连听两遍“我在看他”开始,就觉得费解、头大;到现在的肌肤触电感跟被真电棒擦到一样,更不安了。
      他守规则地问道:“我能睁眼吗?”

      周见青连退两步:“可以。”

      桑柘绷紧双下巴,把两人来回看过,认可:“见青,要不试一天,实在不行我帮他另找个老师?”

      周见青总算是把贺延从头到尾打量完一遍,他轻声:“好。”

      桑柘欣然一笑,他走向贺延,把年轻人拉到一边小声叮嘱:“他叫周见青,我猜名字来源是‘人不见,数峰青’。思维和常人不一般,但绝非凡类。绘画不是常人的玩物,它需要天马行空亦需要守正循根,而既有又有的人少之又少,见青是一个。我并不是在踢皮球不愿教,而是衡量之后做出的两全之举。你觉得呢?”

      思维和常人确实不一般。贺延认同地点头:“是。”

      又一个被带偏……桑柘哭笑不得:“是什么是,我是问你要不要找他教?”

      “要,”贺延重复:“要。”

      存在试学一节的环节,前期交流内容便不多。桑柘把时间地点交代完,就把人送走,转身走回案台,看着周见青为画作“覆背”。

      “耳钉和泪痣,”桑柘问道:“有什么特别的吗?”
      周见青回答:“圆形,很标准。”

      “这样啊。”桑柘把自己绞尽脑汁想出的共同点“漂亮”从脑中划掉,“会不会太勉强到自己?如果教他让你不舒服,我现在就能找到接你班的人,要不要?”

      “不会。不要。”周见青慢动作眨眼,好一会才低声喃喃:
      “他给我的感觉,是1017。”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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