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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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里是有妖精把你缠那了吗？”阳西翘着脚坐在上铺，探出脑袋：“前天你还回来吃午饭，今天居然天黑才到寝室！”
贺延累瘫在椅子上，闭眼说话：“语气跟个怨妇一样，吃错药了？”
“没你这么说话的啊。”阳西回道，脑子回味一遍他的话，追问道：“你声音怎么这么累，干什么大事了？”
“健身房。”贺延垂手，闭着眼把裤兜里硌腿的卡抽出来：“发泄。”
“发泄什么？”阳西脚板搭在铁梯上：“你的雄性激素？”
贺延：“……”
他用脚勾出瓶矿泉水，拧开猛灌一口，才说道：“我老师被人欺负了。”
阳西：“哟呵，行侠仗义！不对啊，小老头长得就像打不过但赖得过的那种。怎么都欺负不到他身上吧？”
“我老师比我小。”贺延仰头喝水。
“我操？！”阳西差点从上铺摔下来：“贺大人上演一出不耻下问么？”
贺延啧了一声：“他很厉害。”
阳西翻下来：“等等，年纪比你小，不会是那个编号哥——弟吧？”
贺延说道：“他叫周见青。”
“不是，你图什么呀？”阳西在他旁边落座，“我以为你去学国画，是想跟莱克同频，至少他想和我们交流时，我们俩至少有一个不会一问三不知，就像当初你想跟我学打游戏。但现在，你这一口一个老师，喊得就变味了啊！”
贺延闭眼：“你想多了。”
“我想少了吧？”阳西一幅什么都看透的表情：“你要是话里没藏话，眼睛绝对睁得老大，眯着笑都不会闭上。”
贺延：“……”他都没这么了解自己。
阳西追问：“你总不能真被美色勾走魂，玩一招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把老师骗到手？”
“话过了啊。”贺延腾地睁开眼，从只字不提到略开金口：“我只是好奇。画作编号，备注编号，这够奇怪了吧？说话用词、行为动作，都和我见过的那么多人有出入，你不觉得这种神秘感，很吸引人？”
阳西满眼震惊地看着他，“反正我对别人好奇，不会好奇到别人家里去。”
贺延纠正道：“在画室。”
“你，不对，你不对劲。”阳西摇摇头：“男人的直觉告诉我：你在隐藏些什么。”
贺延看着他，同他大眼瞪小眼干瞪完半分钟，偏开头：“我是真心想学国画。”
“也没说你假意啊。”阳西回道：“只是目的肯定不止一个，对不对？”
贺延终是扛不住，松了些口：“对。”
阳西靠近：“是什么？”
贺延推开他的脸：“没什么——明天我要去画室，就不陪你去图书馆了。”
成功把阳西拐离上一个话题：“不是两天一去？”
贺延：“周天老师有事，提前了。”
“哦。”阳西噘着嘴摇头，酝酿两句：“哦。”
“……”贺延正想说句话，屁股突然一震，他惊跳起来，摸出屁股口袋里的手机，烫手山芋一样扔桌上，看清视频来电，点了接通。
莱克在镜头里招手：“hello，延，西。”
贺延重新坐下：“晚好。”
“哦，我忘了。”阳西连忙弯身，把桌子下放好的画框捞出来，背对贺延说：“我和莱克给你的surprise，本来是想轰个礼炮的，但月底生活费告急。”
贺延眼睛在手机屏幕里的莱克和阳西间流转：“surprise？”
“呐！你的处女作，给你裱起来了。”阳西把画框举起来，解释。
莱克附带解说：“一开始是想用传统的那种，但太难了，没学会。我就和西用了现代的裱画框！”
贺延：“……”听着两人还挺骄傲。
他看着阳西手里的画，又联系到今天那个“评论家”对周见青两幅画的锐评，心脏一抽：要是他把自己这画实名挂上去，估计“贺延”这两个字，已经是“评论家”骂人的量词了。
比如：你的画作里有十“贺延”的败笔。
想远了。贺延收回飞远的思绪，重新看向画框，笑道：“谢谢你们。”
“高兴就好。”阳西道，“莱克原话：To cherish his work is to honor the artist himself。so，你懂的。”
贺延点头，诚挚地同莱克虚空合掌：“thanks。”
等寒暄结束，贺延伸手勾勒画框边，看清右下角金边勒出的“作者：贺延”几个字时，心跳漏了一拍。
这算是：艺术家的挚礼么？
尽管他是个伪艺术家。
今晚健身房练得过猛，贺延躺下时，腹直肌拉扯出疼痛，背部靠实床垫时，他被劈天盖地的疲累击倒，堕入梦魇深处。
早上起来，贺延抹掉额间残存的汗滴，卷了两件衣服便去冲了个澡。
出来时，他哑声：“要了命了。”
可能白天盯着周见青的画看久了，昨晚他的脑子里全是那幅水墨《无名》。他好像忽然明白了那些人的点评：瘆人；压抑；让人不舒服……
像漩涡，把所有负面情绪都吸附其间——他挣扎不得，锢囚于那种低潮里难以动弹，生硬抗下自墨迹蔓延开的反胃感。
坐在公交车上，他望着倒退的街景，想：“因为一幅画做噩梦，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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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门被敲响，门外传来询问：“请问周见青在吗？”
周见青把画刷放下，在水龙头下洗净手擦干。从内拉开门把手，轻声：“在。”
“能进吗？”朱星誉笑眯眯地看着他。
“可以。”周见青点头，手环过轻放于腰侧后，让开路：“你要画画吗？”
“我不画画，我来谈画。”朱星誉笔直走向昨天的品鉴室，站定在尚未取下的水墨画前，“先不称呼你为老师吧，毕竟你的能力达不到我叫老师的标准。就先叫你周见青？”
周见青就近坐在旁边软座上，单手托腮，透亮的眼睛仿若有光，他点头：“好。”
没得到预想中对方气闷又难以反驳的反应——尴尬到面红耳赤，朱星誉笑容明显卡顿，疑惑两秒后，把准备好的词和盘托出：“你的画不好，我用的评判标准是谢赫六法。哦，听说你连高中都没上，那你知道这六法是什么吗？”
周见青看着他：“知道。”
“怎么傻不拉叽的。”朱星誉嘀咕一句，指着画的右下角说：“气韵是死的，毫无生命力；随类赋彩你是不知道吗？阳性的东西用阴性色彩表现；经营更是毫无讲究……”
听得有点累，周见青视线自然下移，落在他内搭的蓝色条纹衬衫上，中央竖排着一列白圆扣子。
他歪头，心道：1、2……6颗。
“……你不是知道那六法吗？怎么我指出的三个问题你一个也解释不了啊。”朱星誉麻了，问半天没听到一句回答，“不是，你这画的基本功也还行啊，怎么交流起来就这么困难。”
等了半分钟，却见对方仍旧呆愣愣地望着自己，一言不发。
朱星誉：“……”
他怒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周见青对面，伸手在他眼前狂躁地扇风，等周见青受不住地眨眼时，皱眉：“你懂不懂尊重人啊？我问你话，你怎么能发呆不回答！”
周见青如梦初醒地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双糙手，他惊得往后退了些。
朱星誉白眼：“我很吓人吗？”
周见青重新看向他，不解：“什么？”
“……”朱星誉往后一仰：“你有听我说话吗？”
“对不起。”周见青真诚摇头，他刚才一不小心便被圆扣子吸走视线，数清个数时，脑中便难以遏制地开始放映质数串，一直到691，眼睛被风晃得发酸，他才骤然回到现实……懵懵的。
朱星誉双手鼓掌，嘴角一抽：“那我问个关键问题：为什么桑老的作品，《梅》是死的，《百转千回》却是极好的；你的水墨《无名》离经叛道，彩墨《无名》还基本看得过去？”
问题太长，周见青消化了一番，“不知道。”
朱星誉偏头小声抱怨：“你徒弟是怎么忍受住你的。”怨完，他伸手拍了拍桌子：“我权当你交流障碍，那我们画里见真章。我爸收学生设置的经典考题：以墨竹为题，限时25分钟，自由创作。我们比比？”
周见青摇头：“不要。”
朱星誉头疼，憋着火问：“为什么？”
“有人要来。”周见青把桌上的电子表转向他，“我等他。”
“就是他吧？”朱星誉指着门口的人。
“我？”贺延回头，确认身后没尾随个人或鬼，转回来，发现周见青正看着自己笑。
笑得干净而纯粹，眉眼如水起波，湿润而澄澈。
“那就是你了。”朱星誉明显急性子，站起来，“你的课延迟半小时，就当赏画学技巧了。我和你老师比一局，你计时顺便递工具。”
贺延假装自己听懂了，要点头前，忽然问道：“我老师同意吗？”
朱星誉：“……”
“你有没有点自主意识，我的安排明显有利于你，怎么还不接！”朱星誉低头看向周见青：“学生都在面前了，不敢比就说不过去吧？”
周见青依旧摇头：“不要。”
傻得要死。朱星誉长叹气，双手叉腰，“朋友，要不你认我当老师吧？”
贺延慢慢蹭过来，走到周见青背后站直，没本事脑补出这一对刚经历了什么硝烟弥漫的话题，没敢坐，只试探性地问一句：“这是怎么了？”
周见青仰头，软声：“我不想和他画画。”
朱星誉：“……”
贺延眨眼：“……”
这是能当别人面、直说的话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6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