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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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后的天幕渐出墨色，月色温柔地流淌，把树荫穿透，摊开一层朦胧的轻纱，静静的，凉凉的。
周见青坐在公园的长凳上，看着时间慢慢跳到八点整，将音量键提高了一半，然后躬身、双手捧住手机。
没等两秒，便有视频通话跳进来。
他眼睛一亮，点了接通：“妈妈。”
“乖，晚上好啊。”视频对面的女人两手摆了个招呼，笑得眉眼弯弯。青晏对准镜头亲了一下：“又在外面啊？”
“嗯。”周见青点头。
“入春没太久，注意保暖。嫌大衣重的话，可以挑一些轻薄的羽绒，知道吗？”
周见青回道：“知道。”
青晏把手机架在化妆台上，一边给自己化妆，一边说道：“知道就好。阿青越长越好看了，今天还有点笑样，看来这周过得不错。跟妈妈分享一下，这周遇到了些什么人呐？”
周见青安静地回忆，组织完词句后说道：“有很多人，不过我不太喜欢他们一起说话，吵得耳膜疼，胃也会不舒服。星期二，桑叔叔塞给我一个学生，他画画笨笨的，但我喜欢他，挨着他很安全；星期六，来了个话特别多的人，我很想听他说完，但听两句就不想听、也听不进去了。我还不喜欢他的声音，像喇叭，很吵；星期一，今天，我第三面见到一个人，听他说话，我觉得滑稽，嗯，他很像小丑的演员。”
耐心且细致地听完，青晏有些意外地放下眉笔，她笑着问：“好热闹的一周……乖，可以跟妈妈说说，你的喜欢，是哪种感觉吗？”
周见青歪头，目光偏转到旁边的灌丛上，他思考着。
差不多有两分钟，他回答：“安静，寂静。是淡银色的温水，漫过脚踝，轻轻柔柔的，暖意包裹到心脏——不对，应该也是蓝色的。”
青晏看着他，她印象里，见青喜欢蓝色，日常用品都蓝色居多。而这样的形容之前她也没听他讲过。她会心笑起来，“乖，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感觉？”
周见青思考后摇头：“暂时没有。”
“那我明白了，这份喜欢和你对桑叔叔的喜欢很像，对不对？”青晏引导道。
“嗯，不对。”周见青摇头，“他会反对桑叔叔。我会一直听桑叔叔的话，但有时候，我更想听他的话。”
“嗯……”这回青晏惊讶得多，她想了想上周跟见青的交流，摸到些头目时，她问道：“是上次带耳钉的男生吗？我记得你说，很喜欢圆形的东西。”
周见青点点头：“嗯。”
“哦，那我懂了，爱屋及乌嘛。”青晏稳下心来，她还以为是那种喜欢。触及这点，她忙叮嘱道：“乖，记得不要轻易向别人说出你的喜欢，尤其是女孩子。现在的男孩女孩，可把喜欢一词宝贝得紧。记住了吗？”
“嗯。”周见青指尖撩开被风吹乱的额前碎发，纯净的黑瞳左右流转，他单手托腮，歪着脑袋，忽然说道：“就像现在。”
那种喜欢，就像现在：夜风微凉，隔着绵软的衣料，若有若无地拂着——他舒服得眯起眼睛。
青晏问道：“什么？”
周见青晃了晃脑袋，回道：“他。”
他的思路总是跳跃的，青晏没衔接上，扭头身后的工作人员已有些要催促她上台的意思，她摸上眉笔，转而问道：“……乖，这周是不是画到191了？”
周见青坐直：“嗯。”
“那能跟妈妈分享一下185吗？”青晏玩笑道：“对妈妈来说，这简直是男人的‘完美’身高。可不可以？”
“嗯。”周见青闭眼，脑中浮现出数字，准确来说，是代表数字的形态，他娓娓而言：“极轻一层缥碧打底，沉浮不一；檀褐与正青色兑融、交织，但有些模糊；终笔是黄白游般的阳光成弧形攀绕，但被底色淡化，绕得不深。”
确定他的停顿不是在思考而是真的说完了，青晏惊呼：“好美啊，乖。”
周见青弯扬唇角：“它本来很美。”
“我知道。妈妈现在还记得，你说妈妈像二百八十六。”青晏笑着盘发，“你说286特别漂亮，对不对？”
“嗯。”周见青脑海里浮现出这个数字，泛着光芒，就像流星划过天际，美得宁静却明亮。
青晏还想跟他聊，但工作人员走过来说道：“准备上台了，青老师。”
蛮大一声，她无奈地向镜头里笑了笑，贴近手机轻声说道：“乖，妈妈要上台了。下周再打给你啊。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把不高兴说出来；如果有人保护你，一定要把谢谢说出来。知道了吗？”
周见青很乖地点头：“知道。”
“好。”青晏把手机反过来，“那就再见了，乖——”
通话停止得并不突然，周见青没太意外，只是一直盯着屏幕直至黑屏。他从长凳上起身，五指微张，让风轻轻穿过。
公园一贯人多，但这片是新开发区，相应的基础设施还未完善，人流相对较少，走过那片喧嚣的老年区，便安静了。
周见青总喜欢在这片树木草丛里慢慢地走——医生说：这样有助于身体健康。
他在蜿蜒的路上随性地走，回味着刚才的通话。“如果有人保护你，一定要把谢谢说出来。”他想着，定下步子，手探向口袋，输入一串数字。
特意走到无光的地方，他按下那串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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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延用笔敲了敲阳西：“看我画得怎么样？”
“我看看。”阳西手上还在拼命厮杀，眼睛已经瞟到了贺延桌面，只瞟了两秒就飞速瞄回屏幕，问道：“还可以。不过这个鸡，为什么要张开双臂翘起小脚？是要飞得更高吗？”
“……”贺延心如刀刺，“其实吧，我画的是只小燕子。”
阳西一脸石人像地僵硬转头，干看着他好久，嘴角一抽：“那很小燕子了。”
贺延垂下头，正欲把画卷起来扔垃圾桶，就见桌面上的手机开始上下颠簸，他探头一看，备注：“数字老师”。
“卧槽！”阳西一扭头回去：“我死了！”
看清楚后，贺延和他的感叹词一模一样，捞起手机便往外阳台跑。
“你干嘛？”阳西猛回头：“你不会想不开要跳楼吧？你千万别，我还不想保研——”
“……”贺延把门关上前，回应：“我老师的电话。”
手撑着围栏，不知是想起下午派阳西去要联系方式，还是想起刚才那幅丑绝的墨画，贺延莫名忐忑：“老师晚上好。”
那头有风声，人声稍后了些才出来，清亮的：“你好。”
音色真绝。贺延认可地点头，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重点偏了，于是赶紧扭话题：“老师有什么事吗？”
“谢谢你。”周见青几乎和他同时发声，直至贺延尾音慢飘飘地落下，他怔了一下，回答：“我来谢谢你。”
贺延默住：“……”他感觉自己瞬间被这两句话压死了。
他也开始学那些瞎子半仙，模棱两可地提问：“嗯？”
周见青懵住：“嗯？”
贺延的“瞎眼”被他这声理所当然的“嗯”治好了，装不下去，他说：“怎么了吗？”
“要说理由吗？”周见青消化完这句话，埋头仔细思考，而后他答：“你自己想，我不想说。”
贺延：“……”
他很好奇：他老师上学的时候，也是这么回答科任老师的提问吗？
脑补出这么个场景，他没忍住轻笑一声，笑完才匆匆收住笑意，正经答道：“好，我自己想。”
对面有短暂的一声：“嗯。”
然后电话便挂断了。
贺延看着自动跳回主页的手机屏幕，懵懵地眨眼。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心道。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9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