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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Prelude:003 ...
<春雷>
谢凭丘杀人了。
今天是池玦被困在床上的第十八天,也是池玦失去了右腿维生的第十九个夜晚。
“谢凭丘杀人了!”
消息是从窗外传来的,隔着不远的距离。唇枪舌剑般的措辞,裹着草树摇晃,淡淡飘进。像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谢凭丘杀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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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嗐!我早猜到他会这么做,他不是从小就这幅烂德行吗?长着一张死人脸,和他死了的爹一个模样,都是吃人血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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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咋啥子都不晓得煞!你忘了村口刘大娘家的狗是怎么死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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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给徒手掐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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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玦偏巧听不清,或是被那窗纸糊遮挡了另一边的声响。再落进来时,是薄薄一层散沙,百无是处地流了一地。
池玦翻身想要坐起来,床的空间不小不大,恰巧按得住四处翻滚的他。身下的一只腿早早便不属于他的支配权,它乏了力的黏在床板之间,像是溺死在杀鱼板子上的鱼尾。光泽不再,痉挛不再,生命不在。
池玦梗着喉咙,大敞的颈前吐出青筋狰狞坦露。他拼着力移到了床边,汗水蠚了眼睛也忘了抹去,竖起耳朵慢慢听。耳边声音细小刺耳,数语寥寥。从他们兴奋的呼吸里,盗取着他们一声声说出的「谢凭丘」。
狂欢庆祝的闷响中,有大笑、有惊叫,有轻「呸呸呸」、有被堵了嘴,转而拍起了两只手掌代替了他们难以形容的语言,「啪啪啪」地响了个没完。一张张凑不齐面孔的嘴巴在激进的、无拘无束地大快朵颐着「谢凭丘」“杀了人”后的污血。
池玦以为自己还在做着梦,拧了几下大腿,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可窗外是白日青天。
池玦从不睡“太阳升起晒屁股”的懒觉。
「谢凭丘」不再经嘴与耳之间的加工,「谢凭丘」、「谢凭丘」、「谢凭丘」……「谢凭丘」的每一句如流水般缠绵不断,无所顾忌地掉进池玦的眼睛里。
他张张嘴,想要喊出声,可等到「它们」跑上了喉边,却忘记了「求救」应该怎么说,怎么做。他本能反应的常识被「谢凭丘」的出现一扫而空,就像被藏起来了一样。他说不出话来。尽管如何铆劲儿。
池玦怔着一张脸,愣愣地望着天。
天是白土茫茫。
池玦重复着他们口中的话,不断咀嚼着这一个又一个只有「谢凭丘」遗留的符号。「谢凭丘」永无止息地冲破他的思绪,不断地坠地、坠地,再沉没。坦坦荡荡地摊在了他的眼前。
池玦捂上胸口,在这下面,他能感觉到心里在一阵乱跳,多么糟糕的声音。
池玦总是分不出真话与谎言。
他抬起左腿,被父亲亲自上了药后的它总是使不出多少可用的力气,软塌塌地。池玦只好两只手抱起它,用尚未蒸发的左腿敲着床,「咚咚咚」的响声就像那空洞乏味的种子胚胎,四散了一地。
明明都在看,明明都在听。
门外没了动静,蓦地一下消失了。他们无影无踪地背过池玦的呼喊与乞求。躲猫猫一样,无视了这苦闷。只剩下寂静,把池玦留在寂静里。
他们不见了。嘴巴不见了,庆祝不见了,「谢凭丘」也不见了。
门外的一切声音在「咚咚咚」的敲鼓声中灭绝,池玦孤孤零零地继续「咚咚咚」地敲着腿,打着板。
池玦终于能出声的一刻后,门外「叽叽喳喳」欢声雷动的声音无休止地统统消退不见了。
池玦眨了眨眼睛,瞪得浑圆。视野前,变了漆黑。
眼顶的天依旧是白茫茫糊着墙。
今日的夜晚,也跟着「它们」不见了。
*
池玦折纸的技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任何一张纸到了他的手中总能在几秒之间变化出不同的模样。有盛开的花儿,有「活蹦乱跳」的小动物,还有直直立着不动也不倒的大树和小草。
唯一的遗憾是,池玦也只能见到白色的丁香花,白色的小鱼儿,白色的森林和白色的小人。
等到池玦终于放满了一整张桌子,父亲走了进来,缓悠悠的步伐。
手中提着池玦昨日跌坏了的义肢。
他看着桌子上被池玦精心展示的「白土镇」。这是池玦为自己的作品取的名字,并没有第二种特定的含义,只是随口一取就草草了事。池玦的表情上却是充满了藏不住的骄傲和得意。
父亲眼光蜿蜒,抬起斑驳鳞鳞的手来,推倒其中一棵小树。「啪」一声倒下,随之森林坍塌,混为一沙白砾。
“你的手真巧……”
“你的手可真巧!”
池玦是在母亲的赞美声中长大的。
每逢池玦折出一只,母亲便总会来捧场。
尽管池玦前期只会做出小兔子,还是个极其丑陋、没有眼睛和嘴巴的皱巴巴的小兔。母亲仍然用她那「形式主义」上的赞美,体恤入微地鼓励他。
池玦记不得自己的母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对他说些夸奖的话,好像事事都在荒谬中淡忘。
池玦只需要记住,他的折纸不再只有小兔子这么简单了。
母亲的离开实则并未对池玦造成本质上的伤害。反倒是父亲,因为母亲的猝然离去而惶惶不可终日,整日站在庭院里以泪洗面,敞着大门给路过的外人瞧。
仿佛那一日的噩耗之后,父亲也跟着母亲的影子走远了。
父亲的不幸也是从这一刻开始招致而来的。
母亲的温柔与正直是父亲日日为池玦抛下的教导,在所不计地,发誓要池玦不能忘记。果不其然的后果,「指责」也随之扑天而来。
父亲对于池玦有意模糊的记忆而感到深层的悲痛,好像那日遗落的痛苦与悲伤是束手无策的。池玦因为父亲的卑微和自灭而轻视。
池玦不懂得自惭形秽,在他的心中,他的「母亲」从来是一个重大的谜题。
自那场「泪」以后,父亲总会时不时从外面带来一堆纸张,交给池玦。而后站在一旁的角落,什么话也不再开口求,只是静悄悄地看他叠,和融化在了墙上的油垢别无二致。
池玦不适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新采的纸上总有一阵劣质的草木味,像是浸泡在旧时代的陈腐杂文。闻得多了,池玦的脑袋就变成晕乎乎的糨糊鼙鼓了。
纸质锋利地犹如刀割一般,划过池玦的皮肤。
池玦高高兴兴地折起了他最擅长的——「小兔子」。
小兔子的一双红眼睛幽幽地朝着池玦亮。
“TA果然没有说错……”
父亲转身走出了房间,连带着落在地脚下的一句聊胜于无的喃喃,也跟着与他渐行渐远的速度而抹除掉了。
池玦沉浸在设计他的「白土镇」的伟大作品中,自然是早已听不见父亲最后的话语。腿上的伤口还在糊里糊涂地提醒着池玦,池玦的表情挣扎着「兴奋」与「剧痛」。
灾祸来临后,他无法存身的右腿早在前几日就被医生的手术刀残酷地夺去了,只剩下池玦在梦里与母亲遥遥相望。池玦连跑也无法做到,母亲似乎还在说着类似于「赞美」的言语,妥帖温和地磨灭了他那日的恐慌与惧怕。
池玦睁开眼来,身下隐隐作着痛。面对他的是父亲,和那一张淈进了半缸津液的脸。和线香的腐味。
窗外的天光依旧灿烂,屋内的桌子上,放满了池玦的小成就。
他左右瞧瞧,唯独父亲不见了。
池玦失望地爬上了床,把玩着手上新学成的「花儿」。
池玦成功地学会了折「红双喜」。
*
池玦的记忆有一部分丢失了。
顺其自然的,在池玦一岁岁增长的年限中,「它们」逐渐削弱了能沾染他半生后果的色彩。池玦也无法追溯回任何有利于他此刻纯粹又污浊的人生前过程的肇因。
问起旁人,他们也只是变得支支吾吾,眼神躲闪的速度要比瓜皮落地的「啪叽」声还要快。他们谁听了,就佯装田地里听人人嘴皮子搏斗的莽牛,不说也不答,只顾着收拾上热板凳挪了地方,一屁股坐下,继续说着与池玦不相干的琐事。
明明他们在谢凭丘的话题上能一天说出个上万遍的谎话,可他们却偏偏不记得池玦的丑事。
池玦是迷茫的。
他并不觉得记忆的失去是一件令人伤心的大事,只是有些苦恼。
毕竟整日被关在那间既不能动还不能走的房间里,还要被父亲孜孜不倦地念叨。池玦光是花一点点时间去倾听都不愿意。
池玦无比讨厌父亲用这段脑里不存在的「记忆」来捆绑他本不愧疚的心。
哪怕是骨肉相连的母亲,池玦也做不到真正地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
绳索吊着池玦往被放弃的过往间走下去,一吐为快地。在那里,池玦看见了他穷尽一生也想要摸到的「旧事」,他一步步地走了下去,仿佛已经找到了无人可以随意更改的正确暗号。他的记忆也被抹除了一切可能性。
可是他们说池玦只是一个照本宣科的混蛋小鬼罢了。
而池玦本身就是一个全身是谎言的人。
一切已经开始变得糟糕了起来。
*
那双眼睛,池玦梦里梦外都记得。
自从被父亲安置在后宅的深房后,池玦总能梦见「它」。无论他如何努力地逃避,「它」始终都在,藏遍了整个房间。
池玦或许并不愚蠢,他清楚地了解父亲的居心与意图,父亲带来的良苦用心让池玦感到前所未有的憎恨。也清楚外边人随口说出的真实,本该对他隐瞒的总会自动地从合不拢的齿牙里交缠搅动后哄然蹿出。
在那片火光燃烧了天地底色的昏暗里,池玦首先能看得到的,是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缺乏了朝气和生息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孔朝着池玦望,像是一层虚假的琉璃,渗透进池玦的眼角余光。放任池玦怎么用力扭头躲避,想要去忽视那两只磁铁吸附的双眸,毫无作用。像是有蚊子穿过了他耳廓的轨迹般,「嗡嗡」地在争吵不断的脑袋里,被吸纳了所有烦扰而空白的思绪。
池玦还是望进了那双眼睛里,不由自主地靠近「它」。
近在咫尺般,离他越来近了。幽深的漩涡拉扯着池玦的千万根神经,将他吞入,垂向这片不息的灰烬里。
刺骨的眼睛,池玦无暇顾及,火星似流霞,红粼粼地徘徊在他与它两者之间,浓烈地扑向他,淹没了伸向遥远远方的路面。
「咚咚咚」的心脏在这时仿佛也停止了跳动。
池玦忘记了痛苦。
再没有了一丝的害怕。
他想,是这双眼睛的功劳。
让他在满天蒸腾的灰雾中得以维持呼吸的,是母亲向他展开的手臂。
母亲的怀抱很温暖,总是在他理性告缺的紧急纷乱下悄然逼近。定时炸弹般「滴答滴答」地敲着心跳。池玦终归是找到了他的安全岛。
他埋在母亲回暖的怀前,缓慢地感受着母亲的吐息,抖着、震着、静着,好像将他寄生在了羊水徜徉的子胎内。
外面是一片沸腾的星火大地。
不过一瞬,那双眼睛面目全非。
鲜红的河从池玦的眼中撕裂。
无穷无尽的血淋淋。
只见那双眼还在那里游荡,像是一场幻影。
池玦看见了母亲抱起了属于那双眼睛存在的主人,奔向他的方向。
池玦贪得无厌地想要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里,那有着他未生时浸染了新芽的「子宫」的暖流。他的下身好像没了知觉,池玦想要站起来,到底失败了,他躺倒在地。
眼前是尘埃散落,身下的摄氏度体感爆表。池玦呼了一口气,有细小的灰苗钻进他的腔道,还来不及将它们全数喷出。
随后,一只手蒙住了池玦的双眼。
暖烘烘的温度让池玦感到了心安。他闭下眼睛,倾听着母亲的每一次喘息。
慢慢下,耳边不再有风声侵入。池玦记得,母亲身体的热度,好温暖。
渐渐地,风化了那声陨落在火中的母亲。
“池玦,你要勇敢地走下去。”
池玦梦见。
母亲「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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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大家好呀,《青春默片》是我计划更新的下一部作品,是关于职场重逢的酸甜口味的清新故事,也许会在夏季最炎热的时段为你们呈现,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喜欢![冰激凌][蜜柠檬]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