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向下走，向上看 ...
-
醉酒不算什么疾病，开点解酒药，再叮嘱那些喝醉了的动物居民或人类回去多喝温水、睡大觉，就差不多解决了，患者们也就飘飘忽忽地回去了。
艳阳高照，日光明媚，一上午过去，诊室内仍然存着一股挥散不去的浆果酒味，这体验还真是新鲜。
叶森蹦到窗台上，抬起前肢，推开窗户通风。
至于小叶医生……
他今天上午的服务态度已经不能用“友好”或“温和”来形容了。
叶诚诉简直热情过了头，甚至亲切到了某种诡异的地步。好在酒醉的患者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对，甚至还会附和着，为叶诚诉的诡异热情推波助澜。
叶森很头疼，他一直试图控场，但确实做不到。
比如此刻，叶诚诉满脸堆笑：“三号患者吗？哎呀，快快请进！哪里不舒服？喝酒了吗？喝了很多吧？谢谢捧场！快请坐快请坐…不不，您快快上座，每一位购买狼蛛酿造的动物居民，都是我的嘉宾，感谢您特别捧场，来见证我的暴富……”
“咳嗯，叶诚诉，专业点。”
三号患者穿着叶诚诉同款白色长款大衣，是她的动物饲主找“卢·鹿手作”的加急加价钞能力订单。
这是今早新鲜出货的第一批“小叶医生”同款，至于“喝酒小叶休闲装-浆果酒馥郁款”，目前正在加急制作中，预订链接如下：http.…….xiao lu.com。
这也是小卢没空回复叶森消息的原因。
三号患者喝了很多，表皮层之前似乎是没有这类酒水饮料的，而狼蛛酿造的存货不多，毕竟负责管道建设、酒液批量生产的大建筑师，此刻正在诊室内监督叶诚诉好好看病。
而这也恰恰说明，她的动物饲主，颇有实力。
这位看着十分眼熟的猫头鹰饲主，也正死死盯着叶诚诉，它总觉得自己似乎见过这位黑发人类医生。
在某个阴雨天，无人的街头，他们曾经邂逅……
但那个黑发人类害羞而寡言，可这位宠物人类医生就不太……虽然相貌类似，都很对它的口味。
这只猫头鹰还没来得及叙旧套近乎，这位宠物人类医生就凑近了它家人类，笑得眉眼弯弯，语调宛转悠扬，问了一大堆问题，最后还唱了一段曲。
见证什么包袱？不知道，但患者好像听见了关键词。
三号患者两眼发直：“你问我喝酒了吗？……我喝酒吗？我喝！小叶医生，来，这个还真挺好喝的……”
患者举着空气，跟叶诚诉的听诊器碰杯。
小叶无比捧场，好喝爱喝多喝！说罢，动作潇洒，捏起听诊器头，“cheers！”一饮而尽。
猫头鹰饲主歪头不解，叶森没眼看他，尬笑打圆场，暗中推了推叶诚诉，让他表现出专业素养，但又被叶诚诉反瞪回去。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四百万！天降横财，小叶逆袭，一夜爆红……所以在座的，除了你叶森，都是我叶诚诉的金主！
而他偏偏有气节，无功不受禄，四百万，这笔巨款，于心不安，所以作为代言人，自然要敬业宣传。
“解酒药，多喝水……你之前没来我这里看过病，家里应该没有什么别的药吧？那没事，喝酒的话注意不要跟特殊药物混用，过量饮酒伤身，但适度饮酒有益身心健康，这里还是推荐我们管道层的狼蛛……”
叶诚诉的话头越说越偏，猫头鹰饲主的脸色也越来越困惑，它盯着叶诚诉那张笑容灿烂的脸，还有一刻不停的嘴，两眼一眨不眨。
这次倒把叶森看得头皮发麻，赶紧打断准备开念金主广告词的小叶，找补道：“那个，药品会送上门的先生，您带您的人类回去吧，慢走慢走……”
假笑着送走这位患者，叶森板着脸转过身，尾巴炸毛，拱起脊背，冲着也跟喝醉无异、满脸诡异绯红、飘飘欲仙的叶诚诉怒吼：
“叶诚诉！你给我正常一点！”
…
缓了一中午，最后还是叶森把叶诚诉反押着胳膊摁在床上，让他闭嘴仔细听叶森算笔账，小叶才勉强冷静下来。
“你的籍贯域属不在管道层，狼蛛酿造的四百万需要交一笔跨域属交易税。”
“no……”
“根据受用侧世界目前已建设的管理条例与交易法案，宠物人类的收入，还需要在无所有之域，也就是你家动物饲主的籍贯，和管道层，以及表皮层管理处，各交一笔所得税。”
“no！凭什么！”
“写入师必须遵守受用侧世界的规律与规定，否则，后果……”
叶诚诉不吱声了，任由叶森压着他，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说不出话来。
“那我俩最后还剩多少钱……”
“我还没算完，交完所得税，还有酒水特殊产业的税、代言费用的专属税，你还需要跟你的动物饲主分成，最后到你手里的，大概是……这个数。”
猫爪摊开，山竹开花。
“……五十万？”
“五万。”
“五万？！！”
叶诚诉猛烈挣扎起来，像搁浅的鱼，试图在叶森的压制下咸鱼翻身。
“五万？！这怎么算的，谁这么黑心，谁是法律写入师？我要去人类世界起诉他！”
“问题就在这，除了小卢，目前还没有遇到过其他表皮层的写入师，我甚至怀疑是否还有其他写入师存在于大千都市中，毕竟上次……”
叶森语调沉沉地分析着，叶诚诉也回过味来。
“对哦，上次咱们建设了这家诊所，成功看了一个礼拜的病，坐诊没几大天，就出了眼镜风潮的事儿，然后，小卢就找上门来了，但这次……”
这次的动静这么大，却没有别的写入师来找麻烦。
不对劲。
小叶皱紧了眉，就着这个趴姿，用手肘拄着治疗床，撑着下巴喃喃自语：
“而且，你看啊，上次完成了表皮层的诊所建设，就出现了眼镜风潮，扩大了我们诊所的影响力和知名度，至于这次的广告，直接就……是吧，我的钱，你的大建筑师工作进度，小卢的时尚知名度……这对吗？这不就是在暗示我们要多搞建设嘛……”
叶诚诉像只被谁上满了发条的塑料青蛙，又像被不小心启动的老式莲花蜡烛，兀自叭叭个不停。
他思索得认真，这会儿，倒轮到叶森走神了。
据这位写入师对供给侧人类社交关系的理解，人与人之间的上半身距离，往往代表礼仪性的亲近，或者友情、亲情式亲昵，比如朋友间的拥抱，比如吻面礼，比如大人抱小孩。
而下半/身的距离，就有更为亲密的含义了。
刚刚在“五万？！”的挣扎间，叶诚诉的屁股，正好往下挪动了一点……
叶森立马绷紧大腿，撑起双手，“腾”地笔直把自己抻长，直接在叶诚诉背后做了个标准但没必要的平板支撑。
他和叶诚诉之间的空间垂直距离顿时变得绅士又礼貌，也直接在叶诚诉身上投下了一片长约一米九的阴影。
接着，叶森收紧背部、臀部肌肉，抬高自己失礼的部位，并准备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挪下床。
这是一个简单的、并不耗费体能的动作，可叶森竟然做得无比艰难，猫靠肉垫排汗，但人的手汗也并非善茬。
但对于叶诚诉而言，他正推理线索呢，却突然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有气流从后背上刮过。
“？”
空间有余裕，这次，小叶轻松在叶森身下翻过身来。
二人猝不及防地对视。
“……”
“……你在干嘛啊叶森。”
说不上雅观的姿势，还有一对、以一个与暧昧无关的避嫌姿态，而高耸于仰望视线中的男性人类臀部。
叶诚诉没绷住，爆笑出声。
叶森暗中告诫自己不能松劲泄气，大臂肌肉绷紧，他一推床板，站到了床边，脸色五光十色缤纷多彩，半天没说一句话。
四百万喜提五万巨款的那位人类医生已经笑得提不上气，叶森皱眉站远，打理自己凌乱的衣服。
看着叶森赌气的模样，生闷气的毛茸茸后脑勺越看越让人心头发软。
叶诚诉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没了力气，仰面躺在床上，盯着诊所的天花板，缓着止不住的笑意。
他突然就想到在四角游戏的最后一个转角时，自己看到叶森的心情。
那是初遇时的叶森。
缅因猫一脸冷峻，优雅蹲坐，丝毫不知接下来他将要迎接怎样的绑架命运。
而那时的叶诚诉已经从无数个躺着死尸的转角走下来，经历了数重心灵上的磨难与煎熬。
师哥的尸体给小叶带去的，除了情感上的茫然与伤感，还有生理上本能的绝望和恐慌。
循环的、没有尽头的下行藤蔓，通向熟悉的朋友无尽的尸首深渊。
可终点处，却是仰着脑袋、初遇时候的叶森。
得救了！
这是小叶当时的第一反应。
但按照叶诚诉的人生时间线，叶森出现的时机并不对。
邰洋是在自己遇到叶森一年之后才遭遇意外去世的，而无所有之域中的死亡循环，也是在遇见叶森、甚至知道叶森真实身份之后才发生的。
可这个小小的违和之处，却因为到达螺旋下行的藤蔓终点、游戏结束，而被叶诚诉抛诸脑后。
笑得没了力气，小叶仰躺在床上，放空的思绪突然就纠结在这个点上。
……对啊，为什么呢？
神使大人的四角游戏，按理说自己确实已经成功通关了吧？钥匙、忠告，甚至还有现在这个四百万缩水五万的广告事件……这些或许都是管道层冒险的奖励？
那这个游戏的初遇叶森结局，应该不是自己打出的错误ending才对。
“不至于吧，都笑得起不来了？”
叶森板着脸，忍着丢脸和羞恼，给叶诚诉递手，想把他拉起来。
可叶诚诉却猛地眼光一凛，狠狠拽了一把他的手。
“哎！你——”
叶森脚下不稳，又怕摔在叶诚诉身上压痛了他，只能任由重力牵引，再撑住自己的身体。
治疗床的床脚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滑动声，叶森皱眉，尽可能撑起自己，避免过分紧密的身体接触。他垂着眼，刚想说叶诚诉冒失，叶诚诉的视线却越过他，直直地看向他身后的天花板。
小叶的眼神中，正装着一种怔愣与恍然同时发生的复杂。
“……不对，叶森，我的四角游戏失败了。”
难怪他只得到了钥匙，却没被告知门在哪里。
叶诚诉没有完成他的游戏。
“为什么终点是初遇时的你，而不是按照时间线推进，现在的你……”
这不合理，甚至反常，而在任何一款游戏中，反常就是引起玩家注意的地方，是提示。
这意味着叶诚诉其实还没到时间线的尽头，四角游戏也自然没有结束。
那什么才叫结束呢？
拐角处，初遇的叶森昂着脑袋。
此刻，叶诚诉仰躺在床上，视线越过叶森，落在天花板上。
抬头……
抬头？
“如果抬头就只能看到穹顶壁画的一部分，就说明我们离天太近，如果想要看清全貌，就应该向下走，扩大视野……我之前一直都在向下走。”
“哦！原来如此！所以我或许应该在遇见你的那一刻，向上看。”
那个深度，如果叶诚诉没猜错的话——
可能就是能够看清壁画全貌的，最佳视角。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向下走，向上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