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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劫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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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流放途中,霍心终于从母亲那里得知家中究竟出了什么事——户部尚书徐敏因贩卖私盐被皇帝下令满门抄斩,在徐敏家搜出的账簿中发现了霍海、李昀等人的名字,而与霍海交好的张德承一口咬死霍海参与贩盐,自己则置身事外。因霍海与徐敏有金钱往来铁证,考虑到是从犯,皇帝仅下令没收霍家家产、全族流放边疆。
私盐案从案发到查实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不知为何霍海从未对家人提起,姬芸相信自己的夫君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但霍海无力自证清白。
霍心想找机会问问父亲是否真的参与了这桩案子,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找不到。押运犯人的官兵们对霍海看管极严,生怕不留神被他逃跑。
柳疏影一路上都在哭哭啼啼,霍心听到她对母亲说那些官兵们看她的眼神不正经,姬芸则安慰她说,熬过这一路到了清远就好了,只是给人当奴仆,干些体力活而已。
实则姬芸也忧心忡忡,因为她无法告诉任何人,为奴的意思其实是给人当奴隶,主人能掌握他们的生杀大权,又岂会放过柳疏影这等美色。霍心和霍兰月还这么小,长大了也难逃一劫,霍家整个家族的人难道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霍心则在想,如果自己当时偷偷把剑带在身上就好了,有了剑她就可以保护父母和兄弟姐妹。从武馆请来的师父夸过她在剑术方面有天分,可惜父亲并不重视,只当哄她玩而已。
走了一天一夜,众人在驿站歇脚。犯人们只能在院中挤挤挨挨席地而坐,被施舍馒头和井水。霍心逼着自己咽下干巴巴的馒头,喝下涩口的生水,剩下小半个馒头拿去给母亲吃。
到了这时候,霍心终于能和父亲说上话。霍海颓然地坐在角落,低垂着头慢慢啃着手中的馒头,被绳子捆住的双手手腕都渗出血来。霍心蹲在他面前,开口问道:“爹爹,你真的参与私盐案了吗?”
霍海嘴唇嗫嚅了两下,摇摇头又点点头:“徐敏逼我做的……到底我也算不上清白。”
霍心不能理解父亲到底是清白还是不清白,她的善恶观非黑即白:“爹爹,那你觉得你冤枉吗?”
霍海的手颤抖起来:“我……我冤啊……”
霍心按住他的手:“爹爹,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申冤。”
“不许说话,分开!”官兵走过来踢了霍海一脚。
霍心怒视那人一眼,默默地走回母亲身边。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想法——她绝对不能老老实实去清远给人当奴仆,那样他们霍家将永无出头之日。她要逃走,就在去清远的半路上。
她听到两个官兵在小声交谈。
“马上要经过风牧山,听说那里很多劫匪。”
“嗨,谁知道呢,我们这么多当兵的还能被劫匪给劫了?”
“反正提醒兄弟们小心点吧。”
“嗯。”
风牧山就是她的机会,霍心想道。只要他们一行人能刚好遇上劫匪,她就趁乱带家人逃跑。
当眼前出现连绵起伏的群山脉络时,霍心便开始时刻注意四周动静。押运官兵比她更警醒,弄丢了犯人也是杀头重罪。然而要前往西北,不得不经过这一片山,怎么也绕不过去。
众人穿行在山林中,四周静谧,只能听到窸窣的脚步声。
劫匪正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乌泱泱一堆人将押运队伍团团围住,人数比官兵多出不少,个个手持金刀,甚至没有蒙面,毫不忌惮被人认出了相貌通缉追杀。霍心不由得心想,他们真的会放人逃走吗?还是说就要在此地斩尽杀绝?
“朝廷押运犯人的军队你们也敢拦?”领队的官兵率先发话,声音微颤,叫人听出他并没有几分底气。
“那看来你们是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了,既然是犯人,洒家就帮你们就地处决吧!”劫匪高呼一声,一堆人持刀上前,先杀官兵,后杀犯人。
霍心趁乱解开绑住自己双手的绳子,急忙去寻父母:“爹,娘,我们赶紧走!”
霍海护住妻子蹲在原地,丝毫没有想逃的意思:“不可逃跑!被抓回来就是死罪!囡囡你带上你弟妹先走!”
霍心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连忙去找霍兰月和霍昱,却发现他们俩已经被一个劫匪拽到了旁边。眼下她又打不过,却又不能丢下他们独自逃走,只得咬咬牙,一头往那劫匪怀里撞过去。
劫匪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抬手就用刀柄劈在她后脑勺,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许久之后,霍心醒来,感觉自己身处环境阴冷潮湿,似乎是什么地牢,双手双腿都被紧紧绑住,动弹不得,她刚要睁眼便听见有人说话,连忙继续假装昏迷偷听。
“这次损失大了,谁成想这群押运兵还有人支援。”
“是啊,没抢到几个子儿,还死了好几个兄弟,老大在发脾气呢,我可不敢过去凑热闹。”
“也就抢了几个女人和小孩回来,不知道老大要怎么处置。”
“左不过是女人留下小孩卖了,还能怎么样。”
“老大发脾气的时候可是会杀人的。”
“哎……”
随后这两名劫匪边聊边走出去,声音逐渐消失,霍心连忙睁眼观察四周情况。
这里确实是一个地牢,劫匪把劫来的人都放在这里,霍心看到了好几个侍女,其中还有小红,霍兰月和霍昱也在其中,都处于昏迷中不省人事的状态。
绳子绑得太紧,霍心怎么也无法挣脱,又听到劫匪走回来的脚步声,只好继续闭上眼装昏迷。
劫匪扛起她往外走,不知走到了哪里,把她放在地上。紧接着身边有人开始哭泣和求饶,霍心听出了霍昱的哭声,连忙睁开眼。
这里是一片厅堂,最前方的座位上坐着的人大约就是劫匪头子,正不耐烦地喝酒,一群劫匪站在两侧,中间的地上都是这次劫来的霍家人。
劫匪头子扫视一圈,指了指小红,说:“你,交代一下你们的来路。”
小红跪在地上先朝他磕了个头,然后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奴婢是京城霍家的家生子,主家被发配清远,路上遇到了您……小主人的外祖父母尚在京城,官居三品,若您能放了小主人,必有重谢。”
劫匪头子冷哼一声,说道:“大户人家出来的嘴皮子就是伶俐,可惜我们兄弟们去不了京城,你放心,你家的这几位小主人长得俊秀,都能卖个好价钱。”
说完,他大手一挥,对手下说:“把这几个孩子带走,女人赏给兄弟们。”
霍心见情势不妙,连忙直起身来,努力大声说道:“阁下且慢!”
劫匪头子朝她看来,问道:“小娃娃有话要说?”
霍心忙说道:“我们三个孩子尚且年幼,卖给人为奴为婢也左不过一人几两银子,如何划算?不如大人您往京城去信一封,私下与我外祖父母商议赎金,我全家皆为罪臣,不敢声张亦不敢举报您,只求平安,您看如何?”
劫匪头子沉吟半晌,说道:“你的提议不错,拿纸笔过来!”
霍心被解了绑,走到桌前坐下,提笔开始给外祖父写信,只寥寥几句将事情交代清楚,签下自己的名字,又从身上取出手帕随信一起递给劫匪头子,说道:“大人可凭信和手帕先去取赎金来再放了我们不迟。”
“不错,小娃娃想得周到。”劫匪头子收起信和手帕,交给自己的手下,又问清了姬府的地址,接着便让人重新将霍心绑起来,和霍兰月霍昱一起带回地牢。
“等赎金到了就放你们走。”他这般许诺道。
霍心回到地牢里,一边安抚弟弟妹妹的情绪,一边催促守卫送饭。过了许久,外面有人送进来剩菜剩饭,霍心挑了些看上去完好的肉和菜,用筷子喂给弟弟妹妹先吃。等他们吃完之后,她才把剩下的饭菜吃光,又喝了些水,这才觉得缓过劲来。
四日后,霍心与弟弟妹妹被再次带出去。在厅堂里,她看见了姬家的一个下人正站在那里,劫匪头子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包金子。
姬家下人说道:“大人,这是府上孝敬的一百两金子,不知小人可否将小主人们带走?”
劫匪头子爽朗地大笑起来:“小娃娃,你外祖父出手真阔绰,我都后悔只要一百两了。去吧,我派人送你们到镇上。”
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走过来,给霍心及弟妹松绑。姬家下人立刻走过来背起霍昱,一手牵着霍心一手牵着霍兰月往外走。
临走时,霍心看了一眼正在角落为劫匪们倒酒的小红,小红也正看向她,眼神忧郁。
大汉送四人下了山,来到镇上。在城门外,姬家下人对大汉拱了拱手,又额外掏出一锭银子,说道:“辛苦您走这一遭。”
大汉在看到银子时眼神骤变,又看了一眼姬家下人随身挎着的包裹,竟然骤然之间拔出刀将人砍倒在地,抢过包裹,又抓着三个孩子往城里走。
大汉径直把他们三人带到青楼,将霍心与霍兰月卖给老鸨得了几两银子,又把霍昱带走。霍心与霍兰月被绑起来,关进柴房里。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霍心只恨自己年纪大小,力量薄弱,无力抗衡这等恶人。烟花之地虽无性命之虞,但她必定不能和霍兰月留在此地,等长大后任人鱼肉。
她能想到的唯一方法,还是只有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