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是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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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听郭悦禾这样说，容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后他意识道这是郭悦禾拿他在句芒就职仪式上的话讽刺自己，直接被她被气笑了。
“什么叫残存的人类种群？什么叫被放弃的牺牲者？”容羿指着自己的眼睛，“你们身体里流淌的是最纯粹的人类的血，你们本身难道不是代表着最完整的人类种群系统？风阳案的那些人死得还不够多？你以一种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来说这样的话？”
“你最好别指着你那个假绿眼睛，谁不知道那是黑色的？你越是强调你的瞳色，越是能证明我的正确性。”郭悦禾喝了一口茶，问道，“容羿。你知道双子星大爆炸之前蓝星上有多少人吗？你知道新历纪年后的第一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蓝星上还有多少人吗？”
容羿一愣。
“双子星大爆炸前的最后一次人口普查数据是23亿，大爆炸后呢？”郭悦禾停顿两秒，直视容羿的眼睛，“是11亿。”
容羿皱眉：“这......”
“你也发现不对了，对吧？”郭悦禾面上挂着一丝浅淡的笑容，像是面具，“蓝星大战的死亡人数是873万，逃往玫瑰星系的人数是521万。人口统计是在新历第二年，双子星大爆炸后的第5年，双子病的显性爆发是在双子星大爆炸后的第7年，那么那些人呢？
“容羿，我问你，那10亿人呢?”
容羿回答不上来，只觉得喉咙发堵。
这是百年前的人口账了，不影响现下的生活，谁去关心当年死了多少人？就算无意间被提及，很有可能聊得是“啊，打仗死了吧”，或者说“谁知道呢，保不准是跑玫瑰星系去了”。
郭悦禾垂眸看向茶水中自己的倒影：“他们......”
“没有统计，你是想说这个吧？”容羿说。
双子星遗骸的辐射严重影响了蓝星的通讯，大爆炸后，蓝星上几个重要城市的通讯率先恢复，随后蓝星大战便打响了。在这样动荡的社会环境下，很多小城市的通讯都是在战争结束后才恢复的，更别提偏远地区。
同样是因为战争的缘故，诸多城市有了新的规划，譬如研国的新首都临安，比如潼省的省会新城西城。所以对于旧城规划中的人们，尤其是处在边缘地带的某些，被有意或者无意的忽略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对，”郭悦禾点头，“这些人，他们可能被困在大山里、沙漠里、原野中，因为当年的通信大混乱，随着电力系统被破坏，最后一丝电量耗尽，他们就失去了同现代人类社会接轨的机会。”
郭悦禾站了起来，拿过一旁酒店备用的急救喷雾。这是双子病肺病病发的主要急救药物，因为病情急性发作致死的时间要远远快于现代医疗救护飞机抵达求助地点的平均时间，所以酒店会常备急救喷雾，以备不时之需。
郭悦禾朝容羿晃了晃喷雾：“在一个接近原始环境的社会中，别说社会福利，就连这样最基础的医疗保障措施都难以做到。你知道他们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吗？你知道拥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吗？”
容羿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我不是猪，我不知道双子星改造对人的伤害有多大吗？我知道。但是事实如此：只有让上层对某种东西感到腻味，下层才能获得取得这种东西的机会；一件事情存有利弊等值的两面，只有上层不想承担风险的时候，下层才能顶着所有的风险尝到属于这件事情的一点点甜头。
“我知道你拒绝双子星改造，是因为有句芒这种改造环境以帮助人类生存的手段的存在。但是句芒到现在也已经走投无路了不是吗？从它诞生到现在才多少年？四十年不到，一代人都活不过。你凭什么还认为你的想法是对的？能量危机真的爆发，谁会吃得上饭，谁又吃不上饭？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你口口声声为了人权，但在我看来，你就是要把老百姓全都饿死啊！
“我坚持推行双子星改造人，正是因为我想救他们。未知的植物培育结果比不上已经明确能够在基因中传承的环境适应性。牺牲是必然的，但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能够换取一大部分人的利益那是十分有价值的。并且因为有你，容羿，是因为存在你这样一个完美的二代实验体，才给了我做这件事的底气。只要你将属于自己的整套实验数据提供给我们，能减少多少伤亡？况且能够拯救正在被疾病折磨的人，我相信你的兄弟姐妹们一定会很欣慰的。
“当年的改造实验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监管流程的缺失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我已经让我的团队撰写了一套监管条例，如果你愿意，我会邀请原城方面共同参与条例编撰工作，你是受过不法实验侵害的，你的意见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
郭悦禾说完，看着容羿，深红色的眼睛里满是诚恳。
容羿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了她一会儿。
实验失败依偎在他怀里逐渐失去生气的朋友，握着他的手因为改造疼痛而失声的朋友......那些拥有编号不知道送给哪位达官显贵的针剂，被当成观赏植物卖出的04系列实验体，同伴死后被割下制成标本的皮肤、翅膀，甚至头颅......风阳站在装着黑色眼球的精美的礼品盒旁喃喃：“也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也能抵实验室一个月电费了，啧啧啧，真是值钱啊！”
这一幕幕回忆充斥在脑海中，仿佛鲜活的在他眼前呈现。
容羿感觉有人在一片一片剜下自己的肉，烹煮成菜肴后问他要不要吃。
但容羿还是克制自己，用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是一场会谈，于是问：“如果我答应你的条件，你们能给我们什么好处？”
“距离大选还有一年多的时间，”郭悦禾拿起杂志，指了指封面上研国议会大厅的图片，说，“只要在这之前，双子星改造人的改造普及到研国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口，我们可以将研国议会总长的位置拱手相让。”
“仅仅是这个？”容羿轻笑道，“看来你们很没有诚意啊。”
“别生气，诚意当然是有的。”郭悦禾放下杂志，从脚边的手提袋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递给容羿，“我知道你希望人类种群能够一直保留下去，我也一样。”
容羿接过礼盒，正准备打开，却被郭悦禾一把按住：“容羿，我们不是敌人，我们都是研国人，敌人是想要发动蓝星大战的桫国，是想要发动第二次归巢事变的星际海盗。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也是给你的保证书。”
郭悦禾说完，收回了手。
容羿迟疑了一会儿，打开了礼盒。
最上面摆放的是一封邀请函，上面写着：
亲爱的容羿先生：
同态惩戒博物馆诚邀容羿先生成为我馆第1位来宾。
同态惩戒博物馆？
容羿还没理解这个奇怪博物馆的名字，下意识地打开邀请函下的礼物盒子，一双红色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他。
容羿感觉自己的心跳一瞬间飙升，猛地站了起来：“这是什么？！”
“这是我那位购买了你兄弟姐妹们眼睛的堂爷爷的眼睛。”郭悦禾指了指标签，“我说过会完成好改造实验的监管，这就是其中的一款条例，现在已经作为一条家规在我们家族内试行了。”
“你疯了？”容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没疯，我只是想让社会环境变得更好，我只是想让被遗忘的那些弱者能够回归我们的社会。”
“你做得这些，到底是想让他们回来，还是满足自己变态的想法？”容羿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变调，郭悦禾的思维跳脱到不可理喻。
理智再一次告诉容羿，这是一场严肃的会谈，可是郭悦禾的行为一再突破他的道德底线，愤怒让他完全不能理解郭悦禾在说什么话，他朝郭悦禾道：“你发现了那些人，应该要做的是把他们救出来，接到现代社会中帮助他们生存，而不是将他们变成实验体。
“还有这个，我不反对同态复仇，可是把他们做成标本做什么？还建了一个博物馆？你到底是想声张正义还是满足自己变态的癖好？”
郭悦禾不赞同地说：“风阳案博物馆里有许多都是是你兄弟姐妹们遭受虐待的痕迹，为什么这些施暴者受惩罚的样子不能展示？况且你的观点偏题了吧？我们讨论的是能够让弱者生存的改造，而不是这些添头。如果你觉得这些会伤害民众的精神，我们也可以不公开。”
容羿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怒道：“你根本就是站在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位置来说这些话，你要求全民改造，为什么不先在你自己身上做实验？你知道改造需要承担什么样的痛苦吗？他们就这么轻贱，要依靠你们完全不明善恶的意志来、来——多活几年这句话我说不出口！
“况且你们纵容星际海盗将西城毁到这种程度，将一个现代大都市破坏，将原住民们全部赶出去，让他们失去什么社会福利、医疗保障——你知道他们到原城会挤占多少原城百姓的资源吗？然后你在这里告诉我你推崇改造实验是为了拯救那一百年前的十亿人和他们的后代？郭悦禾，你听听自己说得话，不觉得可笑吗？或者说这是你们不愿意和我们沟通而随便想出来的一个搪塞我们的理由？”
郭悦禾看着容羿，眉头越皱越深：“你怎么……算了，我以为你能理解我在说什么，曾经我一直很崇拜你。你认为人权比死亡更重要吗？”
“郭悦禾，你到底有没有把人当人？”
“容羿，难道死人就算人了？”
“他们不改造就一定会死了？”容羿觉得这小姑娘的脑筋可能有点不太正常，“人家是人，你竟然将生存权从人权里分出来，然后试图用人权来置换生存权？你管这叫‘拯救’？你们疯了吗？”
“正如你说的，潼省人已经挤占了原城人很多资源了，那些被忽略的人，如果他们从原始环境里面出来，哪座城市愿意接纳他们？就算他们被双子病杀得七七八八，他们的基数也是十亿，”郭悦禾说，“他们只有被需要，才能有从那里面出来的机会。他们很多人可能连字都不认识，就连最基础的流水线工作都无法完成，他们出来，他们‘本身’才是最具有价值的。现在这个机会绝无仅有，因为我们国家和海国的改造人还相当不完善，一旦桫国将改造变得像流水线，那时候他们才是真正没有活路了。”
这时容羿的情绪平复了许多，但还是被郭悦禾这人贩子般的发言气到了，道：“你这套说辞可以安抚将要出栏的猪。”
郭悦禾看了他一会儿，喝了口茶。
“我一直是抱着交心的态度和你交流的，可你却一直对我抱有敌对态度，我不觉得这样的沟通对你我、对局面有任何好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么就公事公办吧。”郭悦禾恢复了挂着浅淡假笑的表情，语调里透着失望，道，“你们问的第一个问题，我们和星际海盗及桫国是否达成了某种出让国家主权的协议，我明确告诉你，没有。本来这里面有很多内容值得一说，但是来得是你，就没这个必要了。你拿这个去回复燕商稷就可以了，其他的我希望由他来和我谈。如果他不敢来，让燕霈老太太来也可以。”
郭悦禾合上杂志，将它放在桌面上，站了起来：“关于你们的第二个问题，我们能否放弃改造人实验并且向桫国施压，这个不可能。容羿，我为鸟岛人民感到痛心，我会保护好支持我的人，但我也不会看着你们将信任你们的民众因为你们的愚蠢而拉进地狱。”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是非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