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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第一百七十六章 拜访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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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说的那些自然不是胡扯,其实细究起来也是有一些道理的,或许也是一部分的事实真相,只是人们往往一般都不会这么想事,或者说人们通常不会通过这种方式来做事。因为这些通常不会给人们带来任何实际意义上的收益,所以人们未见得刻意而为之,不过无心插柳或者殊途同归罢了,而且通常来说,一并没有更多更大的意义,它也说明不了任何的问题。甚至于,当人有心来由此反推的话,或许就会从中得出一个畸形而又谬误的结论来,如果人还存有一些辨别能力的话。为什么这么说呢?就如你刚才所言的那般,或许这初创者压根都没起过你刚才所言及的那般的心思,就单纯的想要做出一味与众不同的菜来,让人喜欢它,谋生也好,喜好也罢,只是各种寻常的手段都被他人尝试过了,自家就另辟蹊径,别出机柕的做出这与众不同的菜式来,然后他成功了。如你现在反向推敲的话,却是他存了文化也好、礼仪也罢之心,从这方面着手去做菜,却会显得本末倒置,贻笑大方了,虽然以此为卖点也不一定就一定是错的。只是这种推敲也好,穿凿附会也罢的,往往是事后诸葛亮,想要赋予人别样的意义来,潜藏的也无非是想通过这些来说明自己心内的观点罢了。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我不清楚,不过这样已有立场的言论,日后最好是斟酌一下再说。我们师生之间没什么好忌讳的,外人面前就不必了。”
亨亚日讪讪地说道:“先生,我知道了。”
“这世界很大,也很难得说这世间就没有人存了这样心思的,只是他有意把事情本身真正有价值的地方却是给引远走偏了。过去、现在以及将来,想来一定会有人来做如这诸如此类的事情,就是要把简单事情复杂化的同时,引偏事情真正的走向。你是无心之举,自己突发异想,而生活之中,用这种手段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目的之人多有,那样的话,这种别有用心的人会显得很下作。只偏偏他们又会批了一件光彩的外衣,蒙蔽不明真相的人,或是愚弄那些愚妄而不自知之人,还冠以自豪感、自尊心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譬如说什么国宝、国粹、传承等等之类的,然后一再的泛化,这些人他们先去蒙蔽别人,然后再蒙蔽自己,或许到最后,弄得自己都对自己的那一套都确信无疑了。这样的人是可怕的,他不仅祸害自己,还要愚弄大众。要知道,他们要是疯狂起来,可是连自己都能下手的,还有什么是不能的?欲练神功,那就从挥刀自宫开始。”
亨亚日这回倒是明白了一些,于是赶忙回道:“先生,我知道了。”
“我刚才的话其实说的也不尽不实的,你要是真能明白就好了。还是那句话,学好了怎么看人、看事、看世界的方法,又有了系统的眼光和伦理的积淀,这就是成就你一双慧眼的根本。再有历经世事磨砺,扎实能力水平,这就能让你看到不但事物的表面,更能让你透过这表面认识其归处。唯有这样,你才能真的练出一双火眼金睛来。”
再一再二甚至再三再四的提前那五本书来,日后想必还会一再的提起,亨亚日一时心里沉甸甸的。
“我也是有点急了,当然了,刚才的高兴是真的高兴。你能去想事,更是愿意去想,主动地去想,这是好事,也正是令我最高兴的地方。只是在适用对象的选择上,有一些偏差,这和你当前的状况有关,刚才我也是有意的借题发挥,提醒你一些日后之事。但就总体而言,把你用在像菜品这方面的这种思和想的方式用在日后行事上,而不是一些细枝末节的,那就很好了。当然了,问题也要考虑全面才行,不能一兴奋之下,忽略了可以看清的其它的一些东西。”
打一巴掌,再给颗枣,先生这手艺越来越精巧了,这枣给的不带一丝的烟火气,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当然了,甜枣谁都喜欢,亨亚日自也不例外。先生的话,亨亚日还是不好接,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突然,谢明宇插了句话,说道:“我觉得亚日想的还是很有意思的。”
说完,葛谢二人都笑了,亨亚日也跟在一起笑了起来。谢明宇在葛自澹教导亨亚日的时候从来都是闭口不语的,今日却是难得的说了一句。
“明宇说的不错。这个有意思就在于人往往不会朝这个方向去想,想法的角度独特、新颖。就像世间第一个人说起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然后抟土造人,结绳记事等等,人们会想,哇,原来世上是这样来的,真有意思。但到底是不是真有其事,反而没有人会去在意,而一旦真的在意起来的话,那就本末倒置了。我才刚说的是听听无妨,要是痴信与它,那才是信了他的邪,而如果有心做这方面的研究,就更不能从这里开始。”
这话就点明了要旨,亨亚日于是说道:“先生,我知道了,今晚印象深刻,收获不小。”
“嗯,再接再厉吧。”
这一下搞得亨亚日不会了。这是勉励呢,还是玩笑呢?不过这收获倒是实实在在的。于是亨亚日走起路来也就格外有力,步子迈的尤其大。好像是不知不觉间,亨亚日尚未从心思中醒来,旅馆就已在眼前了,这次餐后散步回来的路程仿似只有一瞬。
匆匆和二位师长告罪后,就回到房间里,亨亚日在案前坐定,就立刻打开笔记,把那一路来的思绪都一一倾泻在纸上。一直写了大约有八九页之多,亨亚日这才罢手,虽说事情基本都记完,甚至就连谢明宇的有意思说也都写入,只终究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似是还有些话有心要往里写,却不得不罢手,不然的话,这事或就会没完没了起来。
第二日早上,用罢了早餐后,三人出了旅店,只谢明宇背上背了个包裹。旅馆门外,停了两辆黄包车,三人登车后,车子随即就启动起来。车夫躬身,迈着小步,轻快地跑了起来。前车坐的是葛自澹一个,后车是谢明宇和亨亚日两人,前车带路,后车跟进,在这并不算宽的大街上,穿梭自如,速度也算飞快,亨亚日感觉比马车似是也没慢了多少。早先亨亚日在余斛的时候,倒也曾多次坐过这种车,只多是体验性的,而且路况平坦,路程都近,只不知跑起长途来怎样,只看自己这屡次远足基本都只租马车来看,该是真的人力有时而穷。
在路过城中一处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远方传来一阵喧嚣,亨亚日抬头望去,就见迎面过来了一支队伍,男男女女的,大多人都很年轻,当中甚至有不少人身上还穿着学生制服一样的东西。这些人里,有人手里举着标语、条幅,有人还把手里事先写好的纸张分发甚至是抛洒向路过的人群,还有人不由分说的插在别人的门缝中,墙头上;队伍里还有人在头扎了一块白头巾,头巾上面还写有墨字,只是随风招摇,亨亚日也看不太清。行在最前一排的约莫有三四个人,他们在前排高举单臂,口中高喊着口号,后面的人群则异口同声的复述。只听他们最早先喊的是保家卫国、复兴自强,接着就变成抗击外辱、从我做起,又有人喊道国人说国语,不学外国话等等,口号叫的震天响。这队伍走得并不快,似是为了要把话说得清楚,只如此一来,就让这一路浩浩荡荡的队伍延绵了差不多百十米的。单只就这激扬的气势简直是扑面而来,亨亚日看得是瞠目结舌。
亨亚日下意识的向谢明宇看起,见得谢明宇似也是惊讶,同时也一头雾水的,于是就问道:“明宇叔也未见过这样的么?”
“嗯嗯,真是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谢明宇点头回道。
这时车夫似是听得二人间的问话,就不由对车上的两位明显操异乡口音的人说道:“二位是有些年没来京城了吧?”
亨亚日看着这车夫的背影,早前也只注意到他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个子中等,身躯结实有力,面貌憨厚,留着短发,下颌有着明显络腮胡子的特征,只是不明白他缘何这么问,迟疑的回道:“是的,只是这怎么说?”
“这是最近这些年吧,老是有学生们在闹腾这些新鲜的玩意,说是叫游行示威。据说早前是从国外传进来的东西,让这帮学生们给尝鲜了。说是为了给老百姓向官府传话的,就只说他们想说的关紧的几句话,好让人们都知道。”
“游行好说,只是这示威?他们示的是什么威,给谁示威?是威严、威风还是威吓?”
“那谁知道啊?估计是威吓官府吧。小平头百姓的,见了谁不都得磕头、纳粮的?吓唬我们也没必要啊。”
“说的也是,只是官府不管吗?”
“管啊,怎么不管?早先还劝,现在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逮起来就关,关起来就打,有的现场就打得头破血流的。不过法不责众,逮谁算谁倒霉,然后再揪首恶,一起关在里面。打骂不说,还坐监罚钱的,又好在巡捕们来一回有一回的都有收成,而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大家也都喜欢有人这样,最多就是挨点上官的责骂而已。只是敢来这里游行的有些也是家里有人的,势力大的,不敢惹不说,还得好言好语的给人送回去,就可怜了一帮的愣头青。不过现时能来读书的,哪个不比我这号的强得多,当不得我去可怜他们。最后就是受到皮肉苦,然后再花钱消灾,关两天就可以出来了。”
“哦,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搞得这么清楚的?”
“这事这些年多了,早就见怪不怪的,有心人多也知道些,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我有个连襟就是个巡捕,挺喜欢这差事的,没事的时候好多喝两盅,这些事多也是听他喝多了说的。”
“现在这闹腾的,怎么还不见有人过来呢?”
“哟,这位小客官,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这回这游行示威该是才起没多久,他们要么是还没得信儿,要么就是得信儿后还要集合队伍。这可不是三五个人就能办的,要上官统一安排,各个衙门口得令之后,才好一起出击才行。要是让这游行的队伍知道巡捕的信儿,等人来了他们造就散了,等人走了他们再聚,这躲躲藏藏的也不是个事,所以事情都有个章程,得统一安排,有了准信才动的。”
“先生讲的真好,让小子我长见识了。”亨亚日竖起了大拇指。
这人健谈不说,至少心肠不错,也乐于助人,谈吐之间,竟是在这种事情上见到了真章,更就在这不经意间就透露出世间做事的一些方法来。不是怎么干都行的,做事是需要章法的,自己又何尝不知呢?只是有时难免下意识的会去忽略这些,表现的就像个莽夫一般。
“小客官说笑了。不过你这来京城可是来读书的么?只年纪看起来小了些,也不像要行商的样子。”
“嗬,先生你的眼光真好,我就是来读书的,就是面嫩一些,岁数也不小了。”
“哪个学校?几年级啊?”
“汇文中学,初教三年级了。”亨亚日回道。无所谓真假了,该也是马上的事了。
“汇文啊?好,好学校。”
说话的当口,正好和游行的队伍错身而过,只黄包车赶忙停到一旁让道。这时队伍中就有人乘机发了一张白纸过来,亨亚日下意识的接了过来,起身准备道谢,谁知那人也不理,径自的跟着队伍又向前面去了,还顺道给路旁人家的门下也顺手给塞了一张。
待队伍走得差不多了,直到脱离了游行队伍,前车起步,后车跟上继续前行,那车夫说道;“小客官,快把你手里的东西扔了吧,别给自己招祸。”
亨亚日见上面写的话和刚才喊的口号也差不多,还有一些是没听过的,像是废除不平等条约,还我大好河山,严惩卖国罪,把外国人统统赶出去等等,只是不明白为何这车夫会说的这么严重,于是说道:“先生,我见它这里面有些话虽然离谱也不大实际,但最多就是看看,了解一下,当不至于到给自己招祸的程度吧。”
“哎呀,你不知道,要不是你年级还小,巡捕未必不会盘问你。另外你拿在手里,别个巡捕还以为你支持这种事呢,他也不多余管你支持与否这些,只要你手里有这东西,反正就是一通乱打、乱抓,接着一起罚,吃亏的可是你自己。这稍微沾点边,又是别人的生财之道,举手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亨亚日不由又往了谢明宇那里望了一眼,不过谢明宇只是盯着车行的方向,没在意这些。于是亨亚日心里想着,这初来乍到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没安顿好呢,受点无妄之灾就不值了,也就听人劝,随手把那纸就给扔了。
又往前行了十多分钟,就见又一群着灰衣制服的巡捕持着棍棒迎面疾行而来,只压在后面的几排人的着装显然不同,有的肩上甚至还扛着长枪,而最后的三人则都骑着马,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迎面的人都赶紧往路两侧躲避,一阵的慌乱,黄包车又一次不得不停在了路侧,直到队伍整个过去才罢。
马车再次动起来,那车夫又说道:“你看吧,就说有人会出来镇压的。这回的阵仗看上去又不一样,看来地方上的驻军也出动了。”
“你说的是后面那些扛枪的和那骑在马上的一个?”
“是的,小客官倒是有眼力,出动驻军可就不是小事了。不过谁知道呢,也操不了那心,只当热闹看了。”
“是带枪不多见吗?”
“嗯。对付这游行示威的,又不是江洋大盗,那里会用得上枪?他们在这种事上一般都不用枪的,只是不知里面是不是有些胆大妄为的家伙,身上带着家伙,之前有巡捕吃了亏。这种事就只好有备无患,所以请驻军帮他们一起维持秩序,他们当打手,驻军来压阵,当示威的人太多的时候,驻军也是要一起上前抓人的。”
“好好的游行,带家伙做什么?为什么要带家伙?再说那家伙都从哪里来的?”
“那就没人知道了,兴许就是从巡捕手中抢的。我那连襟早先说过,最早的时候他们也没有经验,有几个巡捕接了命令办这差事的时候,没几个人就冒冒失失的上前,又偏生知道轻重,不好真个开枪,结果就被些胆大妄为的家伙抢去了随身的家伙,办砸了差事。而且那丢掉的家伙后来居然一直也查不到,找不回的,不过话说回来,就丢掉的几把家伙事也不是如何重要的事,现在有钱人家,哪个手里没有个几把枪啊什么之类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玩意。只是这东西不当吃又不当用的,寻常人家要来也没啥用,最多也就少受点欺负。只钱本来就不多的,不值当,而且这欺负也受惯了的,也没啥,闭闭眼就都过去了。再说官家谁肯让你老百姓有这个,还怕你造反呢,管的严的很,所以寻常老百姓的,也就更不值得冒险拥有了。”
“先生看得倒是透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