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命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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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隐年从未想过，会在这个冰冷的城市，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顾时屿。
他以前得体的模样全然不见，此刻站在不远处，裹着一件宽大臃肿的卡其色绒服，衬得脸色更加苍白脆弱，那双耀眼的眼睛也变得不再明亮，只是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离开他以后……不是应该过得更好吗？
心底某处被牵动，方隐年轻声道：“顾时屿，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也许是他的声音极轻，顾时屿没有听见，站在原地毫无反应。
仿佛不确定眼前的人是真实还是幻觉，害怕是高烧带来的副作用，他一步步朝着对方走去。
泪水终于决堤。
是幻觉也罢，他也认了。方隐年已经很久不肯来自己梦里了。
方隐年站在原地，看着顾时屿跌跌撞撞着扑进自己怀里。滚烫的额头贴着他的肩头，发着抖，风声里藏着他破碎的哽咽声。
大衣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而后轻轻放在他背后。冰凉的脖颈触碰到额头，方隐年立刻就分辨出怀里的人发烧的严重程度，心动过速、呼吸急促。
他拧眉下诊断：“顾时屿，你生病了。”
说完，他试图将人推开些好看清他的状态。没想到顾时屿手指死死攥住他的大衣，眼神涣散又固执：“不要走…”
顾时屿已烧到开始说胡话，他无法置之不理。他压下喉间苦涩，沉默地将顾时屿架在自己身上，半扶半抱将人带离那片海滩。
“住哪里。”方隐年低声问他。
顾时屿以为在梦里，说话也无半点分寸：“你房间里…”
方隐年：“……”
不得已，他脱下大衣将人裹紧。在他身上搜寻有关住处的线索，在看见房卡的瞬间他怔了怔。
他今日来到济州岛，在附近民宿办理入住时就被告知常住的房间已入住，本欲离开，后来还是决定停留一晚。
方隐年眸色渐沉，没想到竟是同个酒店。
顾时屿病情拖沓不得，他当即将人带回民宿。店主恰巧归来，见到他时还惊呼：“是你！”
方隐年对他点头示意：“好久不见。”
店主刚要说开口，目光望见他怀里烧得意识模糊的顾时屿，心下了然。对于这两人的关系，在这几日里，他也有自己的猜测。
顾时屿执拗般地寻找与等待，让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心痛、不忍。他从柜台拿出一支体温计和可能用得上的药品递给方隐年，用这两日跟顾时屿学来的两句中文说：“爱人，珍惜。”
短短四个字，方隐年听明白其中含义。
道谢过后，方隐年将一直说胡话的顾时屿带回房间，脱下那件丑外套扔在地上，又给人换上保暖的棉袜，然后沉默地喂他吃药、盖被，像照顾小孩一样。
他望着床上瘦削的身躯，面色苍白，眼下乌青明显。在想这一年来，顾时屿是否有好好吃饭和好好睡觉。
“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你也真是厉害。”方隐年叹气道。
夜里，吃过退烧药的顾时屿得到短暂清醒。睁眼时看见旁边闭眼休息的侧脸，眼泪不争气地流下。
不是梦，方隐年此刻真真切切在他身边。
鼻尖发酸，眼眶发热。呼吸频率变了，方隐年睁眼询问：“哪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顾时屿瘪着嘴说。
看来是退烧了，还有心思跟他贫嘴：“那要找心理医生，外科医生治不了。”
“方医生，心脏疼。”顾时屿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你给我治治吧。”
说着，他双手朝上轻握拳献上：“你要怎么治都可以，我会听医生话的。”
方隐年低垂着眼眸，望着那双纤细的手腕，皮带缠上面都得绕六圈。大手握住顾时屿两手腕，将他塞回被子里：“睡觉。”
“不睡。”顾时屿跟他唱反调，“睡了你就要走了。”
“你水土不服，抵抗力下降，浇一身雪还吹冷风，”方隐年陈述这位病人“罪状”，并合理下“医嘱”，“你现在最重要是休息。”
“那你陪我睡。”顾时屿得寸进尺。
方隐年一记眼刀过去，试图震慑顾时屿。没想到顾时屿非但不害怕，反而低声委屈地说：“我睡不着。”
听着怪可怜的，但方隐年没有心软，拿起感冒药递给他：“吃完这个感冒药，一觉睡到天亮。”
顾时屿噎了下，其实他有好多话想要跟方隐年说，也有好多事要与他分享。但此刻病怏怏的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可若病好，方隐年再次离开他又该如何办。
宽容仁慈的方医生，还愿意和他和好吗。
无论如何，方医生是不可能放任病人不管不顾的。顾时屿用自己健康的身体做筹码，在方隐年眼皮底下偷偷将药吐掉。
病程延长，方隐年怀疑自己误诊、怀疑H国卖假药，就是没怀疑顾时屿这个病人有没有乖乖吃药。
直到有天他去药店购买新的药品，店员将详细到毫克的重量表翻译给他看，他才猛然发现不对劲。
他将药片换成维生素片喂给顾时屿，在他转身去厨房倒水时，那个不听话的患者果然背着他将维生素片吐了出来，只是没想到会被方隐年抓了个现行。
“顾时屿。”
他声音冷得令人发怵。
顾时屿像惊弓之鸟，吓得差点掉下床。手上黏糊的药片无处躲藏，方医生看着体温计上再度飙升的水银柱，下颌线一点点绷紧。
他强压下心头怒火，再次转身去了厨房。
顾时屿扭过身，听着身后开水沸腾的声音，压根不敢回头看。
过了一会，方隐年端着一杯新冲调好的、味道极其浓烈的药液回来。
没有药片，这次是真材实料的冲剂。
他在顾时屿面前停下，高大的身影挡住房间内唯一的光源，影子笼罩着顾时屿，令他有种强烈的压迫感。
“把药喝了。”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顾时屿心脏一紧，下意识地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方隐年没有再重复。
他俯下身，一手稳稳地、几乎有些强制性地扣住顾时屿的后颈，不让他逃脱，另一只手将杯子不容抗拒地凑到他唇边。
顾时屿下意识抿住嘴唇。
方隐年眸色渐黯，声音压得极低，同时带着警告的意味：“听着，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糟蹋身体。但如果你认为，靠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就能让我留在你身边——”这是不可能的。
“我会认为你在挑衅我。”
他顿了顿，带着决绝，“这样只会让我想马上就离开济州岛。你可以继续你的“苦肉计”，但我不会再管你死活。”
狠心的话像双头刃，刺痛对手的同时也刺痛自己。
顾时屿连日来伪装的坚强被这话彻底毁灭，巨大的恐慌和委屈彻底决堤，泪水汹涌而出。
他不再抵抗，就着方隐年的手，急促地咽下那杯苦涩、刺鼻的药汁。
因为喝得太急又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药液顺着嘴角溢了出来，混合着泪水，狼狈不堪。
方隐年在他喝完的瞬间便松开了手，将杯子搁在一旁。
看着顾时屿咳得蜷起身子，肩膀不住颤抖，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可怜样，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
最终，他还是抽了张纸巾，动作略无情却又仔细地擦去他嘴角的污渍。
“躺好。”
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看着床上那人眼巴巴的可怜样，方隐年在心底忍不住叹息。
最后，方隐年给他掖好被角，指尖不经意处碰到他依旧滚烫的额头时，方隐年再次沉声警告：
“别再做傻事，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命令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