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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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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
衙役们排着队,手里拿着托盘,托盘上放着熬好的药,他们井然有序地走到人群中,“一人一碗,全都喝完,不许剩。”
秦安把药端过来,闻着倒是没味道,轻抿一口。
唔——
真是苦到心坎去了,秦安觉得这药比他当初住山洞时更苦。
今天和他说话那人看见,轻笑一声,“一口闷,别犹豫。”话落,他猛的把药灌进嘴,一仰头,咕噜流进喉咙。
秦安咽了咽唾沫,盯着黑乎乎的药汁看了几息,闭眼、仰头,学着旁人一口气把药强制送进胃里。
晚上,夜空繁星点点,微风徐徐,照理来说很适合睡觉,但秦安仰躺着,久久睡不着。
他想云荷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孩子有没有闹她、阿言有没有照顾好她……他走的这么突然,她一定很害怕。
他好想回去,把她抱在怀里,亲哭她……思绪混乱挨到半夜,终究是扛不住睡意,秦安枕着手臂,迷迷糊糊睡过去。
在衙门治疗三天,秦安病情不降反倒变得越来越严重,咳嗽过后换来的是起红点,而他身边这个人已经发起了烧,烧得满脸通红。
到喝药时间,衙役照常端药过来,这次多了县令和大夫跟在身边。
众人茫然地看着他们,只见大夫深吸一口气,道,“各位,经过半个多月的观察和研究,我们对达尔府送来的瘟疫药方进行了部分改良,现在需要人试药,哪位愿意?”
寂寥片刻,有人喊道:“试药?为什么要试药?”
大夫:“实不相瞒,先前那份药方药效过低,瘟疫感染发作又如此快,若不改进,怕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将这场瘟疫消灭,为了让更多人有活下来的希望,对药方改良是现下最好的办法。”
“这药方是不是与先前那一份出入很大?”
大夫沉默片刻,道,“里头的药换了将近一半。”
那几乎是一个全新的药方!
空气再次静谧,久久都没有人回话。
县令等了片刻,有些着急了,挥舞着双手跟大家说,“诸位,虽说药方改良,但这好歹是一次救命的机会,如果用回原来的药方,你们看看你们周围的人,再想想前头的幼儿和老人,已经有多少人挨不过了。”
有人蠢蠢欲动,但没有人出头,他们也只是相互看着。
县令又道:“这新药方是凉州府和温县大夫苦心研制半个月得出的,到最后关头时他们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眼,难道你们就不想早日回家与家人团聚吗?再说,这新药方若是成功,整个温县的人就有救了……啊不,是得了瘟疫的人都有救了。”
“……”
“……”
“我来!”
有人站起来了,大家纷纷转头看向他——第一个愿意试新药的人便是秦安。
只见他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前方的县令和大夫走去,底下坐着的年轻人纷纷仰头看他。
“膳香阁掌柜,秦安?”县令好像认得这个人。
秦安颔首,道,“正是在下。”
终于有人试药了,县令几乎要喜极而泣,这场瘟疫再不停止,他这乌纱帽就算保住了也得降一层职。
新药方熬出来的药是棕色的,闻着有淡淡的刺鼻味,秦安看了看,一闭眼,直接端起碗仰头灌下。
还好,不算苦。
“我也来!”这次站起来的是秦安旁边那位姓温的男子。
“我!”
“ 诶还有我!”
“我也来!”
“……”
“……”
其实很多人都乐于奉献,只是缺了一个带头人。
最后林林总总一共有十五人出来试药,县令安排他们单独居住,这也是为了大夫更好的观察药效。
新药威力猛,比旧方子猛多了,当天晚上秦安身上的红点子就消了,但随之而来的是发烧。
发烧的温度不算高,但很难受,身体热热的,还一直出汗,头脑发胀,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跳,心口难受,总感觉喘不上气,只能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
澡不敢洗,擦擦脸总可以了吧,几位大夫为他们忙前忙后。
大夫们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男子,比不得年轻人,有一个大夫差点熬不住,最后不得已,换了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大夫来。
足足折腾一宿,天微微亮,喝下新药的人全都发低烧,但除了发烧,他们身上的其他瘟疫症状都退了,这让大夫们看到一丝希望。
连喝三天,他们也烧了三天,最后在第三天晚上,烧终于退了。
大夫们仍不敢掉以轻心,仔细把脉,心里虽有定数,但还是让他们休息三天才让出门。
秦安感觉瘟疫症状都没了,比如头晕脑胀、比如胸口发闷、比如胃里反酸、比如想呕、比如起红点子……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痊愈了?
他压抑住内心喜悦,认真听大夫吩咐。
第四天早上,大夫们都撤掉了脸上的巾子,再给他们仔细把脉观察后得出最后结果……瘟疫消退,他们痊愈了。
“哇……”
“不用再熬了,老子痊愈了……”
“我可以回家了是吗……”
“呜呜呜我想我家人了……”
“……”
“……”
房内的动静传到了外头,后院的人全都听到了,都开心得站起来看着厢房。
秦安他们出来了,站在厢房廊下,后院这些人都没痊愈,县令不敢让他们靠近,怕他们又被传染。
县令郑重宣布:“我们的新药方成功了,即日起,中了瘟疫的人都用新药方。”天老爷,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场瘟疫终于能消退了!
三天后,后院的年轻人全都痊愈,接着新药方再次分给前院中了瘟疫的人。
前院是老小,情况难捱些,但幸运的是,喝药后他们都活下来了,而且身体比没得瘟疫前更好。
县令立即把新方子写往凉州府衙门,但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一个难事,那就是新药方中有一味药,用量虽不大,但很关键,最重要的是这药贵,温县不止县城这一处地方,底下还有很多乡镇,县衙目前没办法一次拿出那么多钱买药。
秦安听闻后立刻找到县令,说他可以出钱,“……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受害最重的就是百姓,况且我身为温县酒楼的其中一位掌柜,仰仗着百姓发家,那照顾他们,我便有一份责任。”
“好好好!”县令拍着他的肩头感慨,“先前酒楼被投毒一事我便觉得你沉着冷静,现在一看,这形容反倒是把你贬低了,我替温县百姓谢谢你啊。”
秦安拱手道:“大人言重了。” 商议完金额,秦安便回家了,离家快有半个月,也不知道媳妇有没有想他。
……
沉积许久,家里大门上面落了一层灰,秦安深吸一口气,随后抬手叩响大门,细看那手竟还有些微微发颤,他摸了摸胸膛,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又很响,嗓子眼发紧,焦急的等在门口。
“外头是谁在敲门?”是云颂言的声音。
秦安道:“是我,秦安。”
后面没了声响,但下一刻,门口“吱呀”一声打开,云颂言围着巾子,直接蹦跳出门槛,“姐夫你回来了?”
“嗯。”秦安轻笑道,“衙门研制出了新方子,我用了那药,现在已经痊愈了,你姐姐呢?”
提到姐姐,云颂言那张清秀的脸便垮了下来,“姐姐在房里,情况不是很好。”
秦安一颗心提了起来,脑中瞬间警铃大作,云颂言瞧他慌乱的样子,忙补充道,“不是,你别多想,姐姐就是瘦了些,但身体还行,也没那么糟,呵呵……”真是慌乱了,读了那么多书,话都讲不清。
“我先进去看看她。” 话落,秦安已经迈开步子进家门,直往后院去。
其实正午后,云荷刚小憩醒来,她靠在被垛上,手一下一下抚着肚皮,轻声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你们的爹什么时候回家?我等了好久,不想等了,我好想他……”
“我也想你!”房门被人打开,他逆着光,看不清人脸,外头艳阳高洒进屋里,云荷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到,下意识闭上眼睛。
还未等她重新睁开眼,就被来人重重撞进怀里,他胸膛坚硬,身上带着淡淡的药味。
她抬头,四目相对,两双眸子里清晰印着对方的身影,一切尽在不言中。
突然,她一口咬上他肩头,很用力,秦安没说话,任由她咬着,她贝齿咬得他就像蚂蚁啃一样,一点都不疼,反倒他担心这腱子肉将她的牙齿咬坏。
咬着咬着,云荷突然呜咽出声,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成串往下滚。
秦安侧首,不断亲吻着她侧脸,声线轻柔,“我回来了,让你担心了这么久是我不好,以后我就待在你身边,哪也不去……”
他一声一声说着保证,云荷却哭得更厉害。
不知何时,他的吻已经落到她唇边,接着往上,到脸颊,再到眼睛,很轻,很柔,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将她脸上的泪卷走。
云荷抱着肚子看他,轻声抽泣,手指缓缓描绘他脸颊的轮廓,“你瘦了。”
“你更瘦。”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是不是没有按时吃饭,怎么瘦成这样?”
她身体本就瘦,他离开不到半个月更是瘦的可怕,几乎到了皮包骨的样子,只有肚子是鼓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