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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你是演员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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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为何不在收到气球的那一刻,就立刻装进肚子储藏这件事,苏吝懊悔莫及。
他在心里默默地请了两次罪。
这第一罪,是跟味蕾;第二罪,是跟肠胃。他作出深刻的反省,并表示以后会加倍补偿。
上淄正是日出杲杲之际,而下淄则是黑天摸地。唯有这船上的光亮为这压抑平添了些许温暖。
程舒媞一个人在下层的卧室休息,苏吝则在驾驶室陪程且之。
两人相识多年,但也相对无言。就算默不作声,也不会心生尴尬。
纪辞序身上的气味仍在空气中弥漫,而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却换成了苏吝。
程且之想到什么,问苏吝:“你看没看出来那纪辞序对我跟别人不一样?”
苏吝想到出发前在码头时纪辞序那喋喋不休的模样,说:“我又不是瞎子……”
程且之道:“他怕不会是喜欢我?”
尽管他一开始觉得不太可能,但是结合纪辞序后来的种种表现,又不得不让人怀疑,似乎是有些好感成分在里面的。
“你没听他说嘛?”苏吝捏住喉结,清清嗓子,学着纪辞序的语气,一字一板地说:“有点疼,但舒服多一些,我很喜欢。”
学得形神毕肖。
言罢,苏吝返本还原,做回自己。“人家不是喜欢你,是喜欢你咬他,话说你到底怎么咬的?还能把人咬爽?”
程且之:“你还真信啊?”
“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信,不过要说他是变态的话我可就信了。”说到纪辞序,他突然想起有个好东西还在袋子里等着他宠幸呢。
苏吝将那红彤彤的气球拿出来,深深嗅了一口,口水直流,正将口水咽下。眨眼之间,什么东西在他眼前一晃。
他猝地睁大双眼,手里的气球便不翼而飞,飞到了程且之手里。
程且之一手捧着气球,一手解锁手机锁屏,找到苏吝的名字,说:“你重新去淘吧,这个给我。”
“我靠!程且之!你不是吧?这你都要抢?你今天跟他待那么久你没得吃?我还一口都没吃到,你让我尝一口试试。”
程且之把手机屏幕怼在苏吝的眼前,说:“你好好看看!我是跟你买,不是抢!”
没来得及适应突然贴近的光亮,苏吝下意识眯眼睛。眼珠转了几圈后,他缓慢地睁开一只眼,看到手机上转账数字。
苏家虽说比不上程家富裕,但是没有万贯也有千金。非要形容的话,程家是一块地皮,那苏家就是建筑。
但这一点不妨碍苏吝见钱眼开,别人的钱总归比自己的钱值钱。
苏吝只好唯钱是从,故作为难道:“行吧,那我自己出去淘个更香的吧!”
他暗暗定下目标,这次他必定要挑到一个比纪辞序香上千万倍的,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的损失。
虽然他好像并没有失去什么。
临走前他敲了敲程舒媞的门,问她要不要出去逛逛。
程舒媞刚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睡觉还是干嘛。没得到响应,他独自出门觅食了。
下淄的街道不大,但店铺俱全,每一家店铺的门面上都闪烁着明亮的灯光。微风轻轻吹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下淄的人口比例较上淄来说相差甚远,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已是常态。
再者,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休眠日期,且休眠的时间点也各有不同。即便是父母那辈已在此地生活了数百年,其中有些人却连一次面都未曾见过。
就如同一个进入休眠时,另一个恰好苏醒;而当一个苏醒之际,另一个却又不巧进入了休眠状态。甚至在某些时候,还会出现一家人同时都处于休眠期的情形。
偶尔有人走过,脚步声也显得格外清脆。
下淄的人似乎都不爱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悠,他们都是为着应付馋嘴,奔着新鲜的口味而来。
有一些是私下交易,有一些是去找袁代民这个中间商,当然也不乏有横抢硬夺的。
苏吝的身边也不缺合作伙伴,但是几种同样的味道一直重复,他真的有些腻了,他想要新鲜。
自从在闻到纪辞序的味道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吃了那么多年的糠秕。
能让程且之为之上瘾也在情理之中了。
吃到对胃的东西就好比海底捞针。
他抱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心态把大手伸进去,捞不到针捞颗草也能将就。
捞到算他幸运,捞不到他也只能认命。
他两脚一蹦,大手一伸,还是伸到了这块名为袁代民的海。可惜脚还未进,手还未伸,就被一个横空出世的瘦猴儿拉住,拽到了角落。
原来是之前他和程舒媞遇到的那个瘦小子。跟上次比起来脸色红润了不少,人也精神多了,拽自己的手臂的力量更是惊人,他差点没挣脱开。
苏吝疾声说道: “我靠!你这小孩,你懂礼貌不?”
瘦猴说了句“对不起”后又问他:“程姐姐呢?她没和你一起来啊?”
苏吝问:“你找她有事?没钱了?”
“不是,我是来报答她的。”瘦猴笑着摇摇头,眼睛里亮晶晶的。
苏吝被这一笑搞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打足精神问:“你……打算怎么报答?你不会是要以身相许吧!我告诉你,你不要打那些歪主意,你和她不合适,她……”
“不是,我特意来把这个给她的。”男孩拿出自己的四四方方的保鲜袋,上面还贴着一个便条贴,标记着陈渐两字和300ml的数字。
这包装一看就是袁代民那里的专属规格。
苏吝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小子还记着程舒媞的话,好好养身子,养好身体再来报答。
程舒媞哪里想过要什么报答,不过是想让这小子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好意而找的理由罢了,这小子却听了进去。
若是别的东西,他倒可以拒收。可眼前这东西不收是不行了,总不能再让人把血输进身体里吧。
他只得点头道:“哦行,你给我吧,我帮你转交给她。”
苏吝本就打着满载而归的算盘,因此出门前挎了个包。
他把东西搁包里,“还好我今天过来了,万一没遇上我,你打算怎么给她?”
“那我就下次来,下次遇不上那就下下次,总不能次次都碰不上吧。”陈渐脸上洋溢着童真的笑容。
苏吝挑了挑眉,“哟这么坚持啊!你叫陈渐是吧?你家里的事解决了吗?”
陈渐点点头:“嗯都解决了,我妈已经做完手术了,以后不会再有事了。”
陈渐看上去应该有十来岁了,却只有苏吝的腰那么高。或许是营养没跟上,比同龄人都要矮一些。
苏吝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头,“那行,没事了就行,赶紧回家吧。”
“哥哥,那个人你认识吗?他好像是在看你……”陈渐的视线移至他身后。
白色的衣服在黑暗中特别招眼,那人手里举着光线不良的手电,照着脚前一隅。看光照的距离,应该是手机自带的电筒。
离得太远,又那么暗。先不论认不认识,就算认识,此时应该也很难认出那是谁。
虽说袁代民的店内装修得不怎么精致,勉强算是中规中矩。
你说他节省吧,但他在灯光效果这方面却挺讲究,甚至有点铺张浪费。店面不大,灯带却不少,反射出来的光源不刺眼,跟开了窗台从外面照进来的阳光一样。
即使他们站在门外,皮肤上的每一颗痣也能被照的清晰可见。
后面那人的眼神一直死死地咬着苏吝的后背不放。
苏吝有一种背生芒刺的感觉,他乍一转身,我靠!这不是在海上遇到的那个衰哥嘛!
陈渐不是匸族,在黑夜中视人不明,苏吝却看得一清二楚。
苏吝回过头来,问陈渐:“算不上认识,那人在那里站多久了?”
“不知道,不过我进去的时候他就在这周围走来走去的,也不进去……”陈渐迟疑了一下,问道:“他该不会是在等你吧?”
苏吝的脸色又是一黑,“怎么可能!我看他跟你等的人是同一个!”
不等陈渐有所回应,苏吝摆摆手:“管他的,让他等去吧!你也快回去了,我进去找袁代民买点吃的。”
陈渐的步伐轻快不少,兴许是因为脱掉了琐事。蹦蹦跶跶的,总算有了童年的味道。
苏吝对着这个背影露出老父亲一般的欣慰,并挂着这般笑意跨上台阶。
“等等!”一阵风唰一下从他耳边刮过。
苏吝以为是陈渐去而复返,“还有什么……”说着,他收住迈出去的腿,转过头,看见来人是谁后,吓得后退一步。扯着嗓子大喊道:“我靠!你用飞的啊!”
来人喘了两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说:“我……”
苏吝截断对方,“哎行了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来人眼睛里闪过一丝欣喜,他说:“你知道啊?那……”
早在船上的时候苏吝就看这人不顺眼,好不容易逮到捉弄他的机会,当然要好好利用。
他脸上泛起一抹欠揍的笑意,“但我不告诉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哪知这人不怒反笑,轻声问:“好吧,那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呢?”
苏吝:?
这人没事吧?
那人继续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行,装是吧?小爷就陪你装会儿!
苏吝抬了抬下巴,鼻孔朝天。“好啊,那你求我呗!”
他点头:“好。” 软声说道:“我求……”
还真是能装!明明看出是故意刁难。
不等人说完,苏吝忍无可忍,出口讽刺:“不是!这位哥们儿,你是演员吗?在我这演深情呢?你这是指望我在她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对方皱眉:“什么意思?”
苏吝生平最讨厌就是眼前这种装模作样,故作深情的人。他把斜挎在胸前的包包挪到背后,双臂交叉,一副看戏的样子。
“你还没装够呢?行啊!你演!你把衣服脱了我陪你演!”
“你要让我在这里脱吗?”
苏吝的表情不言而喻。
那人眼里闪过一抹纠结,犹豫好一会儿,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咬了咬牙去脱自己的外套。
外套下是一件短袖,在充满阳光的环境下或许不冷,但在下淄这个天气那就不好说了。
他左手拎着外套,右手挑起衣角从下往上用力一揪,整件衣服全部掀起。越过脖颈覆盖住整个脑袋,旋即又揭开,头部重见光明,头发也乱了。但是又乱得整整齐齐,刘海全都向后翻倒,堪堪露出他的额头。
他晃了晃脑袋,刘海回归原位,额头两侧再次被遮挡,留出眉心上部的空隙。
苏吝真想让施芫来见识一下什么叫不要脸。
他皱了皱眉,口头赶忙阻止道:“我又没叫你脱光,你赶紧穿上吧!大街上随便脱衣服你又好意思!”
那人听话地穿上衣服,乖得跟个兔子似的,“现在可以给我了吗?”
苏吝哈哈笑道:“我可没说你脱了就给……”
风往他那边吹过来的时候,苏吝隐约闻到了一丝花香,淡淡的,来不及细闻就被卷走了。
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补充道:“除非……你让我吸一口。”
那人想也没想就点头:“好,在这里?”
苏吝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而且从头到尾他就没想过要交出程舒媞的联系方式。
可是没想到这人答应得这么爽快,送到嘴边的食物不吃白不吃,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莫大的不尊重。
管他那么多,先吃了再说。他把对方带到了两个多月前他们几个合计捉虫的那个巷道。
苏吝的唇内腥气蔓延,他舔了舔唇,帮对方贴上止血贴。问:“如果我现在反悔你会怎样?”
那人面色一改温柔,神情微凉,“你可以试试。”
语气平静,却无端生出一种压迫感。
苏吝有过一瞬间的瑟缩,但他不信邪,活这么大从没见过兔子咬人。
“试试就试试!”说罢,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那人忙不迭抓住他的手腕,用着那高大的身体,发出矮小的语气,说:“你提的要求我全都照做了,我不过就是想跟你加个好友,对你来说就这么难?”
这反转让人意想不到,苏吝收回耍赖溜走的心思。“我靠了个靠!搞了半天,你要加的是我啊?”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抓的生疼的手腕,又说:“你先给我放开!”
那人眼睫颤了一下,立即松了手。说了句抱歉后才问:“你以为我要加谁啊?”
“我还以为……害你早说嘛!”苏吝立即解开手机,找到二维码,递他眼前。“来来来,快加上,下次我馋了还能找你吧?”
对方明显怔住,大脑的运转速度显然没赶上苏吝白云苍狗之变。
手机的屏幕黑了几次,苏吝手也举酸了。他追问:“什么意思?不干啊?不干就算了,谁稀罕!反正……”
“不不不。”那人连连摇头,迅速拿出手机,‘叮’一声,二维码扫描成功,好友申请备注是“许壹辰”。
苏吝笑了笑:“许壹辰啊,我叫苏吝。祝我们合作愉快咯!”
许壹辰疑惑,问道:“合作?我跟你合作什么?”
“就是……”说话间,一抹冷色调的光源猛然闯进苏吝的眼眸,刺眼非常。他想侧头开骂,却被这个熟悉的身形及时阻止了。
谁能想到几个小时前才分开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他托住自己惊掉的下巴:“我靠,纪辞序!他怎么也来了!”
今天真热闹。先是遇到个猴子,再是遇到兔子,现在又遇到这个序子。
不过,纪辞序打扮成那样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