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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你不觉刺激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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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别丢下我……”
男孩双手环住女生的膝盖,怀揣着最后一丝侥幸,仰头请求。
女生脸上的妆容已然哭花,两颊干涸的泪沟泛白如霜,早已无法分辨她二十岁的芳华。她捂着嘴唇,从头至尾不敢看男孩一眼。
一个月之内,同样的场景,同样是这对母子,院长旁观了无数回,他无权干涉。女生出具了相关证明,正规合法的手续齐全,他也无法拒收。
母子俩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她终于做了决定,闭着眼睛,把心一横,用力一踢,猛地将男孩甩在了地上。
男孩摔倒在地,沾了一身灰。水泥板在烈日下暴晒多日,烫如锅底,连蚂蚁路过都要绕道走。
男孩身着短裤,裸露的皮肤就那样烙在地上,他却一声不吭。
“妈,为什么?”男孩撑地而起,拍拍沾满灰土的掌心,望着女生的背影。
女生顿住脚步,却未回头。
阳光如烈火般烤着她细薄的肩膀,企图将她的决绝融化。
她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抖动。
路过的风,努力煽动自己的翅膀,致使火势渐旺。
她的头发被风掀起,在半空飘悬着,眼里的泪水如上了汽的甑子凝聚而滴落的水珠晶莹滚烫。
犹豫片刻后,她回过头,颤抖着说:“对不起,带着你我会嫁不出去。”
五岁的纪辞序不懂这句话的深意。
可她眼里的悲痛欲绝,无可奈何,身不由己,他通通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他甚至默慰,她是爱他的,她也是万分不舍的,她只是迫不得已。
于是他开始反思,他是多余,他是拖累,他不愿做她的累赘。
他抹去脸颊的泪痕,扬起嘴角,笑得不算童真,饱含成全之意。说:“你走吧,妈。”
过去已挽留数回,留得住这一回,留不住下一次。
这一次,他主动迈向院长所处之地,双腿上沾满着的白色泥灰,随着他的步伐而脱落。
福利院的铁门逐渐关闭,将两个不同方向的背影彻底隔开,彷如两个世界之间一道不可跨越的分界。
纪辞序睁开双眼,拭去眼角的湿意。
卧室里的窗户跟客厅别无二致,都被贴满了黑色贴纸。
他起身下床,摸黑开灯。看了眼手表,时针指着八的数字。如果不看时间,就这屋内的天色,很难不让人以为这是夜晚的八点。
张旸听见卧室内的脚步声响,他一个箭步跑到门前,热忱道:“早安啊,哥!”
他用细长的手指勾着手提袋,把早餐高高拎起悬在空中,脸部被遮掩在后。
包装袋是纸质的,看起来还算硬挺。
纪辞序没有去接,而是把它往一边推开,张旸的全貌便展现在眼前。
张旸的头发整齐柔顺,眼神清澈明亮。眼下却泛青,眼皮微肿,下巴的胡茬也如睫毛一样根根分明。
纪辞序眉头紧锁:“你昨晚没睡?”
张旸撒谎的时候不敢看纪辞序的眼睛,他摇摇头,声音弱弱的:“睡了,就是没睡好……”
纪辞序没有拆穿,而是“哦?”一声,“放假你不多睡一会儿?这么早起?”
张旸笑着摇摇头:“没事,后面还有五天可以睡!你好不容易回来,我怕起晚了又不见你人了。”
两份鲜虾粥,一张香酥饼,一块三明治,两杯牛奶。牛奶是张旸现冲的,别的都是他出去买的。
他将这些分别摆在餐桌上,耐心等待纪辞序洗漱。
纪辞序的精神状态比昨天好很多,想来是睡得不错。
走过来的时候带着一阵芳香,是洗发水的气味,闻起来很清爽很舒服。
说来也怪,他明明和纪辞序用的同一种洗发水,他却从没觉得这么好闻。
窗户已经被他打开,外面天光大亮,空气清新,清风微凉,拂面而来的时候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纪辞序在他对面坐下,张旸看着那勺粥被送进他哥的嘴里。不知道合不合口,他哥没什么表情,应该不算难吃。
张旸问:“哥,假期这么多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纪辞序咽下口中的粥,空空如也的勺子再次淹进碗里,随后又被粥填得满满当当。
纪辞序开口问:“怎么?”
说着,他低下头再次拎起勺子,溢出来的几颗粥粒从半空中跌回碗底。
张旸满怀期待地试探问:“我们去大陆玩几天?”
“你想去?”纪辞序疑问。
张旸连连点头:“嗯,想去,但是更想和……”
不等他说完,纪辞序舀了一勺虾仁丢进他碗内。
他唇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谁知刚弧度刚起,却听见纪辞序说:“想去就去吧,带上朋友,有个照应。”
“你不和我去?”张旸眼里的期待逐渐暗了下来,碗里的粥也瞬间不鲜了,口腔腐味弥漫。
然而纪辞序却吃得津津有味,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还有事。”
张旸放下手中的勺子,勺头被粥液淹没,却淹不没他的问题。
他来不及思考,就脱口而出:“你有什么事?”
纪辞序没回答,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好似在告诉他,与他无关。
昨晚不愉快的对话历历在目,他内心不愿重提,嘴里的言语却如开了闸的洪水,势不可挡。
他重新拾起勺柄,气鼓鼓地在粥里搅拌。眼不离粥,头也不抬。
他隐约有了答案,但他还是问了出来:“你要去找他?你们又在一起了?”
粥里为数不多的几只虾仁被他舀起又放下,勺子碰上碗底时叮当脆响,虾仁也被捣得四分五裂。
零零碎碎的虾肉点缀在白花花的米粥中,犹如散布在奶芙上的粉色玫瑰花瓣,风味别致。
纪辞序没去计较他的孩子气,而是认真地问:“你不喜欢他?他以前对你不够好?”
张旸仰起头,摇了摇,否认:“不是,”
而后又垂下头,继续道:“我只是觉得他配不上你,他不值得你浪费那么多时间和感情。”
纪辞序不假思索地说:“把时间花在喜欢的事情上那不叫浪费。”
张旸仍是嘟嘟囔囔:“那他还是配不上!”
纪辞序挑挑眉,问道:“那你觉得谁配得上?”
张旸毫不迟疑地答:“谁都配不上!”
被冷落一旁的牛奶终于被人想起,纪辞序喝了一口,说:“你把你哥想得这么好?”
纪辞序对此不以为然,真要这样说的话,他反倒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配不上的人。
张旸也跟着拿起另一杯牛奶,宠幸了一口。目光紧紧地盯着纪辞序,把骄傲二字刻在了脸上,评价道:“显而易见,不需要靠想象。”
“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程且之嘴里含着牙膏的泡沫,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
他弯下腰漱口洗脸,苏吝的身影浮现在镜子前。他欣赏着自己英俊潇洒的美貌,撩了撩自己的刘海,自夸道:“哎!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帅的男人!!!”
程且之重新站直身板,苏吝的身体再次被遮挡,镜子里的容颜也随之换了模样。
凡是匸族,头发和眼睛都是天生的蓝色,但是每个人的颜色深浅都不同。
程且之的头发呈暗蓝色,灯光不好的时候很难分辨是黑是蓝。
苏吝的蓝色比较艳。如果说程且之的颜色是深海里的蓝色,那他的就是浅海的蓝色。
苏吝在他背后一来一回,继续梳理着昨日的所见所感,“我说真的,你别不信,你要相信男人的第七感,他跟袁代民肯定在那间仓库里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要不然怎么还躲躲藏藏的呢!那仓库还设置了双重密码,里头肯定放了一些助兴的工具。”
苏吝越说越得劲,他拍了拍手,表情意味深长,眯着眼道:“你想象一下,狭窄的空间,昏暗的房间,两人呼吸急促,你来我往,你追我赶的,滚烫火辣的身体抱在一起,纠缠不休,干柴烈火……”
程且之一手持着吹风机,一手整理着头发,面无表情道:“就算是真的,那跟你我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不觉得很刺激吗?没想到啊!纪辞序看起来那么性冷淡的一个人,居然玩得这么花!”
听者无感,说者有欲。
程且之仍然没有任何的波动,苏吝自己倒是燥热难耐。
程且之看见那势头,大笑一声:“哈哈哈,我看就你最骚。”说着,便利落地转身,将卫生间让给苏吝。
苏吝也不害臊,叹了口气说:“哎,有时候想象力太丰富也不是一件好事。”
苏吝在卫生间里安抚了一下苏小吝。
他出来的时候瞧见程且之正在试衣间搭配衣服,忍不住问:“哎,你今天要去哪?”
程且之说:“久梦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