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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阿照36 ...

  •   从辜月初十开始至辜月三十,我一直专注于把家中的物件全部换新,因此并没什么多余的心神去想关于未若的事情。

      要说我为什么执着于换掉所有东西,除了自己觉得有点恶心碍眼之外,我还考虑到爹娘的心情,若他们知晓自己孩子短暂的伴侣带着别人在他们的家肆意妄为,我想以他们的脾性,这座宅子都要挖了重新盖。

      说起来是我对不住他们,当初我如果即使发现刘驰骋与未若的弯弯绕绕,就不会和未若成亲,那么这座承载了我们一家人记忆的宅子也不会变得陌生。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只能尽力挽救。

      腊月时,家宅内已全部打点好了,这日我与赢扶风商量后决定去街上采买一些年货备着。这些天出门与回家我二人皆行色匆匆,好处便是有人想打听我家里的情况,还没开口我们就离开了。

      如今已翻过一月,时间能掩盖所有事情,包括流言蜚语,再者临近新岁,专注点也回到了自家身上,并无人再用一种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看向我与赢扶风。

      不过,我倾耳去听,好半天才明了原来那伙人在说未若。大抵是他每每寻了一个活计便被人弄砸了一个摊子,后来又不知被谁在脸上烙了一个极具侮辱性的字眼,虽然这字与他倒是很般配。

      还有就是那日刘驰骋是被人扒光了衣物丢在人流最大的丰门街上的,他光裸露的干净,该看的不该看的尽数被人看了个干净,按那伙人的说法,望都有一批免费的小人图,记录的便是刘驰骋的那天的窘态。

      茶杯被我在手里转了一圈,我笑他们将这口锅砸到了我头上,我可真是冤枉,明明忙得脚后跟不着地,哪里有功夫给他们添堵?

      但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至少那人是为了我。

      想到这里,夹在指尖的茶杯被我一推,咕噜一声转到赢扶风面前的桌子上,我替他添了一杯茶,“扶风,是你吗?”问是这么问,其实我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他没有瞒我,“是我,阿照会讨厌我做这种事吗?”

      今日我们没有定瑶柱的包间,而是坐在前庭,小厮将冒着热气的菜肴端到桌上,我举着公筷,“你不是已经做了吗?”说着把筷子上的排骨放到赢扶风的碗里,“不讨厌,谢谢扶风。”

      瑶柱的前庭来往食客众多,大都喜欢说些小话,没有隔间遮掩,我听到了许多小道秘辛。许是我说了不讨厌,又或是赢扶风想来一场坦白,他为我夹了一遍这桌上所有我爱吃的菜,而后开口:“阿照,那个姓刘的,我还做了点别的。”

      埋在饭碗里的我抬起头,“嗯?”

      赢扶风被我看的咳嗽一声,“阿照放心,我没有打也没有杀,不过就是让他不能人道而已。”他波澜不惊的补充,“哦,还给他下了点断子绝孙的药……但他喜欢男子,应该也不在乎这些吧?”

      !!!我险些要把嘴里的饭菜给喷出来,赢扶风他怎么事事都做的这么漂亮?只是刘驰骋他家……我望着他,“他家还真有家产要他继承。”

      “身后哪管生前事,瞧他也不是一个能守得住家产的人,我也是为他积德,省得再去祸害旁人。”赢扶风道。

      那倒也是,刘家的家风一向是古板严肃的,偏生出刘驰骋这么个异类,虽则休书被府衙的差役展示在布告上,望都的女君都不会嫁与刘驰骋,但药了对方显然更稳妥一点。

      毕竟,若有不知内情的人,免不了被刘驰骋三言两语哄了去,如今从源头上根除,可谓两全其美。

      …………

      新岁将至,刘府的人跑到我宅上闹了几回,言语间说是我害了他家孩儿,我站在宅门前问对方怎么害的,家丑不可外扬,他们自然不敢当众说出刘驰骋的内情。

      双方僵持了一会,连看客都聚拢着里三层外三层,赢扶风很绝的搬了把太师椅让我坐上去,又给我披了件衣服。

      有点不太尊老,那就不尊吧。我没有拒绝顺势坐了下去,并且还让赢扶风再搬一个过来一起坐着,但他坚持站在我身后。

      刘驰骋的爹娘气的嘴都歪了,他们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着我,我挑眉看了他们一眼,等待他们的下文。

      下文是不可能下文的,但主人公刘驰骋来了,他除了面色憔悴以外,身形一点也没有消瘦,反而有些肥胖。我有些嫌弃,这不到弱冠的年龄身体便走形了,那往后岂不是越来越难看?

      刘驰骋不懂我的嫌弃,他拉着自己的爹娘就要走,可我家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门口也不行。趁着看客还多着呢,我坐在太师椅上,毫不掩饰地把刘驰骋从头到脚大量了个遍,而后无辜地问刘父刘母,“我瞧着令郎似乎挺富态的啊,怎么就是我祸害了他?难不成……”

      我故弄玄虚地停了一下,目光直白地盯在刘驰骋的下三路,“难不成刘兄你不举了?”我的声音陡然变大,“这可真是冤枉我了,你们随意去望都的铺子打听打听,这段日子我一直忙着找靠谱的店铺换家中的桌木床椅,根本没有时间去害你的。”

      “是不是你家儿子又和什么不该睡的人睡到一处,反噬来的?”

      赢扶风在我身后捧场的啧了声。

      私隐被我当众说了出来,他们一家脸色精彩的能让我再多吃一碗饭,至于看客么,先是惊呼一声,然后不约而同的盯着刘驰骋。

      自然,不是盯着他的脸,毕竟看脸,也无甚看头。

      刘驰骋嘴唇嗫嚅着,他似乎想和我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拽着刘父刘母走了。主角走了,看客也三三两两的散了场,我看着那些人的背影,想来刘驰骋的名声会更臭吧。

      他不好,我就好。未若的境况,于我亦是。

      我长舒一口气,与赢扶风一同回了家里。

      许是今日与刘家对峙,晚上我躺在床榻上,左右翻滚小半宿,却仍是睡不着。索性披上衣服推门来到院子里,这几日冬雪未下,地面上还留有些残雪,但早已不是一开始那样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反是脆脆的,像是踩在碎冰上一样。

      我站在庭院内,抬头仰望着天空,无端生出些委屈来。

      凭什么呢?凭什么我过活成这样,自爹娘离开望都后,我看似过得很好,实则一塌糊涂。我从没想过一起长大的朋友会背叛我,也没料到自认为的良人不是我的良人。

      也许我不是一个好人,但对于伴侣对于朋友对于侍从,我从来都是真心赤忱的对待,我何德何能让他们尽数将我当作傻子。

      “为什么?”我小声的问了一句,脸颊上忽地滚烫一片,拂手摸上脸颊,我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中落下泪了。

      除了那天,我没再流过眼泪,没想到今晚却破了戒。

      可那天我或许有为了那段错误的感情而流泪,今夜却只是为了自己。

      委屈不解愤懑,我想就这样大声喊出来,可想到夜深了,不说旁人,我也是不想打搅到赢扶风休息的。

      “阿照,”有人在身后轻轻唤我,我摸摸转身力求脸部背对着那人。

      可他偏偏不让我如愿,先是拽住了我,然后用手中的巾帕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他在夜色下的眸子如往常般认真温柔,“明天再帮阿照教训他们,可好?”

      我哽住,愣愣地看着站在我面前的赢扶风。

      他捋了捋我鬓边垂下的发,“你这样我好心疼,我教训他们教训的太轻了。”莫名的不自然让我推开他后退了两步,“扶风……”

      赢扶风脸带苦涩地看着我后退,他上前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阿照,忘记那个人吧。”

      他说:“阿照,我心悦你,从那年的鹊桥开始,直到我永远闭上双眼也不会停止。”

      庭院、夜色,还有我与赢扶风。

      他的视线停在我的眼上,似乎在求我一个行动。可我又该怎么去行动呢?明明才那么惨痛的失败过,我这样古板无趣的人,也许不论怎样结局都不会好。

      我摇头,一直一直摇头,我想逃离这里,可我又不想伤害到赢扶风。

      为什么是我呢?怎么是我呢?原来他口中的心上人便是我吗?鹊桥,又是那年的巧月节,可是我的记忆里并没有他这一号人物。

      “扶风,也许我们都该冷静一点,我……”

      赢扶风倏尔笑了,“没关系,”他抬起手臂挡在自己的眼上,“我等得起。”时空转换,我与他好像回到了钋荦村祭月的那晚,那天他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他等得起。

      心上不知是感动还是如何,抬头是他手臂捂眼的模样,他在哭吗,他……

      我的目光落到他没有被挡住的嘴唇与下巴上,心里蓦地一动,“你是,哑郎?”先前在临遥,我是见过哑郎下半张脸的,如今赢扶风捂住他上半张脸,裸露的地方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我听到赢扶风手臂下深深吸气的声音,他耍起了无赖,捂着脸不放下也不说话。我走上前,拿走他的手臂,赢扶风干脆闭上了眼。

      他的睫毛与嘴唇都在颤抖,我有那么可怕吗?我轻轻哼了一声,举起双手避开他的眼睛将他一整张脸都盖住,“睁眼。”

      按照往常,赢扶风他不会拒绝我说的话,而现下也果真如此。他当即掀开眼帘,眼底含着紧张。

      他也会紧张?啊不,他确实会紧张,我想到他在炎山救我时眸中盛满紧张与决绝,如今我回首去看,若我当日坠落于地火之中,他是否会与我同去地府?我不知道,可凝视他那双熟悉的眼睛,我忽地串联起昨日种种。

      原来临遥的哑郎是他,南疆明止山的官四是他,西界的赢扶风是他,那么会否……步继蟲谷搭救我的那位无名恩人也是他。

      “在蟲谷我昏迷时,是你把我搬到逐日那里的?”我想到了便去问了。

      他的鼻息让我的手心变得温热潮湿,我的手微微蜷缩,顺势想收回来,然而赢扶风更快,他捉住我的手,“是我。”

      静谧的夜,它没有撩人,而人自醉。

      我抿唇,用了点力抽回自己的手,“你还有什么瞒着我吗?”

      赢扶风握了下自己空荡荡的手,“应该没有了罢?”他扯着嘴角讨好地笑了一下,“唔……阿照,其实、满君是我。”

      满君?是了,怪不得在临遥,我总觉得醒来后的满君与醒来前的满君在年龄上有些差别,“哦?那便是你三番五次的非要到我休息的屋子里?”我本欲说登徒浪子,但眼下我与他的关系实在有些尴尬,还是算了。

      赢扶风咳了声,他摸摸脑袋,“我那时太担心阿照了,原谅我罢,我下次不敢了。”

      闻言,我挑了挑眉,他还想着下次呢?我现在已经明白了,男子的话是不可信的,遂和善地问他,“你确定没有什么瞒着我了,是也不是?”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抬眼瞧他,他在我的目光中嘿嘿笑了几声,而后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嗯,本来我倒是真的不知道外加忘记了那一茬了,但赢扶风他前不久与刘驰骋未若他们对峙的时候,可是说过他在今岁元月的时候来过望都的,那么……

      我解开挂在腰间的竫囊,从里面倒出一个玻璃小罐,拨开瓶塞后,一只赤蝶停在我指尖,“那敢问郎君,这是何物?”我说着移着手臂,将指尖那只赤蝶拿到赢扶风面前,确保他能看得分明。

      赢扶风咧开的嘴角收了回去,他撩眼看我一眼垂下,又撩眼瞟了我一下,“阿照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

      我打了个一个呵欠,今夜的所有愁绪在赢扶风开口与我说话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但转而我又有了新的烦恼。我拨开他宛若大鹏展翅一样的双臂,“算了。”

      他瞬间沮丧地垂下头,我径直往屋内走去,余光瞥了他一眼,“我困了,以后再说罢,”说完我没再去看他的表情如何,穿过廊下走进屋内,反手关上了屋门。

      躺在床榻上,我直愣愣地看着承顶,我自以为的一人闯荡“江湖”,原来从始至终都有另一个人的身影。赢扶风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若说在望都跟我出城时不知道我的状况也罢,可在临遥我说得清楚,我有婚配了。

      那他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呢,为什么还要救我呢,及时放下这段错误的感情才是正常人该做的罢?可他没有,非但没有,还在我的邀请下准备见未若。

      虽则我与未若收场惨淡,但他的种种煎熬应该也不比我少。

      我清楚明了的知道这一切全部来源于对方的心甘情愿,可我又不是无情的草木,又怎么会没有一点触动呢。感激、感动,与某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我心间,让我连被人“瞒”的恼怒都忘了。

      我不敢承他的情,也不敢纳他的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阿照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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