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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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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年没有回房间去睡,直接在客厅沙发上一躺,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邹放洗完碗,洗完手之后轻着动作走到孟年身边,在地毯上坐下。
孟年睡着的时候很安静。
邹放不知道孟年入睡的程度轻不轻,食指捏起孟年耳边碎发的动作很轻。
指尖勾起几缕发丝卷绕,在耳侧最细小的绒毛外围侧缓慢又缓慢、轻柔又轻柔地经过。
若有似无的触碰,近在眼前的靠近,看着孟年毫无防备又那么安然的睡眠,邹放的心脏慢慢有了种近乎安宁的感觉。
和孟年在一起这件事,是狂喜和不安被装在同一个酒杯,流金碎沙般满溢着漂亮的色彩和香味,被邹放一饮而下。
邹放喜欢孟年,又讨厌孟年,深知他和孟年有太多的不一样。
他不知道那些不一样会不会是阻碍他们好好在一起的因素。
邹放讨厌孟年的无所用心,也庆幸孟年从不记恨他做过的想过的没想过的或许会伤害到孟年的事情。
邹放只是被孟年吸引了。
他曾经见识过孟年面对着领导和客人都不卑不亢、坚持自我的样子。
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孟年也没有做出过什么大的成就。
不喝酒,不因为别人说要投诉就随便道歉,很简单的事情,又好像有几分了不起。
他见过孟年对游戏十年如一日,拿着厚厚的笔记本记下要点、制定攻略的样子。
记得孟年找他聊天、笑了高兴了激动了将胳膊和脑袋心无旁骛地搭到他肩上的样子。
当时他们怎么能聊那么多呢?
聊了工作吗?
聊了游戏吗?
聊了孟年的童年和现在吗?
怎么能每天见面不见面都不间断地聊天呢?
哪怕到了发现彼此有那么多不同。
对工作、对游戏、对饮食、对生活都有那么多的不同。
也因为这些不同争得心生不悦,一言,一语,一句一句,堆叠起相对的针锋。
邹放不喜欢那样。
不喜欢孟年用事不关己的旁观者角度看待邹放的心情,不喜欢孟年用平静冷漠的态度自我评价是个废物。
孟年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的游手好闲和堕落,是邹放不愿意承认。
是孟年先没把那些吵架当做吵架,他说那只是讨论,是聊天。
邹放一开始是做不到、也理解不了的。
哪怕没有吵起来,两个人顺着不一样的观点都打字打得手机都发热了,说话说得嘴皮子都快冒火了,怎么能说这不伤感情?
他会想孟年是不是瞧不起他关心的事情。
也会审视自己是不是轻视了孟年。
是孟年先一次,又一次,再一次地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生过一样的态度去找邹放。
邹放才明白:哦,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也从来没觉得那有什么大不了,但是因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再也不联系的人其实很多。
别离也许也没什么大不了,可邹放对着孟年还是会觉得庆幸。
真好,他们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地再和好。
邹放慢慢学会在“讨论”中坚持完自我观点之后放软态度,顺着孟年无意中递出的台阶说出自己埋在心底的真心的话。
他们只是不一样,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
孟年无数次地为邹放展现了邹放未知的对待工作、家人和生活的态度,邹放怀疑,邹放不解,邹放迷失在那个陌生的新世界。
孟年对待这些现实事情的态度平静而冷漠,对谈论那些荒谬的现实、远离现实的现实反而眼睛闪着光。
邹放沉浸在孟年的神秘和反差之中。
孟年是他的梦境。
看得见发展又无法掌控、具有着巨大吸引力让人挣扎着微妙地不想醒来的梦境。
没关系。
人其实不需要那么清醒的吧?
邹放躺上沙发,从背后将手臂搭上孟年的腰。
慢慢靠近,慢慢靠近,孟年没醒,邹放也渐渐睡着了。
再睡醒,春季的阳光倾斜,变成融了蜜似的金灿灿。
邹放醒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在沙发上,占了孟年原先的位置,怀里空落落的,身上多了张薄毯。
邹放坐起来,昏昏沉沉。
早上吃的那碗麦片牛奶不顶饱,醒来后肚子就开始蠕动,虚势警告。
“孟年?”邹放把薄毯叠好,放在旁边。
风吹过树影,像是回应。
“孟年?”邹放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一时不知道应该从哪个方向去找孟年。
“这。”孟年扬声应。
邹放把脸埋进手心,深呼吸:“在哪儿?”
孟年放着音乐的声量调到最大。
邹放跟着声音找到浴室。
没关门,借着屋外还灿烂的阳光,连灯都没开。
镜子里映出孟年被照亮了半边脸的身影。
很漂亮。
光线令孟年从额头到鼻梁到人中到下巴到喉结的轮廓更加分明立体。
黑色的黑丝割出无数小立面。
“怎么不叫醒我?”邹放问。
“你怎么知道我没叫过?”孟年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踹你两脚了,你都没醒。”
“真的吗?”邹放笑了。
“等节目播出之后你自己看看。”孟年说。
凌落的头发,举起的剪刀。
邹放看不出来孟年剪发的进度是进行了多少,洗手台和地面上都躺着碎发。
“怎么突然自己剪起了头发?”邹放问,视线代替手触摸着孟年,“下了节目再剪也不迟吧?”
“长了,亲你的时候都吃到几次头发了。”孟年给自己剪头发下手还挺快的,手起刀落,没经过太多思考。
邹放勾了勾唇:“有吗?”
孟年从镜子里斜邹放一眼,明摆着感觉对方莫名其妙的眼神。
孟年也不和邹放争接吻时到底有没有吃到头发。
“反正长了,剪了算了。”孟年说,“不然洗头发都不方便。”
邹放伸出手,接了一捧从孟年头上落下来的头发:“你不怕把自己剪出来个狗啃一样的发型吗?”
“无所谓,”邹放对这个也没追求,“等夏天到了的时候,我还想剃个寸头。”
“真的要剃吗?”邹放反而舍不得,“你现在这样的头发长度好看。”
“哦。”孟年语调都没起伏。
他一手抓着头发,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手拿着剪子嚓嚓嚓地下手。
“我剃刀都买了。”孟年说,“下次我留长了头发,你再多看看我呗。”
“自己剃啊?”邹放讶异又茫然,无奈又好笑。
“一起?”孟年终于放下手,低着头看自己的成果,又举起手修理发尾。
“不了不了。”邹放笑了,拒绝。
“情侣发型哦。”孟年唇角很浅地往上弯了。
邹放想说什么,张了张唇,又笑:“你这样我还怎么拒绝?”
孟年弯着唇往邹放那边瞥了眼:“要不你留个长发吧,那样也算情侣发型。”
邹放这下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了。
“你现在头发都是自己剪吗?”邹放捏着孟年被剪下的头发搓了搓。
“是,连理发的钱都省了。”孟年剪完了,手插进发间扬了扬,拍了拍脸上身上的碎发,转向邹放,“怎么样?”
凑合。
不差。
加分点全在孟年那张脸顶着。
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大概也有帮助。
被照得发亮的皮肤上面的细碎的零落的黑发仿佛也有了艺术性。
“你长得好看。”邹放实话实说。
孟年也知道自己剪头发什么水平,也没指望邹放说什么甜言蜜语。
这个答案也凑合,不差。
但也许是因为心情好,也许是因为邹放神情看起来挺认真,孟年还是笑了。
一个吻落在唇间。
邹放又笑:“头发,要掉我嘴里了。”
孟年脸上的碎发没有清理干净,随着孟年的动作落在邹放脸上。
很轻的重量,很细微的刺痒。
邹放往后退了一点儿,往孟年唇上吹气。
被吹起的发茬漂浮旋转。
孟年眼神亮了亮,用唇用脸蹭邹放,故意用毛发刺邹放。
邹放笑起来,拉着孟年后衣领试图把人拉开:“痒。”
孟年感觉自己没用什么力,邹放就被推到了墙上。
唇上被咬了一下,孟年又咬回去。
照进来的阳光扑了他们满身,被剪下来的碎发落了他们满身,酥酥麻麻的刺痒滚过满身。
熟透了的芒果花簇簇往下掉絮的感觉。
空气变得闷热又湿润。
呼吸收紧,又慢慢放缓。
孟年仍挨在邹放身上,下巴搁在邹放肩膀:“真的打算和我一起去旅游吗?”
“是,”邹放顿了一下,心软得厉害,“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我哪儿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你决定吧。”孟年上一次动过旅游的心思已经是太久之前,“不过不要去太远,四五天那种就好。”
“你以前不是说过想去西藏吗,现在还想去吗?”邹放搂着孟年,牙齿隔着衣物在孟年皮肤上轻轻错着。
以前孟年确实倒是想的,想了挺久。
太久了,现在都已经没这个念想了。
“四五天来不及吧?”孟年在邹放后背揉了揉,“你是不是说过想去东北来着,还是说你想自驾游?”
四五天本来就不是一个很长的时间。
坐飞机飞去远点儿的地方,大半天就没了。
自驾游,在路途上大概也需要花掉不少时间。
“还是不要去太远了,弄得太累你回来上班也累。”孟年想了想,忽然又用鼻子闷出一股气,闭上眼睛顶着邹放肩膀,“哎,我是不是该去找个工作?”
话音也才刚落下两三秒,邹放也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要说的话。
孟年又很感慨似的用下巴砸着邹放肩膀:“……日哦,真的好讨厌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