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11 ...
-
孟年在中学的时候就已经有去做一些兼职。
在大街上派传单,50块钱三个小时,午后的太阳晒得汗湿的衣服紧贴皮肤。
路过的行人刻意避开眼神对视,连递到面前的传单都当是透明。
摇奶茶,刚过去,老板就说不要人了,又让他离开。
端盘子也是体力活。
累,但是也还好,可惜是钱不多,做来做去最后弄得就更不舍得花钱。
孟年后来正式一点儿做过的工作也都是些服务行业的工作。
物业,前台,还做过一点儿运营。
面对着形形色色的人,面对着海潮般无理荒谬的烦人事。
还像邹放一样在工地里搬过砖。
两人都干得不长久——挺累人的活儿,但是薪资倒是也算可观。
邹放是因为太累而放弃。
孟年干得比邹放稍微久一点儿,他是攒了些能躺的钱后离开工地。
孟年还做过办公室充场,这工作挺轻松,就是通勤老远,附近吃饭也艰难。
把拍出来的照片投到过网上,五年拢共赚了31.02元。
躺平时在各种小软件薅过羊毛。
还有断断续续做过游戏代肝、陪玩。
自己玩就已经是开小号养大号了,接了单子就大小号带别人的号,一台电脑里开几个客户端,眼睛和手指都忙碌地转来转去。
没什么家庭背景,没什么人脉,没有好的学历,没有能接触轻松易来钱工作的机会,没有能分辨好与坏的能力。
做再多工作,也就是消耗孟年这个人本身拥有的一些美好品质。
像熬夜——沉迷游戏——头疼,恶性循环。
邹放说是恶性循环。
孟年也知道是恶性循环。
可孟年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别人考入名校,考编考证,为了工作不断地辗转在不同的城市,后续至少有个目标。
而孟年根本就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
不喜欢书本上枯燥的知识,不喜欢无目的漫长的加班,不知道自己哪样感兴趣的事情能发展成支撑他活下去的收入来源。
孟年只是认命认得比较早。
工作烦,工作讨厌,那是工作本身的特质。
孟年接受了这一点之后,也不怎么抱怨工作,只有在躺平之后再次要找工作的时候抱着邹放嗷嗷。
“不着急,”邹放抱着孟年,在他后背上拍拍,“不急。”
尚未平静的心跳在贴近的胸腔里寻找共鸣。
邹放有时候会想孟年的一些举动是不是为了他才这样做的。
去找工作,是不是为了他。
不搬走,是不是为了他。
拉他玩游戏,是不是为了他。
邹放觉得自己这样想很有自作多情的嫌疑,但只要不问出口,就没人能否定这种暧昧的猜疑。
顽石也会在爱中融化,何况人心不是真正顽石。
邹放在每次觉察孟年性格里那些柔软些的部分时,都会感觉自己也跟着一起融化了。
晚餐又是火锅。
“要不做饭吃?”邹放打开米缸。
“行,别做太多,我还想在火锅里烫点儿面吃吃。”孟年已经驾轻就熟从冰箱里拿出青菜,“冰箱里还有丸子吗?”
他们这几天在一起吃饭,就是火锅加火锅加火锅加火锅。
“别费那个劲了,”孟年感觉邹放大抵是没有做饭的天赋,“不好吃,还得洗一堆碗。”
“什么?”邹放握上孟年手腕。
“我说心疼你那么辛苦。”孟年瞎话张口就来。
“吃火锅还没吃腻吗?”邹放在孟年手腕上捏了捏,也是有点儿无奈。
“没啊。”孟年打开冰箱速冻层。
嚯,节目组给补充了些肉菜。
“吃得喉咙都干了。”让邹放吃螺蛳粉,邹放倒还能每天吃上一吃。
可这几天正餐几乎除了火锅就没正经吃过什么。
辣的菜,辣的丸子,辣的面。
感觉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出一股牛油活过的味道。
多少有点儿受不了了。
“喝点儿啤酒降降温。”孟年把啤酒拿出来。
阻止不了的又一顿火锅。
说要吃什么的时候有些分歧,吃起来又是津津有味。
孟年拿出了电脑,放在餐桌上:“有什么想看的吗?”
邹放吃饭的时候更多是和人在一起聊聊天什么的,不怎么找下饭视频:“你决定吧。”
“看游戏解说吗?”孟年从自己历史记录里找出一个日区的恐怖游戏解说博主。
“有没有别的?”邹放虽然打游戏看电影,然而很少看解说,“要不看个电影?”
“也行,”孟年退出到主页,翻到电影区找,“有什么电影看?”
邹放曾经有挺多电影想和孟年一起看的。
放了一堆在收藏夹。
一翻,灰了一部分。
点开,又发现好一些评分太低,失去观看的欲望。
以为有很多,找的时候发现都找不出来。
两个人各自翻了一阵,感觉再找下去饭都要吃完了都还没能找到能下饭看的视频。
“就看这个吧。”孟年点开了主页推荐讲乡村赶尸的视频看。
“嗯。”邹放也实在找不到什么想看的。
看了一会儿,邹放眼睛都没往屏幕上飘过,全直勾勾地看着孟年。
孟年洗了头吹了头发,刚出来的短发丛丛立着,像个小刺猬。
他看视频得认真,看到开头好笑的地方嘎嘎乐着。
小刺猬左蹦又跳。
完了。
这个发型居然是帅气的。
孟年转头夹菜,看到邹放的眼神后一愣。
邹放原先看着孟年看得有些发怔,对视上之后才缓缓浮上温和的笑意。
“看我干什么?”孟年在桌底下没用力踹了邹放一脚。
“看你看得开心。”邹放脸上也笑起来,“你看恐怖片夜晚都不会做噩梦吗?”
“没怎么做过噩梦,反正都是假的,醒来就都忘了。”孟年吃了口菜,抬眼看邹放还在看他,脚尖往前,又踢了踢邹放脚尖,“别老看着我。”
笑意在邹放眼底浮动。
邹放把脚往前伸出点儿,勾着孟年的脚夹在脚踝之间。
“手。”邹放在桌面上伸出手。
“什么?”孟年曲眉疑惑,莫名其妙,警惕,却也还是把手伸过去。
邹放牵着孟年的手。
“你怎么不看看我?”邹放问。
“为什么要看你?”孟年眼神闪躲,“我看视频呢。”
“你嘴唇红了。”邹放用脚蹭着孟年的脚。
“吃辣嘛。”孟年耳尖开始红了。
“你看我嘴红了吗?”邹放像是有些正经地问。
红了。
那嘴唇,那眼神,那动作……
“喂,你这一天天在勾引谁呢?”孟年以前就只感觉邹放是情绪挺稳定,挺识大体有分寸,现在谈了恋爱总觉得邹放有点儿暗戳戳地……
暗戳戳的……不知道怎么说。
不知道怎么搞的,几个眼神几句话语几个动作,搞得孟年心跳背叛理智胡乱加速。
谁能控制欲望?
何况孟年从不是压抑自己欲望的人。
孟年把脚抽回来,又踢了踢邹放的腿:“过来。”
过来干嘛?
接吻呐。
春夜里的芒果花香味若有似无,喘息带领喉咙轻轻颤动。
心脏也咕噜咕噜。
理智……
恢复到两位洗完澡,说好久没见好久没聊天,想要一起聊聊天。
躺到一张床上。
小夜灯开着。
心跳寂寂乱蹦。
邹放的手勾着孟年指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出去玩的那个同事吗?”
“哪个?”孟年的心跳也悬着,注意力飘忽。
“有个女儿的那个女同事。”邹放声音轻轻低低的。
“记起来了。”但是印象也不清晰,本来也就是见过几次面连名字都不太记得的一个出门玩过吃过饭的人。
“她几个月前突然出事去世了。”邹放往下落了落,偏头枕在孟年大腿上。
“为什么?”孟年茫茫然地,“这么突然。”
“那时候有人打电话到酒店说她在医院,我们还不相信,以为是诈骗来着。”邹放闭着眼睛。
好多事情不知道怎么说、能和谁说。
蓄水一样蓄了好久,如今终于流向孟年。
“抢救吗?”孟年问。
说实话,孟年对这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邹放的前同事的死活没那么大触动。
可他记忆里模糊记得邹放曾经和他说过,这个前同事是邹放前领导。
邹放说过她人很好,说过他以前还给她女儿送过礼物,还挺经常和她还有其他同事朋友一起出去玩。
说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可是孟年感觉得到邹放现在还是有点儿伤心。
孟年……也不太会安慰人,肢体愣了半天,才迟钝地将手搭上邹放脑袋。
“嗯,”邹放应了一声,将孟年的手拉下来盖在自己眼睛上,“说是开着电动车在小区路口被车撞到了,没抢救回来。”
“电动车时速那么低,小区路口,汽车也开不了多快吧?”孟年掌心被邹放眼睫毛扫得痒痒的,不过没动。
“很难以置信,她就这样没了。”邹放说。
“别太伤心了。”孟年干巴巴地说。
“她女儿还很小呢。”邹放最近越发有种生命无常的喟叹。
邹放又和孟年讲他这半年的事,讲半年前他为什么突然和孟年说分开。
晦涩地、心情复杂地、怀揣着没有必要的担忧地开口。
孟年则是很感慨:自己每一天几乎过的都是一成不变的日子,邹放怎么经历了那么多?
知情让孟年感觉到无措,感觉到神奇,感觉到心疼,感觉到奇异——那时,他还不明白,是爱在生长。
“起来一下,”孟年推开邹放,“腿被你枕麻了。”
换个姿势,又继续聊。
这一晚顺理成章睡在地睡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几晚也很顺理成章地继续睡在一起。
眨眼间,节目接近尾声。
最后一天早上,邹放和孟年各自走进不同的房间,和节目组的情感咨询老师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