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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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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咨询老师:“你喜欢孟年吗?”
邹放坐在情感老师对面,有点儿像个学生。
邹放回答这个问题没有犹豫:“喜欢。”
老师:“你喜欢他什么地方呢?”
邹放很难具体去说明喜欢孟年的地方:“从初见面就有好感,越相处越觉得他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邹放想了想,进一步解释:“他对待生活上的事情有一套自己的准则,不太会瞻前顾后,这一点很吸引我。”
老师又接着问:“那你有讨厌他的地方吗?”
邹放看着老师,没有轻易回答。
“没关系的,对爱人有不喜欢的地方也是很正常的。”老师很温柔地笑着,“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看到对方的身上的不足和缺点。”
邹放伸手摸着水杯:“我们才刚在一起。”
而且很难分清。
邹放因为孟年的率性而喜欢上他,又因为他太随意而讨厌他。
一体两面,说不清好还是坏,或许只是他没分清。
“可你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了,”老师又笑,“所以你觉得孟年是毫无缺点的吗?”
老师都不太信,这两位刚在节目上见面的时候还是吵着架开始的。
“他有点儿懒,很难下定决心。”邹放不知道该形容孟年是拖延还是不思进取比较好,但现在也有点儿不舍得用这样激烈的字眼去形容孟年了。
他觉得很多下定决心就能改变的事情,孟年总是很难做出这个决定。
“他不喜欢工作,也不怎么喜欢人情往来。”邹放说。
“那你觉得他喜欢你吗?”老师问。
“喜欢吧。”邹放垂下眼睛。
“你觉得他喜欢你什么地方呢?”老师又问。
这次邹放沉默得有点儿久:“我不知道。”
“那你觉得你有什么地方可以吸引到他的喜欢呢?”老师换了个方式,语气很温柔地又问了一遍。
邹放又再沉默,得出的答案还是那一个:“我不知道。”
“嘶,”老师轻轻地抽了一口气,“你喜欢你自己吗?”
“喜欢。”邹放点头。
“你和孟年的年龄差不多吗?”老师问。
“我和他同岁。”邹放回答。
“你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吗?”老师问。
“有,我一直在工作。”邹放回答。
“你业余时间喜欢做什么呢?”老师问。
“健身,旅游。”邹放回答。
“听起来是很健康的生活方式呢。”老师评价道。
“嗯。”邹放扯动嘴角。
可是邹放从来不知道孟年的理想型。
孟年不喜欢工作,也没想过要找人包养,也不对当时包养他的邹放有任何奉承和感激的意思。
孟年也不健身,打游戏多过出门。
“你们有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和价值取向,是吗?”老师问。
邹放猛地有一种被戳中了的感觉,心跳着,再开口呼吸都重了些:“嗯。”
“你可以接受他不工作吗?”老师问。
“以前不是很能接受。”邹放说。
“现在呢?”老师问,“能接受了?”
“嗯。”邹放应得有点儿迟疑。
老师笑了笑:“你以前为什么不能接受他没有工作呢?”
邹放还是顿了一下:“不工作,靠什么生活呢?”
老师:“他有问过你借钱吗?”
邹放:“没有。”
老师:“他之前试过让自己陷入到需要用钱但是拿不出来钱的时候吗?”
邹放:“没听他说过。”
老师:“他有跟你表示过对未来的担忧吗?”
邹放摇头。
老师:“那你为什么不能接受他不去工作呢?”
邹放愣了愣。
是,那确实是孟年个人选择的生活,哪怕是以前还是现在,邹放都无权左右。
邹放没有应声。
老师又说:“因为你担心他,是吗?”
邹放:“……是。”
老师:“还有吗?”
邹放:“觉得可惜。”
老师:“觉得他应该去工作,更认真地对待生活?”
邹放感觉到自己的没立场,还是遵循内心应了一声:“是。”
邹放希望孟年能有一份工作,吃点儿健康好吃的食物,住在干净卫生有隐私的地方。
希望他可以多运动、注意饮食,拥有健康的身体。
希望他可以多出去走走,喜欢摄影就多到不同的地方旅旅游。
认识一下不同的、神奇的、有意思的人,不要囿于只会分享情侣夫妻之间吵架和还要问他借钱的亲友圈。
这样好像不太对。
两个人在一起,究竟是两杯不同的饮品各自独立地靠近,还是被混合?
邹放在乎的,孟年不在乎。
邹放有的,孟年没表示过羡慕。
邹放不知道孟年想要什么,连他给他的爱,也不确定是不是孟年想要的东西。
老师问:“现在呢,你的想法改变了?”
邹放:“是的。”
人真奇怪。
孟年不想去工作,天天在青旅摆烂的时候,邹放担心孟年以后要怎么办。
当孟年有了点儿闲钱也愿意去找工作的时候,邹放却又开始心疼。
有什么好心疼的……
人活着,找工作,赚钱,活下去,人之常情。
孟年这几年打工的时间加起来有没有他的一半都是个未知之数。
邹放,在酒店几乎24小时待命,社畜,居然心疼起孟年?
好没有道理的事。
可又偏偏被邹放找到了道理。
可能是希望梦一直是梦,不要醒来。
现实实在太烂了。
当孟年跟他说想要去找工作的时候,邹放那一瞬间的感觉太过复杂。
邹放最近感受到了一种和以前喜欢孟年时不太一样的心情。
只要他去工作,而孟年……
只要过得好就好,
只要过得开心就好,
只要活着就好。
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好。
“为什么?”老师还是很温和地问。
“我想通了。”邹放反省,“我以前太自私了。”
老师失笑。
“那这样你们的分歧就会消失了吗?”老师微笑着问。
“……”
邹放下意识的答案是不会。
可邹放最后说出来的回答是:“会吧。”
他已经做出了改变了,不是吗?
邹放其实很不安。
和孟年在一起很高兴,狂喜。
不知道孟年突然答应了他的表白的原因,不安。
他想孟年应该是对他有一点喜欢的,但不知道这点喜欢是多少——毕竟孟年看起来什么都不喜欢,不留恋。
他问过孟年坚持玩同一个游戏多年的原因,孟年也不过回答是说:因为无聊。
邹放不打算去想他是不是也只是孟年消遣无聊的替代品,他只是怕当孟年觉得他更无聊、打算再次离开的时候,他要怎么挽留孟年。
邹放不知道用什么能抓住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所以很不安。
老师:“你为什么会去工作呢?”
邹放:“上大学的时候总想去旅游,又不好意思总是问家里要钱,就开始去工作了。”
老师:“工作累吗?”
邹放:“还好,我一般不会选择太累的工作。”
老师:“有压力吗?”
邹放:“多少会有点儿吧。”
邹放现在这份工作比之前的工作压力都大。
他以前在酒店餐饮部做的时候也偶尔需要处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偶尔加班。
但也不像当了个经理。
多那一点点工资,更多事情名正言顺地交给他处理。
下班也没有办法完全不管酒店的工作,有形无形的加班都增加了。
承受来自领导的压力,承受管理的压力。
邹放记得当时和孟年一起工作时候的总经理,26岁就已经当上了国际连锁酒店的东南地区总经理。
邹放在看着自己长大的过程中逐渐体会到自己成长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
事业上没有大的进展。
爱情也磕磕绊绊。
老师又问了一次:“挺累吧?”
邹放摇摇头。
老师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子:“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和爱人吗?”
邹放也不知道,但:“我爱他。”
懵懵懂懂,不知道和男人的感情也能是爱情的时候,已经被孟年吸引了。
假装否认,和自己的理智和自尊心来回拉扯,狠决到说出分开。
分开了。
想也想过了。
权衡也权衡过了。
试着克制也试着克制过了。
说过要放下也说了半年多了。
喝着酒,试图忘记。
问朋友问亲人,在手机上各个软件搜索着:什么是喜欢、怎么忘掉一个人、同性恋如何……
小心翼翼地避免提起孟年,却也生怕没人提起孟年。
想着孟年不好的地方,一次一次说要放下,却也忍不住一次一次为他辩解。
不还是在想着孟年吗?
不还是因为他一句话就一整晚琢磨到失眠吗?
拉拉扯扯反反复复断断续续,藕断,也还是丝连。
夜晚想通,白天沉沦。
邹放把前进、后退和试探徘徊都试过了,也还是喜欢孟年。
喜欢孟年什么呢?
其实不是那么能具体确切说出来的感情。
喜欢的时候掺杂了点儿理性。
喜欢孟年的长相是肯定的,可长相也仅仅是构成喜欢的一部分。
喜欢孟年的性格——爱憎交织着。
讨厌孟年什么呢?
讨厌他懒,讨厌他无能,讨厌他不思进取,讨厌他不务正业。
讨厌他随便对待生活,聊到任何应对困难的对策就把“想死”挂在嘴边。
讨厌他随便对待喜欢着他的我。
讨厌他的不一样。
孟年身上有很多邹放不能理解、不能说是能够赞同的点。
那些不能理解的不一样,又有那么多,是邹放不理解之后又有些理解的地方。
是邹放想这么做却困于种种条件没有办法做到的地方。
是到了最后还是无法接受也无法使他对孟年的喜欢减少一分一毫的地方。
“我没有别的选择,”邹放承认,“我只是爱他。”
不确定孟年能不能爱他,不确定他能爱孟年多久,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因为那些不同而再次争吵、分开。
此刻邹放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在爱着孟年。
这感情只是越来越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