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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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衡一看大势不好，撒腿就跑。
他现在还不想杀他啊！
别过来！师尊你行行好！你别过来了！
“何人？”
很显然，度溪随已经听到了这边窸窸窣窣的声响。
凄衡霎时间木在了半空，转念一想，现在自己这副模样，他那位“师尊”不认识啊，那他怂个屁啊？
简直要被自己方才的蠢态乐死了。
“我是路过的幽镇村民！”凄衡再次打了个响指，换了一身与身份相符的布帛麻衣，连带着声线，一齐化身成了个村民小孩，瞪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十分稚气。
恰好，他扛着剑的“师尊”也走到了跟前。
凄衡开始装乖：“哥哥！哥哥怎么拿着剑呀？”
度溪随弯下腰，避开问题不答，反问他：“小弟弟，你是这里的居民？”
凄衡咬着手指，尽量让自己说话时含含糊糊：“是的啊哥哥！”
内心：呕。
“行。”见他沉默了小会儿，就在凄衡傻乎乎地认为自己一点真实性都没有的谎言已经把这人谎骗过去准备开溜的时候，身前度溪随冷不丁地蹦出一个字，幽幽转过身，抬额点了点：“那这些东西呢？”
凄衡目光随着眼前人修长纤细的手指望过去…一堆死人。
噢，忘了，他传过来时的位置正是幽谷正中央，也就是在一堆白花花的尸体中间。
凄衡明显感觉到自己现在这张幼态的脸上多了几分难堪以及尴尬。
“师尊”又发话了：“清晨，天刚亮，你，一个小孩，路过？那真是巧了！”
说话间手里那把金光闪闪的剑已经挥上来了。
“避凌！”
毁了。
这人什么毛病，君子动口不动手不知道吗？
老子惹你了嘛？
凄衡暗暗骂了一声，火速凝出一张传送符，整个人消失不见：“嘿嘿，拜拜哦。”
他现在还不能动他，相反，他需要护好这个人。保证他的灵核不受损，他得活着，最好不要受一点点伤，否则这个人的灵核恐怕就无法为他所用了。
时机一到，他将双手奉上这个人的所有，换他深爱之人回来。
上一世的记忆，凄衡至今未曾忘去半分，因为那全都关于一个人，是他的祭酒，他最好的上司，也是他那一辈子最诚挚最敬爱的恩人。
他们相遇在凡间四月的水连天，那是个极其美的地方，荷花玉兰开了满树，美的不可方物，堪称仙境。
那年凄衡还不叫凄衡，他没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而现在又要往何方而去。他一袭破破烂烂的红衣，杂乱的散发披肩，只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又因为许久未进食，显得狼狈至极。
他一个人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到了哪，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总之看见他的人都回避他，小孩都怕他，人人都说他是怪物。不管他走到哪，不管他做什么，不管他说不说话，笑不笑都是如此。
久而久之，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他不好，他很糟糕，他不如任何人，没人会与他交往，更不会有人喜欢他。
很快，凡间又换了季，春入了夏。他晕乎乎地走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地方，那里繁花似锦，鲜嫩玉兰缠绵，夏鸟鸣鸣，池蛙相争喧闹。
破破烂烂的小孩子没读过书，也不识字，他只觉得，这儿真的好美。
好美…玉兰下的人…好美！
那是个对他而言很高挑的人，嵌在大片大片雪白玉兰中央，格外出挑。他离那个人很远很远，视线模模糊糊，他着迷般的视线定格在那背影上，很久很久。直到他恍惚间感觉有人在向他走来，直到那个人在他面前停下，弯腰，细细打量着他，他才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
那一张脸就这么措不及防落入他那清亮的眸子里，他透过那个人墨色的凤眸看到了瞳孔中的人，那是他自己，畏畏缩缩的自己。
“好看。”小孩想。
然后他几乎失控般地做出了一件极其出格的事情：“哥……哥。”
他竟然抱了那个好漂亮的人，而且，他身上那么脏，那么臭，他会讨厌自己的！
他清醒过来立马松开，然后弹簧般地弹出很远，嘴里一个劲说着：“对不…起。”
破破烂烂的小孩莫名地好怕这个好漂亮的人也会嫌弃他。虽然人家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可是没有，他竟然没有，他是又在朝他走来吗？是的！是的！他没有嫌弃他！他在向他走来！
小孩顿时瞪大了眼。因为他看见那个好漂亮的人再次蹲在他身前，蹲下来了！然后拉住了他的手！
“你是？”
他在跟自己说话吗？
“…哥哥！”
度溪随眨了眨眼：“你有名字吗？”
小孩顿了顿，随即摇摇头。
度溪随：“家呢？”
小孩还是摇摇头。
“那你？”
“…没…哥…”
度溪随笑了：“你只会叫这个吗？”
那个人的手白皙细腻，骨节干净，掌心温烫，小孩就这么忽然地沦陷其中…很久很久。
直到自己耳朵和脸颊染上一层薄粉，破烂的小孩挣开他拉着的手，垂在身前不停地绞着，那一双干净的狐狸眼骨碌碌地转着，却故意避开了度溪随的目光。
“你多大了？”
“不…。”破烂小孩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支吾出来什么，他已经太久没有讲过话了，连发音都不知道怎么发，说的那几个磕磕巴巴的词还是他这么些年来，听其他人说过的。
“是不知道吗？”
“嗯…嗯嗯。”
度溪随本欲伸出手摸摸他，结果那小孩突地一下就跳开了，又给他吓了一跳。
度溪随掩唇低声笑着：
“别怕，我带你回我家。”
小孩很多的话其实都听不太懂，但反正他觉得这个人跟以前那些人很不一样，这个人…没有恶意，让他莫名地想去亲近，而且他好像说了......回家？所以，他就这么晕乎乎地被那个好漂亮的男孩子牵了一路，牵到了他家。
那年，带他回家的度溪随十五岁，他十岁。
那是他算一见钟情的人，只是看了一眼，真的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然后命运的齿轮就开始咕咕地转动。
他的名字是度溪随亲自取的。捡回来的当天，度溪随为这个可怜巴巴的孩子细细打理了卷巴巴的头发，洗干净，吹干。再给他换上了自己小了的衣物，亲自喂他饭吃。
当时的度溪随出生于徽州一户名贵世家——徽州度氏。
度溪随的父亲度厌担任京城国子监的主祭酒，负责掌管那一片的教育行政，以及最高学府的教学任务。
度厌眉清目秀，学识渊博，年少有为，品行端雅，乃一位翩翩君子。
“阿衡日后跟着阿随去国子监，念书上学。”
阿衡…凄衡…
身世不明，身份凄惨，世间处处待他不平衡，便叫凄衡好了。
后来，去京城的马车上，便从此多了一人。
“魅尊上！”
被这一声响惊扰，凄衡的思绪霎时乱了，待他看清，原来自己已经到了幽冥殿。那是他在凡间修的殿，叫他的人是正他的贴身下属。
凄衡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便自顾自向殿上走去，落坐在正中央的火漆宝座上，手指随意地划划点点，食指中指交并，有力敲打着。
凄衡沉默了很久。
“人放了吧。”
“尊上？什么？”
“司空景，放人。”凄衡又说了一遍。
司空景迟疑片刻，内心大惑不解。人当初是尊上要抓的，现在又说要放了，这是干什么？君子出尔反尔可不好啊！
况且…这是仙界的人啊，灵核可不容小觑呢，取了岂不赚翻了？白送上来的猎物就这么轻易的放走了，尊上今日又是打的什么牌？
想归想，做归做，毕竟是尊上的命令，司空景还是乖乖把人放了。
地牢里的那两行人呼呼啦啦一下全冲了出去，司空景心里默默在滴着血，多少上等灵核啊，可惜！可惜了！
凄衡在上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
“外边那两呢？”
“禀告尊上，其中一个被阑珊关押起来了，还有一个……没…”
那个灵溪的少主。果然。
“另一个给我抓过来。”
“是，尊上。”
司空景人形一颤，瞬间消失在了殿中央。
低等妖不会凝符，行动普遍使用灵力。司空景作为凄衡护卫，修为自然不低，但能随意挥洒的妖力也不过六七成，凝符对于他来说，不到迫不得已还是不可随意动用为好。
凄衡凝神，眺望着无尽的黑暗和殿外满山的尸体，若有所思。
“尊上。”很快，司空景回来了，不过……
“人呢？”
“回…回尊上…跑了。”
“人跑了？”
“嗯…还把押起来的那个小畜生一起劫走了。”
凄衡抬手摸了摸那条墨绿色翡翠流苏耳扣，眼中情绪复杂。
那人……
真他妈牛逼。
司空景见着当时狱里那番景象也惊呆了，他自打被妖帝捏出来，跟了凄衡之后，从未见过有人敢来尊主这里劫人，还劫成功的。
“阑珊呢？”
“她…她…”
拖着满身伤痕的阑珊：“尊上。”
凄衡：…………
司空景：…………
靠……
另一头，度溪随拉着谢极，细细检查着他：“可有受伤？”
谢极摇摇头，内心愧疚得要死，明明自己是来辅助师尊救人的，最后却平平出丑，被那女妖抓了起来，还需师尊来救，实在是没用至极了。
“少主，韶华宗那些……”
“被放了。”
谢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被…被放了？”
是他想的那样么？
妖族竟然会把他们…给放了？！
度溪随沉默下来，也在思考着，妖族一向慕强，此番萧烨胡闹误入幽镇，落入魅妖之手，按常理，妖族早该杀人去核，抛入谷中，腐烂成尸。而他们这次竟然没有，反倒把人平安无事地给放走了，这着实让人不解，让人生疑。
“既然人已经救出来了，那此事便罢了，我们先找萧叶竹汇合，后事再议。”
谢极点头。
度溪随迈开步子，向镇口快步走去。
“萧叶竹。”度溪随在镇口一个角落找到了人。
“堂哥！”看到度溪随的一瞬间，萧烨眼都亮了，呼呼啦啦起身。
度溪随迅速避开了只差几寸就要抱上来的某人，萧烨抱了个空，只好尴尬地挠头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