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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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极面露难色伫立一旁：“这…这…公子，师尊与我，自然是辈分有差，怎可同席而坐？”
度溪随无言依旧垂眸盯着手上拿着的书册。
上等白玉凤纹椅…和，一个蒲团。
天壤之别…
你说你这是想要谁来回答呢？
凄衡：“啊…奥！”
他倒是也不是嫌弃，随意盘了腿就坐下了。
“嗯，本…啊不是，那弟子，今日就来给少主讲讲如今这妖界的怪事。”
度溪随依旧一张冷漠脸，小幅度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讲了。
初夏微风拂过青年乌发，他轻撩拨开别在脑后，清了清嗓：“咳咳…嗯，妖界分为四等，少主知晓的对吧。”
度溪随点头。
“魑魅魍魉不指实物，而是代称，对应的是妖界公认的前四，这四个牌位对应的妖，真身并不完全相同，魑魅皆为狐妖，而魍为狼妖遗子，魉为蝶妖。”
“狐妖不必弟子多说了，极为常见，魑魅不过是它们之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魍魉出处不明，不过能配的上这称号的，都不是什么平凡之辈，若是见着，还是小心避开为好。”
“另外便主要是这魅，魑你们都耳熟能详了吧，杀人如麻，血染半城，白狐狸，人称白影。曾屡屡在三界犯下滔天罪行，所以在此不再多做解释。”
接着，凄衡说到了自己，砸吧砸吧嘴，托起茶盏又抿了一口。“魅妖你们也都知道，如今不在妖界，关于此人我了解的不算太多，他的身份早已成谜，世人只知他法力强悍，善画皮，善伪装，善制蛊，善惑人。”
“他既能屠了仙凡两界半边天，想也是个人物，莫要跟他扯上些什么不明不白，这天下憎恨他的人太多了。”
凄衡邪邪地笑着看度溪随那张白脸：“魑魅魍魉之中，最不要的，就是去招惹他，可有记住？否则…你们到时候连自己咋死的都不知道。”
度溪随：“………”
“嗯。”
“嗯？”
凄衡：“你就一个嗯？”
度溪随感到莫名其妙：“不然呢？”
凄衡：“不然呢？？？”
难道不恐怖吗？不令人危言耸听吗？
讲这个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些修仙的，尤其是你们俩个小仙人！最最最最尤其的就是你！我尊敬的少主仙人，您尊贵呀！所以别再去找我麻烦啦好吧，本尊真的不想跟你动手动脚的！
凄衡在内心无声地撇撇嘴，到时候要是真把你伤着了，倒霉的还不是本尊啊！
度溪随：“说完了？”
凄衡：“嗯？说完了啊。”
“那你可以滚了。”
等下，他哪里又惹到这位仙人祖宗了吗？他讲的哪里有不对的吗？关于自己他所听到他们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呀，这个人还想听什么？
“你干什么骂我？”
“这些书里都有，我干嘛要在这听你讲？”
凄衡不解：“那你还想听什么？我又不可能全都知道。”
内心却窃笑道：耶咦？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本尊还真全部知道。
度溪随不理他，继续拿起另一本未翻阅的折子看。
凄衡：这人什么毛病？罢了，好妖不跟小仙人一般计较。
“但是少主…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度溪随又是沉默好半晌才从折子上懒懒掀起眼帘。
“我觉得，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凄衡：“不是？为啥啊？”
“没有为何，我不乐意说。”
凄衡再一次炸毛。
绿狐狸气得炸成了球，左耳扣着的小蝴蝶流苏耳坠随着身子晃啊晃，额上的墨绿抹额甚至歪到了上挑的眼尾处。
他“哐”的一声，把那只白色瓷碗扣在了桌上。
“这不公平，我都说了我的名字了！”
度溪随无辜地看着他：“我又没让你说，当初在仁合殿中，是你自己要说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人简直！耍赖！卑鄙！下流！无耻！
简直比他这只妖脸皮都厚。
凄衡拍案而起，扶正了歪斜的抹额，拂袖而去：“哼！”
度溪随目送这个气成球的人出了院子，才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把这人支走了。
度溪随揉了揉额角，烦躁地把刚才被某人打湿的那本册子重新捡回来———《妖界奇闻异事录》。
不过，他说的到却是不错，书里大致的内容似乎都讲到了，至于其他，书中也不会完全记载，本来关于这四大头子的真实传闻就没多少，民间流传的是真是假无可辨别。
而这魑魅魍魉之中，最难解的，确实便是这不知隐匿在何处的魅妖。
若是此妖诚心有意作恶，实力必然要远比魑妖厉害许多，也骇人许多。
属实…令人闻风丧胆。
“阿极，去帮我将架上第二层左数第五册对应的册子取来。”
谢极照做。
那册书为《魑魅魍魉》。
度溪随接过，翻开目录，找到魅妖相应页数，内容是相似的，不过更加细致严谨些许罢了，他目光扫过去。
魅妖，传名白溯，墨绿九尾天狐，极为稀有。此妖轨迹多端，善行幻术，善制蛊以惑人，相貌不定，不知性别，不知年龄。
妖界为数不多的剑符双修，旗下弟子皆会御剑之术，其少数妖可凝各种符。
还有…传闻魅妖前世为凡人，后因机缘巧合在凡间昆仑山飞升为妖，不过这有争议，因为后文有第二条记录，说是出生便为邪胎，不过儿时在妖界不敢杀人取核，被妖帝轰出妖界，只好流浪人间。
度溪随修长的指，慢条斯理地划过昆仑山，此山为万山之祖，灵气充沛，孕育万物，乃华夏之鼻祖，怎得就炼出来了这么一只邪祟妖物呢？
度溪随沉默着往下看…
白日一晃西落去，晚夜北斗印天来。
“少主，用晚膳了。”
度溪随早已经看完了册，此时又靠在椅旁，愣愣地望着窗棂外已然乌黑的天，眼也不转地对谢极道：“放着好了。”
谢极担忧道：“少主！您午时就未用膳！”
“可我现在不想吃饭。”
“那也不行，会饿坏的！”
度溪随挪开那碗热气腾腾的宽面：“我现在真的不想吃，你放会。”
谢极依旧摇头，硬气地把碗又放回他面前，他跟了他们家少主快十年了，少主的脾气他怎么会不知晓。
少主不爱与外人交流，就算是闲着无聊，也宁愿一个人坐在门阶上，隔着高墙看对面空居的天空，一个人数云，数飞鸟，数当时才栽不久的玉兰树上稀稀落落的叶子。
少主从小确实娇惯，吃饭就是要个人陪着，这个人还必须要是谢极。有一次谢极不在，无人监督他吃饭。
结果那一日，整整一日，度溪随都滴米未进，第二天差点饿出胃疾，就一天而已，他眼里的光都没了，少主从小锦衣玉食，怎可以这么久不进食！
那天，谢极正在外头帮宗主买书册，接到消息，立马放下东西回来，一到府邸就插着腰气鼓鼓地看着他，重新打了饭，监督他吃完，他才放心。
饭毕，洗碗的时候，却有源源不断的珠从身穿白衣的小孩脸上滑过，越过肉嘟嘟的下巴，跌落进池中，滴答作响。
因为他曾让他的少主因为他不在这种小事饿了一整天，就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在此之前，度溪随对于谢极而言不过是类似主人，恩人一类的人，毕竟毫无血缘关系，只是好心人留下流浪的他，他便就有责任对他一家好。也只是尽心尽力对他们每个人好，自己扮演一个无名小辈就行了，他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在他们眼中，尤其是度溪随眼中会有多么重要，因为他总是很冷，脾气很不好，很挑剔。
直到从那时开始，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在他心中占据着一席之地，而且惊喜的是，或许不止一席。
所以从此以后，谢极便愈发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
但至少当时他知道度溪随不吃饭的原因，而现在师尊因为其他事而不吃饭，他更不放心。
谢极如今身为他的徒儿，他更有义务护好他的师尊：“不行，吃。”
他也不管什么师徒之道，直接把汤匙塞进度溪随手心中，把书收在一旁。
度溪随：“你胆子到是大了？”
谢极又取来一碗放在自己面前，默认道：“少主莫要忘食，阿极陪你一起吃。”
度溪随细长乌黑的睫抖了抖：“行吧。”
两人用完膳，谢极起身收拾，度溪随背着手，出了殿门，飞身一越靠在屋顶的乌瓦上，仰着头，沉默着。夜幕低垂，北极星挂在北斗勺口两星旁，柔和坚定。
灵溪入了晚夜，少有喧嚣，温柔安逸，万物静谧，此刻仿佛被极星细细包裹，后而在其怀中如婴儿般安睡。
“爹…娘…”
度溪随独自喃喃。
自然是无人听见，亦无人应答。
“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今突然有些…想你们。”
度溪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几瓶酒，捏在手中摩挲着。
“娘，我又想喝酒了。”
曾经小时候，度溪随他爹有一次无聊，便带着他喝酒，喝着喝着，上了瘾，从此便戒不掉了。
阿娘，你总说我不可像我爹那般嗜酒，像个酒鬼一样，喝酒伤身，未来活不长。可我那时候从来没有听过你的话，你不让我喝我就偷偷藏着，藏起来，偷偷喝掉。
过年收的灵石，其实都被我偷偷地换成了酒。
现在你不在了，爹也不在了。我就再无人管数，成为名副其实的酒鬼。
今日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我就是莫名其妙地想坐一坐，然后跟你们聊聊天而已。
爹，娘，你们的酒鬼儿子如今已经二十岁了，他活的好好的。
而且年纪轻轻，就从少主爬到了师尊，甚至…还有个徒弟。
“我带了两瓶茉莉花白。”
生前，爹您很喜欢喝。
现在我也很喜欢。
“说来很奇怪，我总觉得我活了两辈子。”度溪随纳闷地笑了一声，“但是呢，实际上又没有。”
“可能是我多虑了罢？”
人怎么可能活两辈子呢？
死了便是死了，活了便是活了。
度溪随百无聊赖地对着月光聊着家常，好似那月光便是他的父母一般，而他说的话，那月光又好像能听见一般。
“娘，生前，您总说我过于直白。”
是的，这点确实要令娘失望了。
你儿子说话不圆润，也不懂待人之道，脾气暴躁，糟糕不堪。
可我无意于讨好别人，我想，人活着，最大的难道不是涂着自己开心快乐么？
既是如此，为何又委求他人而求全？又为何要看着他人脸色做事？
这点你总是不同意的，您向来认为我娇惯。
好吧，娘亲，我是挺娇惯的。
因为我不想像你一样…
定亲…改嫁…有不满的也不愿意说，也不能说，只好憋在心里，沉沦，腐烂，最后成灰。
飘飘然飞远…
你知道我的，我一向耿直，若是我受了半点委屈，我绝不会忍，我不是瑕疵必报的人，但我也不是他人随心所欲撒泼的人偶对象。
我有我的三魂七魄，我有我的选择。
风筝的引线，我想自己拽着。
“其实…我今日，不是想说这些。”
我想对您和爹说的是妖族，关于此，儿好像有些许细微的头绪了。
我想找到杀害你们的人，替你们报仇。
度溪随仰着头，对着凄冷的月，饮下那最后一壶酒，细长白玉瓶堆了大片屋瓦，月安安静静地倒刻在瓶身，拉成一条柔和的弧线。
夜深了，该睡了，今日叨扰你们了，回去了，祝一枕好梦，再至天明。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