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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和秋天逃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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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安全屋脏兮兮的窗帘缝隙刺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顾迁禁睁开眼睛,发现顾时舟已经醒了,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检查那个从图书馆找到的U盘。晨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没睡?”顾迁禁声音沙哑,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顾时舟摇摇头,眼睛没离开电脑屏幕:“确认了几遍,证据足够完整。”他转过屏幕,上面是一份联系人列表,“我在想该找谁。警局里可能也有他们的人。”
顾迁禁坐起身,关节因昨天的逃亡而隐隐作痛。他指着列表上一个名字:“陈立明?我爸的老战友,去年升任经侦支队副队长。”
“可信吗?”
“我爸信任他。”顾迁禁想起父亲日记里提到过这个人,“他们同期从警校毕业,后来陈叔叔一直私下帮我爸调查案子。”
顾时舟合上电脑,手指轻轻敲击外壳:“那就他。但我们得分头行动——你把备份藏到安全的地方,我去见陈警官。”
“不行!”顾迁禁猛地站起来,“太危险了。我们一起去找陈叔叔,或者我去,你躲起来。”
顾时舟的嘴角扬起一个苦笑:“你总是这样。”他走到顾迁禁面前,手指轻轻抚过对方下巴上冒出的胡茬,“三岁看老,照片上那个往我嘴里塞糖的小孩,现在还想保护我。”
顾迁禁抓住那只手,将它按在自己胸口:“我不是小孩了。”
“我知道。”顾时舟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所以我们得理智。如果出事,至少保证一个人安全。”
他们额头相抵,呼吸交融。顾迁禁能闻到顾时舟身上淡淡的汗味和洗发水残留的薄荷香,能看到他瞳孔里自己小小的倒影。这个距离,亲密得令人心痛。
“答应我一件事。”顾迁禁低声说,“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做傻事。”
顾时舟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回答。顾迁禁收紧手指:“那个药片,我知道不是阿司匹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远处传来早高峰的车流声,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又迅速飞走。
“最后的保险。”顾时舟最终轻声承认,“只是以防万一。”
顾迁禁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扔掉它。”
“我不能——”
“现在!”顾迁禁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顾时舟后退一步,眼神变得陌生而坚硬:“你不明白被逼到绝境是什么感觉。林世昌的人抓住我的时候…有些事比死更可怕。”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顾迁禁的胸口。他想起顾时舟额头上的伤,想起仓库地上那副破碎的眼镜,想起黑暗中那些逼近的脚步声。他确实不明白——这十五年,顾时舟活在怎样的阴影里?
“给我。”顾迁禁伸出手,声音软下来,“求你了。”
顾时舟看了他很久,最终从钱包里取出那个小塑料袋。两颗白色药片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顾迁禁接过它,手指微微发抖。
“□□?”
“改良型。三十秒内无痛。”顾时舟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养父母留给我的。他们…预感到危险。”
顾迁禁将药片紧紧攥在掌心,直到指甲陷入皮肉。他突然理解了顾时舟身上那种矛盾的特质——温柔下的决绝,笑容里的警惕。那是从小活在危机中的人才会有的生存本能。
“我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他将药片放进自己口袋,“现在,我们一起去找陈叔叔。”
上午十点,他们坐在警局对面的咖啡馆里。顾迁禁给陈立明发了匿名短信,约他在此见面。二十分钟后,一个穿便服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锐利的目光扫过每张桌子。
“是他?”顾时舟低声问。
顾迁禁点点头,起身示意。陈立明走过来时,眉头紧锁:“小禁?你爸知道你来这里吗?”
“陈叔叔,我们需要帮助。”顾迁禁直接切入主题,“关于我父亲被勒索的事,还有十五年前顾氏破产的真相。”
陈立明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他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这里不安全。跟我来。”
他们跟着陈立明来到警局后门,穿过几条走廊,进入一间没有监控的小会议室。顾时舟谨慎地观察每个角落,手指始终没离开口袋里的录音笔。
“你们查到什么了?”陈立明关上门,拉下百叶窗。
顾时舟取出U盘:“周明远提供的证据。证明顾氏破产是有人故意设计的,目的是那块地皮。而我养父母的车祸…”他的声音哽了一下,“是谋杀。”
陈立明插入U盘,快速浏览文件。随着阅读深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牵扯太大了…银监会副主席,还有赵警监…”
“您能帮我们吗?”顾迁禁问。
陈立明取下U盘,小心地放进内袋:“我会启动秘密调查。但你们必须立刻离开城市,越远越好。”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名片,“去找这个地址的叶律师,他会安排安全屋。”
顾时舟和顾迁禁对视一眼,同时点头。离开前,顾迁禁忍不住问:“我爸…他安全吗?”
陈立明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今早刚接到通知,你父亲被经侦部门带走问话了。涉嫌十五年前的金融诈骗。”
顾迁禁的血液瞬间变冷:“什么?”
“别担心。”陈立明拍拍他的肩,“我会想办法。你们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走出警局,顾迁禁立刻拨打父亲电话,却提示已关机。顾时舟拉着他快步走向地铁站:“先离开这里。你爸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们需要他活着当替罪羊。”
地铁车厢里挤满了人,两人紧握扶手站在一起,身体随着列车晃动而轻微碰撞。顾迁禁盯着车窗上两人的倒影——他们看起来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顾时舟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眼睛不停地扫视车厢里的每个人。
“你觉得陈叔叔可信吗?”顾迁禁低声问。
顾时舟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了个问号:“不知道。但眼下没有更好选择。”
他们在市中心换乘,准备前往陈立明提供的地址。就在列车即将进站时,顾时舟突然拽住顾迁禁:“别下车。”
顾迁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站台上有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对着对讲机说什么,目光不断扫视过往乘客。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顾迁禁压低声音。
“陈立明?地铁监控?”顾时舟拉着他在下一站下车,迅速混入人群,“不重要了。我们得换种方式出城。”
他们辗转来到长途汽车站,买了最近一班去临省的车票。候车室里,顾迁禁再次尝试联系父亲,依然无果。顾时舟买了两个面包和矿泉水回来,脸色苍白得可怕。
“你还好吗?”顾迁禁接过食物,碰到对方滚烫的手指。
“有点累。”顾时舟勉强笑了笑,却在起身时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顾迁禁扶住他,手掌贴上他的额头:“你在发烧!”
“没事…可能是昨天在通风管道里着凉了。”顾时舟摇摇头,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战。
顾迁禁环顾四周,注意到候车室角落的监控摄像头。他们需要更隐蔽的地方。他搀着顾时舟离开车站,找了家不起眼的小旅馆。前台的老头儿没要身份证,只收了现金就给了钥匙。
房间狭小潮湿,但至少暂时安全。顾时舟一沾床就蜷缩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顾迁禁用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触到的皮肤烫得吓人。
“需要去医院。”顾迁禁翻找退烧药。
“不行…太危险…”顾时舟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包里…有抗生素…”
顾迁禁找出药片,扶他起来喝水。顾时舟的嘴唇干裂,吞咽时喉结艰难地滚动。吃完药,他很快陷入昏睡,眉头却仍紧锁着,仿佛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窗外天色渐暗,雨又开始下。顾迁禁坐在床边,听着顾时舟不平稳的呼吸和雨滴敲打窗棂的声音。他拿出手机,发现已经没电了。这或许是好事——无法被追踪,但也无法得知父亲的情况。
顾时舟在睡梦中不安地翻身,被子滑落,露出锁骨处一片淤青——昨天在通风管道里撞的。顾迁禁轻轻拉回被子,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颈侧。这个简单的触碰却让他眼眶发热。他想起天台初吻时顾时舟颤抖的睫毛,想起图书馆里对方狡黠的笑容,想起雨中那个带着血味的吻。
血缘是什么?是基因的偶然排列,还是朝夕相处的记忆累积?如果他们在不同的家庭长大,如果命运没有以这种残酷的方式让他们重逢…顾迁禁俯身,轻轻吻了吻顾时舟滚烫的额头。
深夜,顾时舟的高烧终于退了些。他虚弱地睁开眼,发现顾迁禁靠在床头假寐,手还紧紧握着自己的。他轻轻动了动手指,顾迁禁立刻惊醒。
“几点了?”顾时舟的声音嘶哑。
“凌晨两点。”顾迁禁摸了摸他的额头,“退烧了。饿吗?”
顾时舟摇摇头,却因突然的眩晕而皱眉。他试图坐起来,被顾迁禁按回床上:“别乱动。”
“我们得制定计划。”顾时舟固执地说,“你父亲被捕说明证据已经泄露,陈立明可能已经…”
“我知道。”顾迁禁打断他,“但你现在需要休息。”
顾时舟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近:“听我说…如果情况恶化…你口袋里的药…自己用…”
顾迁禁猛地挣脱:“闭嘴!我们不会到那一步!”
“我只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顾迁禁的声音因压抑怒火而颤抖,“我不会丢下你,也不会…用那玩意儿。我们是一起的,记得吗?”
顾时舟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异常明亮:“即使我们是…”
“我不在乎!”顾迁禁几乎是吼出来的,“血缘、法律、道德…去他妈的!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第三次!”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闸门。顾时舟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渗入枕头。顾迁禁俯身抱住他,两人的心跳在寂静的房间里共鸣。
“我们会没事的。”顾迁禁在他耳边低语,“等天亮,我们就去找叶律师。然后想办法救我爸爸。”
顾时舟点点头,手指紧紧攥住顾迁禁的衣角,像个害怕黑暗的孩子。他们就这样相拥而眠,在风雨飘摇的夜里成为彼此唯一的锚点。
天蒙蒙亮时,顾迁禁被楼下的引擎声惊醒。他轻轻挪开顾时舟的手臂,走到窗边小心地拉开一条缝隙。两辆黑色SUV停在旅馆门口,几个穿制服的人正在和前台老头交谈。
“顾时舟!”他转身摇醒对方,“他们找到这里了!”
顾时舟瞬间清醒,尽管脸色仍苍白得可怕。他们迅速收拾东西,从后窗爬出。二楼不高,但顾时舟落地时还是因虚弱而踉跄了一下。两人沿着小巷狂奔,身后传来喊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转过几个弯后,他们躲进一个废弃的仓库。灰尘在从破窗射入的晨光中飞舞,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机油味。顾迁禁扶着顾时舟躲到一堆木箱后面,两人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分头跑。”顾时舟突然说,“我引开他们,你去找叶律师。”
“想都别想!”顾迁禁咬牙切齿。
“理智点!你父亲需要你——”
“我需要你!”顾迁禁抓住他的肩膀,“别再想着牺牲自己了!我们不是活在悲剧电影里!”
顾时舟还想说什么,仓库大门突然被撞开。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内回荡,伴随着对讲机的静电杂音。
“分头搜!”一个男声命令道。
顾迁禁从木箱缝隙中看到至少六个穿制服的人,其中两人朝他们藏身的方向走来。他握紧顾时舟的手,无声地指向后方的通风管道。
就在他们准备移动时,顾时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刺耳。
“那边!”
顾迁禁不假思索地冲出去,朝相反方向跑去:“来抓我啊!混蛋!”
追兵立刻被他吸引。顾迁禁拼命奔跑,绕过堆积如山的废料,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拐过一个拐角,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还没等他爬起来,两个壮汉已经按住他。第三个人走过来,手里拿着注射器:“别担心,只是让你睡一会儿。”
针头刺入颈侧的瞬间,顾迁禁看到顾时舟从阴影中冲出来的身影,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喊声。然后世界开始旋转、模糊,最终陷入黑暗。
在意识完全消失前,他感到有人从他口袋里拿走了什么。远处似乎有打斗声,有人痛苦地呻吟。最后传入耳中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把他们都带走。老板要亲自处理。”
然后是无边的寂静。
黑暗。然后是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一直蔓延到后颈。顾迁禁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某种药物仍在血液中流淌,让他的思维像浸在胶水里一样迟缓。
“醒了?”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金属质感的回响。顾迁禁用力眨眼,眼前的模糊渐渐聚焦——惨白的灯光,水泥天花板,还有手腕上粗糙的塑料扎带。他躺在一张金属椅子上,双手被反绑在背后。
记忆碎片逐渐拼合:仓库、追兵、注射器…顾时舟!
顾迁禁猛地挣扎起来,椅子腿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这时他才发现对面还坐着一个人——顾时舟同样被绑在椅子上,额头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一道血痕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他的眼睛半闭着,呼吸浅而急促。
“顾时舟!”顾迁禁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顾时舟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回应。他的衬衫领口被扯破了,露出锁骨处一片触目惊心的淤青。
“别担心,你哥哥只是又发烧了。”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近在咫尺。
顾迁禁转头,看到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阴影里。当他步入灯光下时,顾迁禁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陆远山,父亲的老朋友,顾氏破产前最后的商业伙伴。每年春节都会来家里做客,总是带着昂贵的礼物和虚伪的笑容。
“陆…叔叔?”顾迁禁的声音因震惊而变形。
陆远山微笑着整理袖口,这个熟悉的动作让顾迁禁胃部绞痛。有多少次,他看着这个男人在自家客厅里做同样的动作,而父亲给他倒茶?
“小禁啊,我一直很喜欢你。”陆远山叹了口气,“聪明,像你妈妈。可惜你太爱多管闲事了,就像你爸爸。”
顾迁禁的肌肉绷紧,塑料扎带深深勒进手腕:“我父亲在哪?”
“安全的地方。”陆远山走到顾时舟面前,粗暴地抬起他的下巴,“倒是这位小朋友,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从他养父母开始就是。”
顾时舟的眼睛终于聚焦,尽管虚弱,目光却冷得像冰:“是你…派人杀了他们。”
“聪明。”陆远山拍拍他的脸,留下一个红色的掌印,“可惜聪明人总是死得早。”
顾迁禁剧烈挣扎起来,椅子几乎要翻倒:“别碰他!”
陆远山转向他,表情近乎慈爱:“你知道吗?十五年前我就该把你们都处理掉。可惜心软了,只送走一个。”他摇摇头,“生意场上,心软是大忌。”
顾时舟突然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顾迁禁的心跳几乎停止:“你对他做了什么?”
“只是帮他回忆了一下仓库里的谈话。”陆远山耸耸肩,“我的手下不太温柔。”
顾迁禁想起那些踢打声和呻吟,胃里翻涌起一阵酸水。顾时舟是为了保护他才…
“U盘在哪?”陆远山突然沉下脸,“别装傻,我知道你们从图书馆拿了东西。”
顾时舟虚弱地抬起头:“交给…陈立明了…”
陆远山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陈立明?那个废物现在自身难保!”他俯身凑近顾时舟,“再给你一次机会,备份在哪?”
顾时舟闭上眼睛,拒绝回答。陆远山直起身,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是那两粒白色药片。
“认得这个吗?”他晃了晃袋子,“你养父母的‘保险’。改良□□,三十秒无痛。”他露出残忍的微笑,“我的人从你弟弟口袋里找到的。”
顾迁禁的血液瞬间变冷。陆远山走到房间角落的小桌前,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粒药片放入一杯水中。药片迅速溶解,水看起来依然清澈。
“我们来玩个游戏。”陆远山将两杯水放在他们面前的托盘上,“兄弟情深是吧?一人一杯,其中一杯加了料。你们自己选谁喝哪杯。”
顾时舟突然挣扎起来,椅子剧烈摇晃:“给我…我喝两杯!”
“感人。”陆远山鼓掌,“但规则就是规则。小禁先选。”
顾迁禁盯着那两杯看似一模一样的水,大脑飞速运转。陆远山在享受这个过程,不会让他们轻易死去…除非U盘的内容真的威胁到了他…
“为什么?”顾迁禁突然问,“为什么要害我父亲?他那么信任你。”
陆远山的表情变得狰狞:“信任?你父亲就是个伪君子!顾氏本来可以起死回生,只要把那块地卖给陈氏。可他非要坚持什么商业道德!”他扯松领带,“十五年前我能让他背黑锅,现在一样可以。”
顾时舟突然抬起头:“银监会的赵副主席…是你姐夫?”
陆远山露出得意的笑容:“终于明白了?那块地现在值二十个亿。赵姐夫分一半,我和陈氏分另一半。”他看了看表,“可惜你们没机会看到这笔钱怎么花了。”
顾迁禁注意到顾时舟的手指在椅子背后轻微移动,似乎在摸索什么。他必须分散陆远山的注意力。
“陈立明知道多少?”顾迁禁提高声音。
“足够让他闭嘴了。”陆远山冷笑,“就像十五年前处理那对多管闲事的教授一样。”他走向顾时舟,“说起来,你养母死前还在求我放过你。真吵。”
顾时舟的眼睛瞬间充血,挣扎得更加剧烈。就在这时,顾迁禁听到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咔嗒”声——像是开关被按下的声音。
“选好了吗?”陆远山不耐烦地问,“还是我随便灌一杯?”
顾迁禁深吸一口气:“如果我告诉你备份在哪,你能放过我哥吗?”
“小禁!”顾时舟厉声喝止。
陆远山却来了兴趣:“说说看。”
“在我学校储物柜。”顾迁禁迅速编造,“物理课本夹层。”
陆远山眯起眼睛:“为什么我觉得你在撒谎?”
“因为你在拖延时间。”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顾迁禁转头,看到一个穿警服的高大男人走进来——正是录音中那个下令杀害顾时舟养父母的声音。
“赵警监。”陆远山点点头,“来得正好。这小子说备份在学校。”
赵警监走到顾迁禁面前,突然一拳打在他腹部。剧痛让顾迁禁弯下腰,几乎窒息。
“储物柜昨天就搜过了。”赵警监冷冷地说,“最后机会,U盘在哪?”
顾时舟突然开口:“在我身上。”
所有人都转向他。顾时舟虚弱地笑了笑:“缝在内衣夹层…你们没检查…”
陆远山立刻上前撕开他的衬衫,果然在内衬里发现一个小巧的U盘。他得意地举起来:“早说不就完了?”
赵警监却皱眉:“太容易了…小心有诈。”
陆远山将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显示需要密码。
“密码?”他厉声问。
顾时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G&G0615。”
顾迁禁心头一震——他们的名字缩写和他的生日。陆远山输入密码,文件果然打开了。他快速浏览内容,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不是从图书馆拿的那个!”他怒吼,“这是什么鬼东西?”
顾时舟的笑容扩大了:“你和赵警监的银行流水…过去十五年的每一笔黑钱…我花了一个月追踪的。”
赵警监猛地拔出手枪:“小杂种!”
“别急!”陆远山拦住他,“这只是副本…原件在哪?”
顾时舟闭上眼睛,拒绝回答。赵警监失去耐心,将枪口抵在顾迁禁太阳穴上:“不说就看着他脑浆溅出来!”
“在…在…”顾时舟的声音发抖,“在顾迁禁的钢笔里…笔身有个微型存储器…”
顾迁禁瞪大眼睛——那支刻着“G&G”的钢笔确实有玄机,但根本不是用来存证据的。顾时舟在撒谎,为什么?
陆远山立刻搜顾迁禁的口袋,找出那支钢笔。他拧开笔帽,发现笔身确实可以旋转打开——里面是空的。
“你耍我!”陆远山暴怒,举起手要打顾时舟。
就在这时,赵警监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后,脸色大变:“什么?…怎么可能!”他挂断电话,面如死灰,“陈立明带着搜查令去了银监会…赵副主席被带走了…”
陆远山的手停在半空:“不可能!我们明明…”
“录音。”顾时舟突然说,声音虽然虚弱却充满胜利的喜悦,“从你们进来开始…全部传到了云端…陈立明早就收到了…”
陆远山的面具终于碎裂,露出狰狞的真面目。他抓起那杯加了药的水,粗暴地捏住顾时舟的下巴:“那你就第一个死!”
顾迁禁用尽全力,连人带椅撞向陆远山。两人一起摔倒在地,椅子碎裂,顾迁禁的手终于挣脱出来。他顾不上手腕血肉模糊,扑向那杯毒水——
赵警监的枪响了。
顾迁禁感到肩膀一阵剧痛,但他没有停下,抓起水杯狠狠砸在赵警监脸上。玻璃碎裂,水溅入对方眼睛。赵警监惨叫一声,手枪走火打中了天花板。
“顾时舟!”顾迁禁扑向仍然被绑着的顾时舟,用碎玻璃割开扎带。
陆远山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流血:“你们逃不掉的…这地方…”
他的话没能说完。顾时舟突然暴起,将刚才藏在手心里的一片尖锐塑料刺入陆远山大腿。陆远山痛呼倒地,顾时舟趁机捡起赵警监掉落的枪。
场面瞬间逆转。赵警监捂着眼睛呻吟,陆远山抱着流血的大腿咒骂。顾迁禁喘着粗气靠在墙上,肩膀的血浸透了半边衬衫。
“录音是真的?”他低声问顾时舟。
顾时舟点点头,从耳朵里取出一个微型耳机:“一直在传输…陈立明应该快到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赵警监面如死灰,陆远山却突然大笑起来:“你以为赢了?你父亲明天就会以金融诈骗罪被判无期!所有证据都指向他!”
顾时舟举起枪:“不,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包括十五年前你修改公司账目的电子签名。”他冷笑,“忘了?数字时代,什么都留痕。”
警笛声越来越近。顾迁禁滑坐在地上,失血让他视线模糊。顾时舟立刻跪在他身边,撕下衬衫下摆为他包扎。
“别睡…坚持住…”顾时舟的声音发抖,手指却出奇地稳。
顾迁禁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相似又不同的脸——苍白的皮肤上溅了血,睫毛因高烧而湿润,嘴唇紧抿成一条倔强的线。他想伸手擦去那些血迹,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钢笔…”他艰难地说,“确实…有秘密…”
顾时舟愣了一下,从地上捡起那支钢笔。他拧开笔帽,发现笔尖部分可以旋转——里面藏着一片锋利的微型刀片。
“最后的保险…”顾迁禁扯出一个微笑,“给你准备的…怕你…遇到危险…”
顾时舟的眼泪终于落下,滴在顾迁禁脸上,温热咸涩。警笛声停在门外,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坚持住…”顾时舟俯身在他耳边低语,“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顾迁禁想回应,但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最后的感觉是顾时舟的唇轻轻贴上他的额头,和十五年前那个雷雨夜一样温柔。
当他再次醒来时,刺鼻的消毒水味告诉他这是在医院。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他试着动了动,肩膀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醒了?”
顾迁禁转头,看到顾时舟坐在床边椅子上,额头的伤口已经包扎好,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睛明亮。他穿着过大的病号服,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淤青。
“我爸…?”顾迁禁的声音嘶哑。
“安全了。”顾时舟递给他一杯水,“昨天无罪释放。陆远山和赵警监全招了,包括十五年前的谋杀案。”
顾迁禁慢慢喝光水,感觉思维逐渐清晰:“我们…在医院?”
“特护病房。”顾时舟指了指门外,“外面有两个警察守着,不过现在是为了保护我们。”他顿了顿,“陈立明升职了,亲自负责这个案子。”
顾迁禁注意到顾时舟手腕上的淤痕,和自己的一样深。记忆回笼——地下室、毒药、枪声…他猛地抓住顾时舟的手:“你差点喝下那杯…”
“但我没有。”顾时舟反握住他的手,“我们都没有。”
阳光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顾迁禁突然想起什么:“那个录音…你真的…”
“从我们被抓住就开始录了。”顾时舟狡黠地眨眨眼,“还记得我衬衫第三颗纽扣吗?微型录音设备,实时上传云端。”他压低声音,“陈立明收到后立刻行动,比预期早了十二小时。”
顾迁禁摇摇头,又因这个动作牵动伤口而皱眉:“你什么时候计划的这一切?”
“从发现养父母留下的线索开始。”顾时舟的目光变得遥远,“我知道对手有多强大…所以准备了多重保险。”他苦笑,“只是没想到会把你卷进来…”
顾迁禁用拇指摩挲他的手背:“我很高兴你来了…尽管是以这种方式…”
门突然打开,顾父站在门口,眼下是浓重的阴影,但表情如释重负。他看看儿子,又看看顾时舟,最终走进来将两人一起抱住。
“对不起…”父亲的声音哽咽,“让你们经历这些…”
顾时舟僵了一下,随后慢慢放松,将额头抵在父亲肩上。顾迁禁看着这一幕,胸口涌起一股暖流。阳光洒在三人身上,像是某种祝福。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夏天即将过去,但他们终于不再需要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