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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风从哪吹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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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号”医疗船的消毒水气味刺痛着顾时舟的鼻腔。
他站在手术室外,透过圆形玻璃窗看着医生们围着昏迷的顾迁禁忙碌。弟弟苍白的身体连接着各种管线,像一具被操纵的木偶。
顾时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是他此刻唯一能确定真实的东西。
“你朋友失血过多,但子弹没有留在体内。”一个带着法国口音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顾时舟转身,看到一位红发女医生正用消毒巾擦拭手上的血迹。她约莫四十岁,左眉上方有一道细长的疤痕,绿眼睛锐利如鹰——正是阿泰提到的苏珊娜。
“朋友?”顾时舟下意识重复,声音嘶哑。
苏珊娜挑了挑眉:“或者你想让我用其他词?兄弟?情人?”她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阿泰说你们需要帮助。跟我来。”
她领着顾时舟穿过忙碌的医疗区,来到一间药品储藏室。狭小的空间里摆满了金属货架,上面整齐排列着各种药品和医疗器械。苏珊娜锁上门,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支注射器。
“先解决你的伤。”她示意顾时舟脱下上衣。
锁骨处的淤肿已经变成紫黑色,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尖锐的疼痛。顾时舟没有动:“先告诉我关于L.G.的事。”
苏珊娜的绿眼睛闪过一丝讶异:“你知道这代表什么?”
“李青。我母亲。”
注射器在苏珊娜指间转了一圈:“不完全是。”她突然将针头刺入顾时舟颈侧,动作快得让他来不及反应,“这是为了预防窃听。”
药物注入血管的瞬间,顾时舟的视野边缘泛起涟漪。他本能地后退,撞倒了身后的货架。玻璃瓶碎裂的声音中,苏珊娜快速说了什么,但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幕。
“……基因锁……纳土纳……”
顾时舟摇晃着抓住金属架,努力聚焦视线。苏珊娜的嘴唇在动,但他听到的却是另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轻柔而熟悉,唱着中文摇篮曲。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五岁那年,母亲抱着他坐在阳台上,远处雷声轰鸣……
“顾时舟!”
储藏室的门被猛地撞开。顾迁禁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病号服肩膀处渗出血迹。他踉跄着扑向苏珊娜,右手握着一把手术刀。
“迁禁!住手!”顾时舟挣扎着站起来,药物让他的动作迟缓如醉汉。
苏珊娜没有反抗。她任由手术刀抵住喉咙,冷静地说:“血清B-472,对吗?你注射后看到了什么?”
顾迁禁的手在颤抖,汗水顺着太阳穴滑落:“白色房间……穿防护服的人……”他的瞳孔不正常地扩大,“还有你。你当时在场。”
顾时舟终于抓住弟弟的手腕:“什么白色房间?你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顾迁禁的眼神涣散,“就像做梦,但太真实了……他们抽我的血,叫我‘样本K’……”
苏珊娜突然抓住顾迁禁的衣领,扯开他的病号服。年轻男人锁骨下方,一个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条形码标记暴露在灯光下。
“果然。”苏珊娜松开手,后退一步,“你们俩都是实验体。”
警报声突然响彻全船。广播里一个紧张的声音宣布:“全体人员注意,国际刑警登船检查,重复,国际刑警登船检查……”
苏珊娜咒骂一声,迅速从货架底层拖出一个防水包:“没时间解释了。这是阿泰准备的,里面有你们需要的一切。”她塞给顾时舟一张磁卡,“B甲板右舷有救生舱,用这个启动。”
“那些记忆是什么?”顾迁禁紧盯着她,手术刀仍握在手中,“为什么我会记得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因为那不是你的记忆。”苏珊娜拉开储藏室的门,警惕地看了看走廊,“是你基因里携带的信息。李青称之为‘记忆回声’。”
脚步声从远处逼近。苏珊娜推着他们向反方向走:“听着,纳土纳岛的白色房子地下有个实验室。磁卡能打开最里面的冷冻舱。答案在那里。”
“为什么帮我们?”顾时舟质问。
苏珊娜的绿眼睛闪过一丝悲伤:“因为我欠李青一条命。”她突然扯下颈间的项链——吊坠是一个微型U盘,“拿着这个。如果你们活下来,里面的数据会解释一切。”
顾迁禁接过项链的瞬间,走廊尽头出现了全副武装的身影。不是警察——那些人穿着黑色战术服,胸前是苏黎世集团的徽章。
“走!”苏珊娜猛地关上防火门,从白大褂里掏出一把手枪,“我会拖住他们。”
顾时舟拉着顾迁禁向后门跑去。身后传来枪声和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是苏珊娜的怒吼。顾迁禁因为伤痛而步履蹒跚,但拒绝放慢速度。他们穿过迷宫般的走廊,按照指示牌向B甲板前进。
“她说的实验体是什么意思?”顾迁禁喘息着问,“我们到底是什么?”
顾时舟没有回答。他的大脑仍在处理那些闪回的记忆碎片:母亲在雷雨夜的低语,某种冰冷仪器贴在太阳穴上的触感,以及一个从未见过的词——“普罗米修斯计划”。
B甲板空无一人。右舷的救生舱像一颗金属蚕茧嵌在船壁上。顾时舟刷了磁卡,舱门无声滑开,露出仅容两人的狭小空间。
“进去。”他推着顾迁禁。
顾迁禁却突然转身,双手捧住顾时舟的脸:“看着我。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我们是什么……”他的声音哽住了,拇指擦过顾时舟脸颊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我们永远是我们。”
顾时舟抓住弟弟的手腕,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嘴唇上。这个动作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舱内警报声越来越急促,他们没有时间了。
救生舱门关上的瞬间,整艘船剧烈震动了一下。透过小窗,他们看到走廊尽头冒出浓烟。苏珊娜的身影一闪而过,然后被爆炸的火光吞没。
救生舱脱离船体坠入海中,激起巨大的浪花。自动系统启动引擎,小艇朝着预设坐标驶去。顾时舟紧盯着渐远的医疗船,直到又一声爆炸将它撕成两半,火光映红了海面。
“纳土纳岛。”顾迁禁轻声说,查看救生舱的导航屏幕,“我们六小时后到达。”
顾时舟打开防水包。里面有两套干净衣服、一把手枪、几个弹夹、现金,还有——他呼吸一滞——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母亲,穿着白大褂站在某个实验室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正阳一岁,基因稳定期。”
“这是什么意思?”顾迁禁凑过来,温热的气息拂过顾时舟的耳际。
顾时舟的手指抚过照片上母亲微笑的脸:“我不知道。但我们会搞清楚的。”他转向弟弟,突然注意到顾迁禁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呈现出不自然的金色光晕,“你的眼睛……”
顾迁禁眨了眨眼,那光芒消失了:“怎么了?”
“没什么。”顾时舟移开视线,但心跳加速了。他开始翻找防水包里的其他物品,在最底层发现了一个密封的金属盒。盒子上刻着两个字母:P.K.
盒子需要指纹解锁。顾时舟试了自己的拇指,没有反应。顾迁禁伸手过来,盒子立刻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里面是一支装有蓝色液体的注射器和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条上是一串基因序列和一行小字:“当月亮吞噬太阳时,普罗米修斯将觉醒。”
顾迁禁拿起注射器,对着光线观察:“这是什么?”
“别碰它!”顾时舟夺过注射器,手却在接触到液体的瞬间感到一阵奇异的温热。蓝色液体似乎对他也产生了反应,微微发光。
防水包突然震动起来。顾时舟摸出一个卫星电话,屏幕上闪烁着“未知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你们还活着,很好。”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电子音传来,“听着,苏黎世集团已经封锁了纳土纳岛周围二十海里。你们不可能靠救生艇登陆。”
“你是谁?”顾时舟质问。
“朋友。李青的朋友。”电子音停顿了一下,“救生舱座位下有潜水装备。在坐标N0°23'26", E105°15'40"处下水,那里有海底通道直通实验室。”
顾迁禁夺过电话:“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你们别无选择。”电子音突然变得真实起来,变成了一个老人的声音,“正阳,你还记得地下室墙上的星星图案吗?”
顾迁禁的脸色瞬间煞白。他松开手,卫星电话掉在舱底。
“什么星星图案?”顾时舟追问。
顾迁禁的呼吸变得急促:“我小时候……被绑架过三天。他们把我关在一个有星星图案的地下室……”他抬头看向顾时舟,眼中满是困惑,“但这个声音怎么会知道?连老陈都不知道这件事。”
电话里的声音继续道:“那不是绑架,正阳。那是第一次基因测试。现在月亮即将吞噬太阳,最后的测试就要来了。”
通话突然中断。顾时舟检查救生舱座位,果然发现了两套微型潜水装备。他转向弟弟,发现顾迁禁正盯着自己的手掌——那里有一道刚才在混乱中划破的伤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不对劲……”顾迁禁的声音带着恐惧,“顾时舟,我到底是什么?”
顾时舟抓住弟弟的手腕,强迫他看着自己:“你是顾迁禁。是我弟弟。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海平线上,纳土纳岛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夕阳将海水染成血色,如同一面巨大的警告旗。顾时舟帮顾迁禁穿上潜水服,手指在弟弟裸露的后颈停留了一秒。那里有一个他从小就知道的星形胎记——现在想来,形状与母亲实验室标志一模一样。
救生舱开始减速,自动驾驶系统准备在预定坐标停泊。顾迁禁突然按住顾时舟的手:“如果……如果我们不是真正的兄弟呢?”
顾时舟没有立即回答。他想起照片上母亲怀里的婴儿,想起自己从未见过的婴儿时期的顾迁禁,想起那些只有弟弟才会做的噩梦。血缘或许可以伪造,但二十年的羁绊是真实的。
“那又如何?”他最终说道,手指与顾迁禁交缠,“谁规定只有血缘才能成为家人?”
救生舱轻轻一震,停了下来。舱门自动解锁,咸腥的海风涌入。在他们面前,是平静得诡异的海面;在他们身后,是燃烧着的医疗船残骸;而在海底某处,藏着可能颠覆他们全部认知的真相。
顾时舟率先戴上潜水镜:“准备好了吗?”
顾迁禁深吸一口气,与他十指相扣:“只要你在我身边。”
他们一起跃入海中,向着深渊,向着真相,向着那个被称作“家”的谜团深处潜去。蓝色液体注射器在顾时舟口袋里微微发热,如同一个即将苏醒的噩梦。
海水像冰冷的丝绸包裹着顾时舟的全身。他调整潜水镜,看着深度计显示他们已经下潜到三十米。阳光在这里变成了模糊的蓝色光晕,照亮前方顾迁禁的身影。弟弟的潜水姿势依然完美,尽管肩膀的伤口一定疼痛难忍。
按照神秘来电的指示,他们游向坐标点。那里看起来只是一片普通的海底礁石,覆盖着珊瑚和海葵。顾时舟正要质疑信息的真实性,却看见顾迁禁突然加速,游向一块形状奇特的岩石。
那块岩石表面过于平整,与周围自然形成的礁石截然不同。顾迁禁用手擦去上面的藻类,露出一个金属面板。面板中央是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
顾时舟游到弟弟身边,两人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顾迁禁犹豫了一秒,将右手按了上去。面板立刻亮起蓝光,扫描线从上到下划过他的手掌。几秒钟的寂静后,一个机械女声通过水听器传来:
“识别确认:样本K。欢迎回来,李正阳。”
顾时舟的呼吸停滞了一秒。样本K?这是什么意思?没等他细想,海底突然震动起来,那块“岩石”缓缓移开,露出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形通道。通道内部亮起幽蓝的引导灯,海水被某种力场隔开,形成一条无水的通路。
顾迁禁率先游进去,在通道口脱下潜水装备。顾时舟紧随其后,皮肤接触到通道内的空气时打了个寒战——这里冷得像停尸房。
“你以前来过这里。”顾时舟说,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他想起顾迁禁在医疗船上的幻觉,“白色房间,穿防护服的人……那些都是记忆,对吗?”
顾迁禁的睫毛上还挂着海水,在蓝光下像细小的钻石。“我不确定……”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但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熟悉。就像……”他伸手触碰通道墙壁,那里刻着一些几乎被磨平的儿童涂鸦,“就像我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通道尽头是一道气密门,同样需要手掌认证。这次扫描时间更长,门上的显示屏闪烁着“基因序列比对中”的字样。顾时舟注意到顾迁禁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无意识地敲打大腿——这是弟弟极度紧张时的小动作。
“咔嗒”一声,气密门滑开,露出一个宽敞的圆形大厅。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显示着DNA双螺旋结构,但比教科书上的复杂得多,有额外的缠绕和节点。四周墙壁是弧形显示屏,滚动着海量基因数据和生物图谱。最令人震惊的是,大厅一侧的透明培养舱里,漂浮着数十个胚胎标本,每个容器上都标着编号:从K - 001到K - 050。
“老天……”顾迁禁踉跄后退,撞到一个控制台。他的手不小心按到了某个按钮,大厅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记录第147次实验,普罗米修斯计划进入第三阶段。”
顾时舟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是母亲的声音。
全息投影变成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亚裔女性——李青,他们的母亲。她比照片上更瘦,眼下有浓重的阴影,但声音依然温柔坚定:
“如果有人在看这段记录,说明正阳已经回到了实验室。”影像中的母亲直视前方,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他们,“时间不多了,我必须简明扼要。”
顾迁禁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全息影像。顾时舟想去握他的手,却发现弟弟的皮肤烫得吓人。
“正阳,你不是普通的孩子。”母亲的声音继续道,“你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成功的人工共生体。你体内携带的基因钥匙,能在特定条件下激活休眠的普罗米修斯序列。”
影像切换,显示出一个婴儿在培养舱中的画面。婴儿锁骨下方有一个清晰的星形胎记——和顾迁禁的一模一样。
“不……”顾迁禁摇着头后退,“这不可能……”
“而时舟,”母亲突然说出顾时舟的名字,让他浑身一颤,“你是这个计划最关键的部分——控制组和稳定剂。你的基因序列能平衡正阳体内的变异因子。”
全息影像又变了,这次显示两个婴儿并排躺在相邻的培养舱中。顾时舟死死盯着那个标着“S - 001”的婴儿——那真的是他吗?他没有任何记忆,没有任何……
“你们是彼此的半身。”母亲的声音变得异常柔和,“正阳是火,时舟是鞘。只有在一起,你们才能完整。”
顾迁禁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诡异的蓝色纹路,像电路图一样在血管中发光。
“迁禁!”顾时舟冲过去抱住弟弟,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顾迁禁的身体悬浮到空中,蓝色纹路越来越亮,整个大厅的灯光开始闪烁。
全息影像中的母亲露出焦急的表情:“正阳的基因锁正在解开!时舟,你必须接触他,现在!只有你能稳定这种反应!”
顾时舟不顾手臂的灼痛,再次扑向顾迁禁。这次他成功抱住了弟弟的腰,两人一起摔在地上。接触的瞬间,顾迁禁身上的蓝光减弱了,但顾时舟却感到一股奇异的暖流从接触点涌入自己体内。
“很好。”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这种能量交换是设计好的。正阳体内积累的多余能量会通过皮肤接触转移到时舟体内,由你的特殊基因序列中和。”
顾时舟抬头看向全息影像:“这到底是什么?我们是什么?”
母亲的表情变得悲伤:“你们是我的孩子,无论基因如何编辑。但技术上来说,你们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最终成果——人类进化的一次量子跃迁。”
影像切换,显示出一份标有“绝密”的文件:
普罗米修斯计划
目标:创造能够适应极端环境的新人类变种
方法:CRISPR - Cas9基因编辑+外星生物材料融合
阶段:K系列(能量转化)与S系列(能量调节)共生体
“外星……?”顾时舟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1997年,一艘飞行器坠落在南海。”母亲解释道,“我们从中提取了仍然存活的生物材料。它的DNA能与人类基因完美融合,赋予宿主不可思议的能力。”
顾迁禁在顾时舟怀中苏醒,蓝色纹路已经褪去大半。他虚弱地问:“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选中我们?”
“不是选中,是创造。”母亲轻声说,“你们是五十次尝试中唯一存活的一对共生体。其他人……”她的影像看向那些培养舱,没有说完。
大厅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一个机械女声宣布:“警告:外围防线被突破。入侵者距离:200米。安全协议启动。”
全息影像中的母亲语速加快:“苏黎世集团一直在寻找你们。他们想利用正阳的能力作为武器。听着,当月亮吞噬太阳时——”
影像突然中断,大厅陷入一片黑暗。几秒钟后,应急灯亮起,但全息投影没有恢复。顾时舟扶起顾迁禁,发现弟弟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但眼神仍然涣散。
“我们必须离开。”顾时舟环顾四周,寻找出口,“他们快到了。”
顾迁禁却挣脱他的手,踉跄着走向主控台:“不,我们需要答案。月亮吞噬太阳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感觉……”他的手悬在控制台上方,“好像我知道该怎么操作这些?”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亮起,显示出一系列加密文件。令顾时舟震惊的是,顾迁禁不假思索地输入了一串长达二十位的密码——这绝对不可能是猜中的。
“基因记忆。”顾迁禁自己也显得很惊讶,“我的手指……自己记住了。”
文件解密后,显示出一份天文图表和一段视频。图表标注着“日全食轨迹”,日期是——顾时舟倒吸一口冷气——三天后。视频自动播放,再次出现母亲的影像,但这次她看起来更加憔悴,背景像是某个避难所。
“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说明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影像中的母亲声音嘶哑,“日全食期间,太阳磁场变化会触发正阳体内的外星基因完全激活。没有时舟的调节,这种能量会烧毁他的身体和心智。”
顾迁禁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所以我是个定时炸弹?”
“不!”母亲激烈地否认,“你们是一个奇迹。正阳的能力可以治愈疾病,净化环境,甚至改变物质形态。但苏黎世集团只想把它武器化。”她深吸一口气,“冷冻舱里有抑制剂,可以延缓激活过程。但最终,你们必须做出选择——分离,或者……”
视频突然中断。控制台显示有外部信号强行接入。一个冰冷的男声从扬声器传出:
“李正阳,顾时舟。我们知道你们在里面。交出基因样本,我们可以让你们活命。”
顾迁禁猛地关闭外部通讯,调出实验室的监控画面。屏幕上显示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特工正在穿过走廊,距离他们只有三道隔离门。
“有后门吗?”顾时舟急切地问。
顾迁禁调出实验室平面图,指向一条标红的通道:“这里通向潜艇舱。但需要双重认证——我们两个人的基因。”
他们快速收集了控制台上的数据芯片,顾时舟顺手拿起了那支蓝色注射器——现在他知道这是什么了:抑制剂,或者按母亲的说法,“稳定剂”。
警报声越来越急促。第一道隔离门已经被炸开,特工们正在突破第二道。顾迁禁拉着顾时舟跑向实验室深处,穿过一条摆满生物标本的走廊。那些标本令人不安——畸形的人体组织、半人半兽的胚胎、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
“是我们。”顾迁禁停下脚步,盯着一个标着“K - 049”的标本罐。罐子里漂浮着一个约七八岁的男孩尸体,面容与顾迁禁惊人地相似。“失败的克隆体。”他声音嘶哑。
顾时舟看到相邻的罐子标着“S - 049”,里面的男孩像极了童年的自己。一阵恶心涌上喉头,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走,迁禁。别看这些。”
他们终于来到潜艇舱门前。正如顾迁禁所说,控制面板有两个手掌形状的凹槽。两人同时将手按上去,系统发出确认音:
“双重认证通过。K系列与S系列共生体确认。祝你们好运,孩子们。”
门开了,露出一艘小型潜水器,刚好容纳两人。他们刚爬进去,就听到实验室方向传来爆炸声和枪声。顾迁禁快速启动操作系统,潜水器从发射通道滑入深海。
透过观察窗,顾时舟看到实验室所在的海底山体开始崩塌。巨大的气泡和碎片向上涌去,像一场倒转的雪。潜水器的自动导航设定为“随机规避路线”,将他们带向更深、更黑暗的海域。
顾迁禁突然抓住顾时舟的手:“现在你知道了。”他的眼睛在仪表盘的蓝光中闪烁,“我不是你真正的弟弟。我只是……一个实验产物。”
顾时舟反手握住他,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你听到母亲说的话了。我们是彼此的半身。”他将额头抵上顾迁禁的,“无论基因如何,无论谁创造了我们,这二十年的感情是真实的。”
潜水器在深海中无声滑行,载着两个非人又过于人类的生命,驶向未知的命运。三天后,月亮将吞噬太阳,而他们必须在此之前找到答案——关于过去,关于未来,关于那个终极选择。
顾迁禁的体温又开始升高,蓝色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顾时舟毫不犹豫地抱住他,任由那股奇异的能量涌入自己体内。疼痛中带着奇特的满足感,仿佛他们本就该如此紧密相连。
在深渊的黑暗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证明他们还活着,还有未完成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