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被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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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常望着赵瑾那张神色不明的脸，唇线微抿，突然笑了出来。
这人脾性也是好摸，随便激激都能生气，喜怒哀乐都写在了脸上。
“你笑什么？”
这会儿轮到赵瑾莫名其妙起来，还不自觉地打量自己的穿着，生怕哪里惹人发笑。
“没有，觉得你这人挺有趣的。”
顾怀常没再理会傻愣愣的赵瑾，抬头望向洞口那点微弱的火光，心中暗自祈祷有人能寻到这火光，发现他们被困在洞底。
“别指望那些人会来救我们了。”赵瑾的声音悠悠传来，“这山头险得很，他们顶多象征性地找一圈就回去了，今晚咱们就在这儿将就一夜，等明天警察上山再说吧。”
顾怀常透过昏黄的光看向对面，赵瑾面容清俊，脸上不见半分狼狈，连搀扶他的那双手都干净得不像话。
不像是个掉到洞里的人，倒像是来旅游的。
他下意识地朝自己掉下来的方向张望，想寻找别的出口，赵瑾的声音再次响起，轻描淡写地打破了他的希望：“别找了，这地方我都走遍了，没有别的出路。”
这人被困在洞里的几个小时倒也没闲着，跟耗子打洞似的乱窜，一点不怕塌方啊。
“我妈说过，矿洞一般都是连通的。”顾怀常低声说道，然后打算往另一边去看看。
赵瑾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导致他猝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扑倒在他肩头。
顾怀常下意识地抬眸，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光影中交汇，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感觉到那双有力的手传递而来的温度。
是冰的，冻彻心扉的冰。
他眉头微蹙，正欲抽身，却见赵瑾低头看向他血肉模糊的手掌。
“你忍着别哭，我先给你拔刺。”
借着洞口那点微弱的火光，赵瑾低垂着眼眸，专心致志地为顾怀常拔掉掌心里的那些小刺。
他的动作极轻，每拔出一根刺，眉头便微微蹙起，好像承受着痛苦的是他，而不是顾怀常。
顾怀常静静地看着他，目光落在那低垂的眼睫上，他想起了兔子——除了那双瞳孔的颜色不同，其他地方都一模一样。
等到最后一根刺被拔掉，赵瑾从兜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小方巾，仔细地将伤口包扎好。
“顾怀常。”赵瑾埋着头认真地包扎，却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真的变了。”
顾怀常身子一僵，呆滞地看着他的薄唇一张一合，心想是不是自己过于冷漠，让他觉得受伤。
可是他已经尽力让自己不那么排斥这样的关系了，再怎么说，赵瑾都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就算对方一时走歪了，也不能因此疏远对方。
他张张嘴，刚想安慰两句，却见赵瑾抬眸凝视他。
那双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一半是炽热的光，一半是清冷的寒。
“变帅了。”
赵瑾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
顾怀常决定收回之前认为这个人可以一眼看穿的想法。
一会儿变个样，变色龙变色都没这么快。
“我妈说，矿洞都是联通的。”顾怀常重申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他知道赵瑾刚刚在有意岔开话题。
“我们去那边找找。”
他抬手指向自己掉下来的方向，那里深不见底，只有一团浓稠的黑暗无声地蔓延着。
赵瑾沉默片刻，目光在顾怀常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轻叹一声：“好，我跟你去。”
煤矿被荒废太久，地上和洞壁上都是干枯的青苔，空气中泥土与矿石混合的气味带着沉重的质感，甚至还带了些发霉的味道。
顾怀常十分照顾赵瑾，一边在前走，一边紧紧拉着他的手腕，遇到暗坑和拐角时还会提醒他，让他小心。
如此体贴入微的行为却让赵瑾越发沉默。
前面的黑暗彻底包裹住二人，只有心跳声此起彼伏。
顾怀常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背上，像是要将他的背影烙进眼底。
“顾怀常。”赵瑾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你怕黑吗？”
顾怀常脚步微微一顿，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句：“不怕。”
身后变得悄无声息，赵瑾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顾怀常感觉到了赵瑾的异样，他性格向来内敛，对周围人的情绪格外敏感，只要聊上几句就大致摸清对方的脾性。
赵瑾心里肯定藏着事儿。
他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底，直到被一堵墙给堵住才停下脚步，看来这条路不通，两个人不得不又掉头回去。
幸运的是，当他们回到原地时，洞口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呼喊，声音虽有些中气不足，却在这寂静的矿洞中显得格外清晰：“有人吗？”
顾怀常迅速抬头往上看，发现是那个跛脚的中年男人，他立马回应：“是我们！”
中年人将手中的火把凑近洞口，借着跳动的火光，仔细瞧了瞧顾怀常和赵瑾的脸，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手上不停地比划着：“你们往那边走，那边有出口！”
他指向跟刚刚顾怀常二人走的完全不一样的方向，引导着他们过去，两个人顺着他的方向一直摸黑走，果然看见了另一个更大的洞口。
这里貌似曾发生过塌陷，堆积起一座小土坡，恰好够他们攀爬上去。
顾怀常先爬上土坡，然后朝赵瑾伸手想把他拉上来。
然而就在这瞬间，他猛地看见自己脚底下有一双并不属于自己的脚印，看泥土土质应该是刚印上去不久。
顾怀常眼神一暗，心中掠过一丝疑虑，可赵瑾却若无其事地看着他，那双眼神看不出一点异样。
顾怀常无奈，这个时代的人演技都挺不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穿进的是甄嬛传。
“其他人都下山报警去了，这片山头我熟悉，我带你们下山。”中年男将两个人拉上来以后说道，神采奕奕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是个上年纪的人。
他转身走在前面，脚步轻快，看样子对这山中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只半小时就到了山脚顾怀常找牛的地儿。
中年男对二人格外热情，尤其是对顾怀常，就像自己的儿子一样，时不时地摸他的头，眼神里带着些许欣慰。
“看起来也不是很傻嘛，挺俊的一小伙。”
顾怀常本来不太喜欢陌生人碰自己，总有种刻意拉进关系的感觉，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摸自己头的时候，他竟然出奇的平静。
他的爸妈都没有这样摸过他的头。
直到他们快要走到村口，远方出现点点火光之后，中年男才依依不舍地把手从他头上放下来。
远处宽阔的坝子里聚集了一堆的人，除了刚刚上山去找赵瑾的那堆人，还多了个村长陈先河。
看见从山上下来的三人，他们激动地一窝蜂地涌上来，像蚂蚁一样将他们包围。
不过众人的关注点几乎全在赵瑾身上，顾怀常像是被遗忘的孤雁，默默站在人群外围，显得格格不入。
顾怀常揉揉自己酸痛的腰，倒也习惯了自己被边缘化的处境，心中波澜不惊。
七嘴八舌的询问声此起彼伏，无非是关心赵瑾是否安然无恙，有没有受到惊吓，需不需要请医生来看看。
陈先河尤其激动，握着赵瑾的手感慨万分：“阿瑾，还好你没事，你爸跟我是故交，如果你在打客村出了意外，我实在没办法给你爸交代。”
赵瑾的目光穿过人群，淡淡地在顾怀常身上扫了一眼，随即收了回来，脸上挂着谦逊而礼貌的笑容：“谢谢陈叔关心，这事儿还请您别告诉我爸，免得他担心。”
“好，放心，只要你人完好，今天的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天儿晚了，去城里的班车停运了，你今晚先住叔家里，我找人送你去车站。”
“好，麻烦了。”赵瑾温和地笑笑。
顾怀常站在人群外围，百无聊赖地埋着头，目光却落在那些人的鞋面上。
火把的光摇曳不定，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射在他的身上，连带着那些鞋面也变得模糊不清。
可唯独陈先河的鞋面依旧光鲜亮丽，并且这一次他的指头也不蜷着了，鞋挺合脚。
另一双鞋面走到了他跟前，挡住了陈先河的脚，顾怀常抬头，正对上李秀英那双恶狠狠的眼睛。
“真是个傻子！放个牛都能跑丢！净拖累人！”
顾怀常盯着她，心里的气也上了头，冷冰冰地说：“那你要问问你的小儿子顾青武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秀英愣了愣，连带着旁边的顾青武脸色也变了变，口齿不清地说：“你在说什么呢？”
顾怀常眼眸森然，紧紧地盯着他，故意大声说话，吸引陈先河等人的注意力：“故意把牛弄丢引我上山，想让我迷路，结果害错人，难道不是吗？”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顾怀常的话吸引了过来，震惊地看着顾青武。
“我……我没有！”
顾青武慌张地摆手，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他抓住李秀英的衣服拼命解释：“妈，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都是顾怀常诬陷我！”
“我可以作证。”
这时站在人群里的赵瑾忽然开了口，毫无波澜地看着顾青武。
他双手插兜，嘴角带着笑：“你在院门口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顾青武被戳穿谎言，顿时间脸色苍白。
顾怀常趁此机会摆出弱者的模样，难过地说：“弟弟，我知道是我不好，家里的活干的不好，脑子也不好使，你害我可以，但也不能把阿瑾害了。”
顾怀常的话不会有人不信的，大家都知道顾家是个什么情况，顾青武欺负顾怀常已经是家常便饭，再加上顾怀常委屈的模样，众人很快将不悦的视线投向了顾青武。
陈先河极为生气，重重地斥责顾青武：“小小年纪，怎么能一肚子坏水！还好这次阿瑾没事，不然拉你蹲牢子都不够！”
李秀英愣了愣，陷入了沉默。
顾青武以为她要责备自己，却没想到她只是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绪，他竟然感觉心里颤了颤。
那个中年人似乎看出了李秀英眼底的情绪，低声安抚她：“秀英，青武这孩子的确被惯坏了，你回去好好说教说教。”
没想到李秀英回头瞪了他一眼，似乎在把火气撒在他身上：“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管，顾新强，你别以为你是我丈夫的弟弟就一直掺和我们家的事，我丈夫已经和你断绝关系了，你少管！”
顾怀常听闻这话顿了顿，原来这瘸腿中年人是自己的小叔，难怪会对自己这么上心。
只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李秀英对他恨意这么大。
顾新强愣了愣，最后只剩下一声苦笑：“好，好，我不管，我回去了。”
他一瘸一拐地转身，与顾怀常擦肩而过时，脚步微微一顿，犹豫片刻，低声对顾怀常说道：“怀常，明天来小叔家里玩，我给你吃好吃的，要不要？”
顾怀常的直觉告诉他，顾新强这个人应该是个善良的人，没准能成为自己的依靠。
所以他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下来：“好。”
天色已晚，众人渐渐散去。
赵瑾跟着陈先河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
顾怀常和李秀英等人正往家里那边去，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身姿伟岸，与那个平日里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形象截然不同。
赵瑾垂下眼眸，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阿瑾，笑什么呢？”陈先河侧头问他。
赵瑾双手插在兜里，步伐轻松：“没什么陈叔，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挺有趣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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