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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清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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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去过那个地方。”荆辰说。
男孩明亮的眼睛里闪过疑惑，更加认真地打量起那张脸。
不会错，他认识这双眼睛的。
灰透蓝色的瞳眸里少见的清透，像是倾倒了染料的湖面，湖底暗流中夹杂着清冷与漠然，冷白肤色让那张脸看起来有些苍白，微卷长睫缓慢眨动的时候，像一只鳞翼破损的蝶。
他认识这双眼睛，他记了很多很多年。
可刚刚那一眼之后，却突然陌生了。
“……抱歉，”男孩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小小的身影站在巨蛇身后，他感到手足无措，“抱歉，我可能认错了。”
右手因为紧张而紧抓着衣角，左手却放在身后，攥成一个小小的拳头。
荆辰注意到了那只手，“手里握的什么？”
男孩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荆辰问。
“是……”犹豫了很久，男孩才慢慢将手伸了出来，“一些不允许回忆的东西，我猜可能会很糟糕。”
手指在荆辰面前轻轻展开，一点细沙似的黑色颗粒从指缝间流出来。
那些颗粒滑过异化蛇坚硬的皮肤，冰冷的黑蛇突然全身颤抖起来。
一条条伤痕爆裂开，坚硬的鳞片开始脱落，黑蛇痛苦的扭曲着身体，它无法出声，眼中却满是痛苦与委屈的情绪。
黑色颗粒似乎源源不断，它们从男孩指缝间流出，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速铺满了整个小岛。
很快，黑潮中的小岛摇摇欲坠，整座孤岛开始向地底倾塌，在荆辰与男孩脚下，浮现出了一座冲天高塔。
精神图景真正的模样展现在了荆辰眼前。
这是B03区的缩影，城市坐落在他们脚下，而两人所在的位置，是B03白塔的最顶层。
大片云雾缭绕在四周，将地面的城市隔得特别遥远。
意识到周围的变化，男孩的手重新攥成拳头，他似乎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黑沙却依旧在外溢，如同海水一般源源不断。
精神图景中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与黑沙混合在一起，黏在男孩的衣服上，变成了沥青般的黑色污泥。
他朝白塔边缘走了一步，眼中满是悲伤，静静地俯视着脚下的城市。
“你有多久没出过白塔了？”一个声音问荆辰，却不是男孩。
声线低沉，带着些许沙哑，更像是卫凝安本人。
荆辰没说话，于是那个声音继续说，“如果你能走出去看看，或者像哨兵一样拥有敏锐的五感，你就会看到他们。”
“看到谁？”荆辰问。
向导的感官比哨兵弱很多，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他什么也看不到。
“很多人，”男孩代替那个声音回答，“很多很多人。”
“我们被困在了没有出口的笼子里，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也不会有救援。”
混乱状态下的哨兵，精神图景也会出现异常，疏导时必须保持高度警惕，否则会在不经意间被拉入混乱的泥潭。
荆辰没有尝试理解男孩的话，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白塔已经被沥青状的黑泥污染，下面的城市恐怕也不容乐观，如果放任下去，这里恐怕很快就会被这些污泥埋葬。
一滴雨落在了荆辰肩膀上，他抬手摸了一下，冰冷的触感从指腹流窜到身体各处。
“你的病好了吗？”男孩又一次问。
回答他的却是脖颈处柔软的体温。
一只白鼬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身长只有四十厘米，哪怕站在年幼.男孩的肩膀上，也只有小小的一只。
柔软的尾巴扫过男孩的脖子，它俯身嗅了嗅男孩的气味，小心翼翼地钻进他的怀里。
周围的环境又一次变化。
气温开始下降，很快降至冰点，连绵的雨滴凝出冰花，变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将污泥完全覆盖。
紧接着，白塔周围刮起了风。
呼啸的狂风将飞雪刮的很高，那些雪像有粘性一般，将污泥也连根拔起。
一切都在狂风中被摧毁撕裂，风暴眼中的男孩却安静的抱着一只白鼬，幼小的白鼬将自己的体温分享给男孩，男孩并不觉得冷。
风暴慢慢平息，渐渐地，雪也停了。
雨水与黑沙的混合物被全部带走，断壁残垣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一只体型缩小的黑蛇从白塔内探出脑袋。
似乎意识到风暴已经过去，他灰溜溜的钻出来，迅速盘到男孩身边。
荆辰目光沉沉的看着男孩，“这里干净了。”
疏导室内，一束光穿透窗户，直射在打碎的白瓷碎片上，又被折射进卫凝安的眼睛里。
刺痛感灼烧着瞳仁，卫凝安突然清醒过来。
白噪声传进脑海，打碎的杯子旁，还有水在地面上流动，时间似乎只过去了几秒。
精神体不见了，卫凝安的心脏擂鼓般跳动着。
“你可以回去了。”荆辰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都没停。
他先拾起地上的杯子碎片，又拿新杯子接了杯水，最后坐回窗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一个只管破坏不管修缮的家伙。
卫凝安在心里给对方打上第四个标签。
他与荆辰已经见过三次了，可在对方的认知里，似乎不存在生人和熟人的区别，无论什么时候，这位向导永远只有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表情。
冷漠。
——卫凝安只能找出这样一个能够与荆辰搭上关系的词。
被卫凝安带过的队伍有很多，队里的哨兵——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长的，都会说卫凝安是个冰冷的人。
“冷冰冰的，一只覆盖鳞甲的蛇，相处很久才能捂出一点温度来。”
可就算冰冷的卫凝安，在荆辰身边依旧能够敏锐地察觉出那种冷漠的情绪。
就像一组没有情感只有指令的代码，卫凝安甚至觉得人工智能C229都比这位向导更有人情味。
掌心残留着一点余温，来自白鼬的风雪气息还没有消散。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将这个家伙和一只“秀色可餐”的白鼬联系在一起。
这样的人精神体怎么会是一只弱小的白鼬？
卫凝安觉得至少也该是像容烨那样的不可名状之物，才能配得上这副孤傲的性格。
但不可否认，就算再弱小的精神体，有S+的精神力做支撑，也足够发挥出恐怖的实力，荆辰那番海盗洗劫式的清理虽然粗暴，但效果也很明显。
卫凝安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沉重的负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舒畅和轻松。
唯一的缺点是心里空落落的，精神图景里残留的积雪传递出丝丝缕缕的冷意，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谢谢。”卫凝安说完就打算离开。
荆辰却又叫住他，一边翻开名单一边与他确认，“剩下的哨兵都是三级混乱状态？”
卫凝安停下脚步，“是，这一批里只有两个四级混乱者。”
“嗯，”荆辰顿了顿，“让他们都进来吧，一起处理。”
“……好。”
卫凝安不免在心底生出一抹同情。
房门关好的瞬间，系统的任务满意度也终于判定出了结果。
[满意：72%]
[不满意：28%]
[判定合格]
这个结果让荆辰有些意外。
“没搞错吧？”他忍不住问。
这次任务是感官剥夺，他甚至没有执行，满意度却比上一个高很多。
荆辰甚至已经做好了受罚准备了。
弹幕顿时七嘴八舌的解释起来。
[可怜巴巴的，算了。]
[放过他了。]
[今天心情好，不计较。]
[我说什么来着？还是应该撸蛇。]
荆辰无奈地抿了一下唇。
四级混乱者已经处理完了，后面的清理工作要简单得多。
不到十分钟，最后一位哨兵软着腿走出了疏导室，对互相搀扶的伙伴连连摇头，压着声音问，“下次、能主动放弃预约名额么？”
“忍忍吧，总比没有向导要好，听说B02区已经……”
“我实在没有感觉好多少，今晚恐怕要做噩梦。”
“高阶向导可能都是这样，觉得害怕多找找自己的原因。”
“…可是你的两条腿明明也在发抖。”
……
荆辰看了一下时间。
早上八点四十二分。
四级污染下，整个白霜区都进入了戒严状态，白塔内所有哨兵与向导随时待命，但是对于高权限区的向导来说，日程依旧是固定的。
早上八点和下午两点分别会有一批哨兵需要疏导，这意味着从现在到下午两点之间的这段时间里，荆辰都是空闲的。
他今天第三次看向窗外。
白塔是区域内最高的建筑，77层接近顶层，从这里甚至能看到B04区边缘的涂北海。
那里曾经是白霜区最后一片安全海域，北方海港就建在内环海岸线上，从那里有一条通往黎鸣区的最短海运线，货运船往返只需要34天。
可是现在，那里只剩下了满目疮痍的废墟。
已经有多久没出过白塔了？荆辰突然在想。
一年，或是两年，……或许比这还要久。
向导不像哨兵一样拥有敏锐的五感，如果换成一个哨兵站在这里，或许能眺望的比这更远的距离，或许能看到北方海港上搁浅的一尾鱼，但荆辰不一样。
他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白雾。
他盯着雾气朦胧的窗外看了一会儿，关掉终端，换了一件黑色的外衣，走出疏导室。
走廊里已经安静了，只有零星几个疏导室外还等候着几位哨兵，荆辰从中间穿过去，按动电梯下行按钮。
【荆辰少校，你准备外出？】C229关心道。
“嗯。”荆辰应道。
【当前区域污染度：四级，污染数值：1033。建议出行做好防护。】
过了很久，荆辰才点了点头，“好。”
他接过机械臂递过来的黑伞，走出白塔大门。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