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星空之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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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霜区已经很久没下过雨了。
小雨带着一点泥土的气息，落在伞面上的时候，会形成天然的白噪音。
四级污染区域，空气中也会沾染污染因子，在污染区内呆久了，肺部会有火辣辣的灼烧感。
荆辰离开B03区通行口的时候，从防护设备中挑了一只过滤口罩和一双手套。
“这种简单的防护措施作用有限，任何暴露在外的皮肤都可能被污染因子附着，尽量不要触碰尖锐物品，不要使自己受伤，城外的水和食物都不要碰。不论外出做什么，最好在三个小时之内回来。”
通行口的工作人员对荆辰说着注意事项，最后又问道：“您保证已经收到了白塔的出城许可函？”
她没有在终端系统中检测到今日发布过任何出城许可函件。
白霜区已经在三天前发布了限行令，除了白塔直接派遣外，其余人员出城必须要出示白塔的出城许可函。
但这只是白塔的军令，政团对军属白塔向来都是嗤之以鼻的态度，认为这些杂种兵只不过是自家大院里的看门狗，对于限行令当然也不会放在眼里。
于是这一条令落实下来，只能变成一句可有可无的询问。
荆辰对这一点很熟悉，面不改色道，“有。”
“应该是网络延迟，我会先给您放通行，稍后再向白塔核实。”
工作人员说着熟练的话术，没再阻拦，打开出城通道，“一路平安，先生。”
荆辰走出城门。
B03白塔区并不只包含白塔，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是一座城。
88层白塔是地标性建筑，属于军方作战区，而白塔周围、城内的其他区域，则属于政团氏族的生活区，住宅、交通、餐饮和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所有这些被一座五米高的城墙围在中间，形成了完整的B03区。
而城外不受特殊保护的区域，属于一般人居住的外城区——在白霜区宣布沦陷之前，不论污染度怎么变化，那里依然属于宜居地带。
白鼬从精神图景中跳了出来，在连绵的雨幕中上蹿下跳。
它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从生锈的自动贩卖机一跃跳上一座废弃的墙，在锋利的碎石块中穿梭，丝毫不把工作人员的叮嘱放在心里。
荆辰有些头疼的看着那一小撮雪白的影子。
精神体是哨兵与向导精神世界的具象化，哪怕等级最低的向导，对自身的精神体都有绝对的控制权。
但荆辰不一样，他的精神体是系统赠送的，每一个都似乎拥有自己的意识。
现在白鼬想跑出来，荆辰对此毫无办法。
“有没有人知道白鼬该怎么管教？”
在不使用精神力的情况下，直播间可以随时关闭，但荆辰大多时候喜欢全天开着，偶尔和那些直播观众交流几句。
听到他的问题，直播间立刻活跃起来。
[打一顿就好了。]
[没有什么是小鞭子解决不了的。]
[我的精神体也是白鼬，小家伙喜欢雨天，每次下雨都会自己跑出来。]
大多都是这种无意义的闲聊，虽然没有实质性帮助，但荆辰却觉得很热闹。
所有与他相处过的人都说他是个冷漠的家伙，只有这些直播观众不觉得，他们会用各种刁钻的词语来形容他，虽然不一定是好词，甚至不一定是夸赞，但总会让他觉得很新鲜。
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白鼬一连跳过十三个损毁的自动贩卖机，在第十四个自动贩卖机旁边停了下来。
红漆被雨水冲刷，露出了斑斑锈迹，机器内部的灯却还亮着，这个自动贩卖机还在正常工作。
荆辰从兜里掏出两枚硬币，塞进投币孔里，伸出手指，却迟迟没有触碰商品选项。
任何状况下的犹豫都会引发直播间的新一轮争吵。
[气泡水。]
[轻乳茶比较好喝。]
[搞什么？有咖啡为什么不选咖啡？]
[又喝咖啡！]
[诶？这里有星空之海。]
荆辰也注意到了。
星空之海是特制饮品，加入了少量酒精和镇定剂，对一般人来说会有微醺助眠的效果，不过在药品匮乏的时候，也被哨兵们用作止痛剂。
价格是普通饮品的两倍，荆辰又掏出两枚硬币。
“抱歉。”一个声音突然传来，荆辰转身，才注意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是一名哨兵，黑色白纹的制服被雨水淋湿，勾勒出健美的身材。
他的身体微微佝偻着，脸色透着一种灰败的苍白，一只手捂在腹部，那里有一道贯穿伤，血被雨水稀释成淡红色，从指缝里流淌出来。
另一只手却伸到荆辰面前，摊开，露出手心的十几枚硬币。
他努力对荆辰笑了笑，“最后一瓶星空之海，能不能让给我？”
这种伤势已经远不是星空之海能够止痛的了，荆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手中的两枚硬币继续投进去，从取物口拿出最后一瓶星空之海，扔给哨兵。
“谢谢。”
哨兵依旧举着硬币，意识到荆辰不收，他将硬币放到了一个被利器削断的平台上，自己也坐在了那里。
血很快积成一滩，又随着雨水冲刷进石缝里。
他身上似乎不止一处伤口。
“谢谢您，”哨兵又一次说。
城外的人习惯用服饰辨别身份，黑色白纹制服是白塔哨兵，白底黑纹是白塔向导，城外的散兵与居民在这个时节只会穿一个薄薄的短袖，像眼前人这样的打扮，应该是政团的人。
于是哨兵不自觉用了“您”这个称呼。
“我见多了蛮横的官员，您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好人。”
哨兵说完打开饮品，伴着雨水喝了一大口。
“他们都说我是冷漠的人。”荆辰没有浪费口舌解释自己的身份问题。
哨兵却笑了，摇了摇头，“我见过很多冷漠的人，”他又仰头喝了一大口，“但您不是。”
直播间不知为什么突然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弹幕，荆辰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又说，“你伤的很重，把身份编号告诉我，我替你申请撤退。”
沙沙的雨幕像是一道墙，将所有东西一一隔开，那位哨兵安静地坐在废墟里，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他好像死了。］
一个弹幕弹出来。
荆辰也察觉到了。
原地站了许久，他弯腰捡起两枚被雨水打湿的硬币，重新投进自动贩卖机里，选了一瓶蓝色气泡水，俯身从取物口拿出来的时候，突然觉得手指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
是一截从取物口冒出来的触手——
容烨的精神体。
触手绕着荆辰的手指往上爬，一直爬到手腕，戳了戳他的终端，替他将网络权限打开。
荆辰不喜欢被C229追踪，终端经常处于断网状态，通话也经常无法接通，只有容烨会用精神体来提醒他接电话。
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
荆辰按下接听键，一个虚拟框从终端弹出，视频通话里是容烨的办公室，有整理文件的声音，却看不到人。
荆辰等着对方开口。
过了半分钟，冷冰的声音才从屏幕中传出来，“工作时间擅离职守，你现在在哪？”
两句都是废话，荆辰不相信对方有这个闲心从B01区打电话到B03，只为了追究他旷工两个小时。
“什么任务？”他直接问。
容烨也不卖关子，直接发送了一个坐标，“有个人需要你去救，详细信息一会儿发给你，今晚0点行动。”
“伽什拍卖场？”荆辰查看那个坐标，顿了顿，道，“我没那么多钱。”
“用不着钱，谈不拢直接端了，谁有意见让他们直接找我谈。”
“好。”
没有多余的交谈，荆辰正打算挂断电话，却忽然觉得一阵湿冷的触感划过耳根，冷嗖嗖的麻意绕上脖颈，甚至连手腕也传来了细微的酥痒。
呼吸乱了一瞬，他立刻看向自己的精神体。
刚刚还在上蹿下跳的白鼬，不知什么时候被触手缠上了。
两只触手将白鼬小心翼翼地围在中间，触手尖端柔软的弯曲着，先是捏了捏白鼬的小耳朵，又沿着耳根往下细细的抚摸，柔软的吸盘蠕动在毛发之间，每走过一寸都要不自觉吮动一下。
酥痒的感觉如同电流一瞬间窜遍全身，荆辰立刻按住自己的脖颈，企图用手套的冰冷缓解皮肤上的热意，下半张脸遮挡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冷若霜色。
他快速在脑海中回忆着以往的经历。
与容烨的所有交流都是公事，他不记得两人之间有过上下级以外的其他感情。
视频通话里依旧不见人影，似乎永远等不到解释与回应。
荆辰单眉轻轻挑了一下，“…容烨上将？”
过了很久，视频中才传出一句冷冰冰的回答。
“抱歉，距离太远，精神体容易失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星空之海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