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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他在门口找到人,两步台阶之下,对方正满脸春风的打着电话。一直这样,每次来过医院过后对方脸上的眼角纹就没落下过,在下一次见面,眼角纹就会往下弯下一个弧度。
      他走过去,拿出写好的信,开口:“张院长,这是这个月的信。”
      才收到一笔巨款的张林接过他手里樱花纹的信封,“行,会给你寄的,回去吧。”然后将其胡乱塞进自己的裤袋里。

      时芽没动,迎着旭日,撑着自己的后腰问:“张院长,我哥是在哪个国家啊?有多远?我能自己去看他吗?”

      心情美滋滋的张林听到这话,愣了一瞬,随即又变换成笑脸的样子,“不行,他家里管得严,我都是通人辗转几折才能把信送到他手里,而且他当初是说好了不再和你联系,要是被发现了,那连送信都会跟着泡汤。”
      他在心里暗想:而且你俩要是真见面,我可就拿不到这么高额又定时的挥霍资金了。
      见摇钱树低垂着脑袋,他眯着眼拍拍他肩膀承诺,“行了,先顾好你自己的身体,别到时候有机会见却没命见。”

      是啊,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这病。时芽在心里叹了口气,朝马路边走了。

      心中的火苗被浇冷水,身体的疼痛就越发明显。
      时芽从小就对疼特别敏感,距离检查结束已有十几分钟,他却仍然觉得那尖锐的物品没有离开他身体,仿佛嵌在他骨头里,疼得他每走一步就呻吟一声。

      刚到路边,就见一辆银色的车子停在他面前,车窗缓缓下降,漏出里面的人脸,“小白!我来接你了,快上车!”
      是一个打扮靓丽的年轻女人。
      他弓着身体,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坐进去,“你怎么来了?”
      贺朵离发动引擎,笑着说:“当然是来接你啊?你不会忘了吧,上周我都说了我来接你去吃饭。”
      时芽想起来了,小声嘟囔:是哦。

      贺朵离开着车,时不时关心他身体,“怎么样?今天检查如何?什么时候能做手术?”
      时芽回:“不知道,但收拾时间延后了一周。”
      “啊?延后?你身体有问题还是他们那边有问题?”贺朵离抽神看了一眼他问。
      时芽摇头,“不是,是因为换了一位医生所以要延后。”
      贺朵离眉头紧蹙,其实她没听懂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但她想可能时芽自己也没懂,她也就没有接着问下去了,她好像听家里人说自己的堂哥也在这个医院上班,到时候问问他好了。

      银色跑车驶入地下车库,贺朵离先下车,将车钥匙扔进早就等在一旁的侍应生手里,然后打开副驾驶门,“下车吧,姐今天请你吃大餐!”
      她盯着时芽磨磨蹭蹭下车,疑惑地问:“你怎么老弓着腰?腰痛?”
      时芽点点头,说道:“今天的检查很痛!”
      贺朵离看着小可爱委屈的表情,立即心疼地将对方的胳膊揽上自己的肩膀,“那怎么办?要不今天先回去?”
      时芽摇头,坚强地说:“我能行,吃饭又不累腰。”停顿一下又才接着说,“我只是很怕疼,其实也只是被针扎得深了些。”
      贺朵离立即笑了,他捏了捏时芽的脸,说:“啧啧,说实话,要不是我知道你从小生活在孤儿院,我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公子哥呢,大大小小的金贵毛病。”
      时芽想躲开对方的手,但没躲开,只能任由自己的脸颊被揪住。

      两人上了楼,才走进辉煌的大厅中,就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快步走过来,笑着说:“贺小姐,您的位置在这边。”男人领着二人往窗边走去。

      男人替贺朵离拉开座椅,但贺朵离没给那人一个眼神,反倒将对面的椅子拉开,示意时芽坐过来,等他坐下后,她才去坐。
      侍应生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将推车上的热毛巾夹起来送到两人面前,贺朵离拿起毛巾擦了擦,时芽也像模像样学她的样子擦手。

      一碟一碟开胃小菜先被盛上来,时芽用叉子挑起一缕像头发的东西放进嘴里。
      额......好恶心,又黏又滑,还有股腥味儿,他连忙吐回碟子里,拿清水漱口。
      “怎么了?不喜欢吃这个?”贺朵离把他吐过的碟子拿给旁边的侍应生,“以后都不要上这道菜了。”
      侍应生笑着说好,然后端着碟子离开。

      贺朵离将另一个碟子推上前,“尝尝这个,这个是黑森林火腿,你不是喜欢吃火腿吗?”
      时芽叉起小小一片,放在嘴里咀嚼,嗯,很好吃,果然,熏肉就是很好吃,这让他又想起赵阿姨了。
      贺朵离看他眼眶微红,问他怎么了,他说:“想赵阿姨了。”

      赵姨是孤儿院伙食堂的员工,她听时芽讲过对方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子嗣,时芽又生得白净漂亮,很受她的喜爱,总是偷摸给他用自家熏得腊肉开小灶。

      贺朵离也在那个孤儿院待过,她小时候六岁被自家司机扔掉过,警察给她临时安置的地方就是彩虹孤儿院,只不过她很幸运,在两个月公示期结束前找到了亲生父母。
      那段记忆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她记得,有一个白头发的小朋友在她哭的时候悄悄给了她一颗糖,跟她说再哭眼睛就要坏掉了。

      直到前不久,她在路上一眼就看见他这个显眼的满头白发男生,托人打听,果然是他!
      她听他说,赵姨现在因为脑溢血长期在乡下的卫生所待着,他有很久没能回去看她了。
      贺朵离看了眼时间,转了转眼睛说,“那要不我们现在去看她?”。
      “现在?”
      “嗯!就现在!”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对方突然起身抓住他的手腕,“别可是了,我开车送你去!”
      “等一下!火腿还没吃完!这都是钱啊!”时芽挣脱开对方的手,倔强地坐回位置上,拿起叉子就往嘴里送。
      于是,两人最后还是把价值小贵的饭菜吃完才开车前往黎乡。

      黎乡就在主城的边缘,开车需要两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三点十分,他们大概能在五点过到达目的地,这是贺朵离估计好的时间,所以她才敢载着时芽毫不犹豫地下多。
      但,总有事情不在计划之内。
      贺朵离是个千金大小姐,根本不知道乡下的道路与城市道路的区别,当地面从沥青路转变为光滑的水泥地到满是灰尘的、蜿蜒崎岖的裂缝水泥地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开着辆宾利超跑。

      银色超跑被逼停在蜿蜒的上坡道脚下,车里还散发出一股焦味,副驾驶座的人紧握着安全带侧头看向主驾驶,主驾驶的人回头朝他尴尬地笑了笑,“嘿嘿。”

      “那个...我也不知道这里路这么烂,别担心!我这就叫人来拖我们去。”贺朵离拿出手机就开始摇人,因为信号不好,她只得下车找个信号好的地方给她哥打电话求的。
      时芽也跟着下车,他现在有点不确定自己今晚能不能回家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给快递站老板娘友了消息,请了半天假。

      “好了好了,我已经给我哥说了,他叫我们在这里等着,他开车来接我们。”贺朵离边给她哥共享位置边朝时芽这边走过来。
      时芽站在一课歪脖子树旁边,点头说好。
      五分钟过去,两人还站在路边;十分钟过去,一人站一人蹲;十五分钟过去,两个人蹲在路边。

      二十分钟的时候,贺朵离因为腿麻正想坐在地面时,突然传来一阵呜笛声。她兴奋起身,猛朝转弯角开来的黑色车辆招手,时芽也跟着朝那辆车望去。
      这辆黑色的车明显比贺朵离那辆车高大得许多,特别是四个轮胎,都有他半个人那么高了,时芽在心里这样想。
      贺朵离没想到他哥来得这么块,一瘸一拐地靠近停下的黑车,叩打车窗。
      车窗摇下,上一秒她还带着讨好的笑容,下一秒就切换成尴尬的笑容。

      里面坐着一位男人,一位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
      贺朵离腿也不麻了,退后两步,“不好意思,拦错车了。”口罩男点点头,却没有立即开车离开,而是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说:“需要帮忙吗?”
      贺朵离摇头,说:“不用了,已经请援车了,谢谢。”
      口罩男又开口:“刚才上山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援车。”

      “啊!”这可是贺朵离没想到的,她立马掏出手机给他哥打打电话,电话被接通,她疏了一口气,通过询问才知道,不是他哥的车出车祸,但是他哥是警察,事故现场有伤员,不得不留在现场援助,所以一时半会儿,他哥也到不了,准确来说,是所有车辆都上不到这个坡。

      这时,口罩男又开口道:“天要黑了,确定不需要帮助?”
      贺朵离看了眼男人,又看了眼男人的车,嚯!还是辆雷克萨斯,算个有钱人,那是坏人的几率应该不大。
      贺朵离:“需要,那就麻烦你了。”

      口罩男盯对方转身去到路边,对还蹲在路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对方起身,两人一起朝这边走过来。
      口罩男才把副驾驶门解锁,就看见女生打开后座,然后催促时芽赶快上来,眼眸往下一暗,刚放回大腿上的左手又抬起将副驾门锁上。

      高大的越野车轻松地翻过又长又斜的大坡,进到黎乡地界。
      不知怎么,车内的氛围很是低沉,口罩男问了一句地址就再没说过话。

      但这也抵挡不住时芽内心的小兴奋,他第一次坐这么宽敞又高大的车,眼珠控制不住地看来看去。
      车子压过一段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熟悉感逼近,时芽突然侧头跟玩手机的贺朵离说悄悄话,一开始,对方还没听清,“什么?”
      时芽只得凑到他耳边说,“这个车坐起来跟山地车一样。”
      贺朵离听清了,但反应很大地嗯了一声,语气不可置信道:“山地车?”她是在想不通这两种不管外观价格还是功能都不同的车之间有什么相似性。

      时芽以为她不知道山地车是什么,所以很耐心地解释道:“山地车,以前我哥带我去坐过,跟这俩车的轮胎一样大!坐起来感觉比外面的那些车都高上一大截!坐起来摇摇晃晃的。”他还悄悄伸出一根指头,指着前面的方向盘,“你看,山地车的方向盘也是那么大!”
      贺朵离:“......”
      “但是这车有棚,淋不到雨。”时芽接着说,“应该比山地车贵一些。”

      猝不及防,前座传来一声笑。
      时芽感觉是自己声音太大,让别人听见了,耳朵泛起一阵红热,小心翼翼抬头观察,因角度问题,他只看到对方面罩与帽檐之间漏出的一点皮肤,他不好意思地将目光看向对方握方向盘的手,
      更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
      对方的右手小拇指末端包着纱布,但也很明显看出来要比无名指短得多。
      他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那得多痛啊...

      直到下车时,砰的一声关门,他的魂才回归身体。
      贺朵离看他脸上的红晕染到脖子上,以为是他不好意思了,就转移话题,“哎,我们去看病人是不是得买点东西去啊?”

      时芽这才想起此行目的,连忙拉着对方去买了一些水果去卫生所看赵姨。
      乘着夜色才黑,两人提着东西就往卫生所赶。

      这是黎乡最大的卫生所,环境不算很好,但胜在幽静,就一栋四层楼的旧楼房外加一个不大不小的后院。
      时芽弯下腰朝窗口里的人问:“请问,赵惠阿姨在哪个病房?”
      值班的护士盯着手里的游戏,抽空回了句,“27号病房,就4楼左拐就到。”时芽道谢,两人就往楼梯上去。时芽手里拎着两箱纯牛奶,贺朵离手里提着果篮,推开27号病房门。
      还在和隔壁床唠嗑的赵惠循声转头,有点不确定但又看到对方那显眼的白发,突然兴奋狂招手,“是...是芽崽吧!快过来!姨好久没见你了。”
      时芽将东西放在床柜上,“赵姨,我来看你了。”

      赵慧已经有五十好几了,看见他,脸上眼角纹越来越深,“芽崽,怎么来也没说声啊?这,大晚上的,赶得末班车来的?”
      时芽摇头,“不是,是贺朵离送我来的。”

      赵慧这才将目光转移到时芽身后那位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这是你朋友啊?”说完,她的笑容更加深了,握着时芽的手,连连说:“好好好,已经长大了,已经开始交朋友了。”
      说着还有点局促地整理了下盖在自己身上的床褥,然后朝贺朵离点点头,“你好,我是时芽他姨。”

      贺朵离也提着自己的果篮放在床柜上,乖巧地自我介绍:“你好,赵姨,我是时芽他朋友,叫贺朵离。”
      “哎,好好。”赵慧看一听这姑娘温柔的声音更加开心了,这可是时芽第一次亲口承认的朋友,“别站着了,坐坐坐。”
      赵慧从自己床柜的大碗里,挑出来两个又圆又大的红苹果,给他们俩一人一个“来,吃个苹果,这是你孙奶奶家自己种的,没打农药,新鲜得很!”

      两人接过苹果,就开始啃。
      赵慧看时芽一口口往嘴里塞苹果,瘦瘦的脸颊两边鼓起大包,不经眼泛泪光,“芽崽,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时芽听见赵姨问话,赶紧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年龄要求达到,身体机能达到,马上就能做手术了!”
      赵姨惊喜道:“真的?!”
      旁边的贺朵离附和道:“真的,赵姨,他今天才去过医院回来。”
      赵姨摸摸他白发,带着点心疼的呢喃,“好,好,不枉费你哥当初的决定。”

      时芽很早以前听他哥说过,赵姨和孤儿院的其他人不一样,他问哪儿不一样?他哥说:“因为赵姨很喜欢你。”他觉得他哥好像没说准,他觉得赵姨也是很喜欢他的,不然怎么会他每次和赵姨通电话,赵姨总是会提到他哥呢。
      时芽盯着赵姨看了看,说:“等我做完手术了,我打算悄悄去找我哥。”

      赵慧紧凑眉头,犹犹豫豫开口:“芽崽,你知道你哥在哪儿吗?我听人院里的人说那男人把他接去国外了,是个很远的地方。”
      赵慧不知道国外具体有多远,只知道那是光靠坐大巴,坐火车都到不了的地方。
      时芽咬了一下嘴唇闷声说:“不知道。”但又马上安慰赵姨,“但是,我收到过我哥的回信,信纸的背面印了一串英文,我用手机查过了,那个地方叫伦敦!”

      旁边一直认真听两人对话的贺朵离突然做了一个疑惑的表情,重逢这两个月来,他还没听时芽说过收信这件事。
      赵慧看着对方明亮的眼睛,不经红了眼眶,“可是,当初接走他的那个男人说你俩以后都不能再见面才愿意把钱借给你,你去找他,会不会对方就不再给你治病的钱?我听人说,你这病就算做了手术,也得长期吃药维持,都是些国外来的药,肯定很贵。”

      赵慧不敢回想这孩子第一次发病的场景。
      仅仅想到他哥抱着狂吐血的他缩在床脚,他哥还紧抱着他扯着嗓子大叫不许任何人靠近的那个模样,她的鼻子就一酸。那时,他哥也不满十八岁,他也才十一二岁的样子。
      赵慧知道辛夷倔强固执,又是个不怕疼不怕事儿的人,当初,要不是为了时芽那么大笔的治疗费,她敢肯定他是不会走的。但是,她又想,不走,离在这儿又什么意义呢?留下来的小孩全是些残疾的,好歹他身体是健康,能朝着好日子走干嘛不走?

      “我就是悄悄看他一眼,看他过得好不好。”时芽也没想那么多,他真是打算悄悄去看他哥一眼的。他真的实在实在太想他哥了。
      贺朵离看着两人的互动,许多话咽回腹中。

      没过多久,贺朵离他哥的电话就打来了。
      只剩几句嘘寒问暖的交代,赵慧就摆手让两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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