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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番外三·亦澜·银杏树下的双生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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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澜第一次见到余亦舟是在英城附中的新生报到处,九月的阳光把香樟树的影子碎在地面,他正对着分班表抓耳挠腮,校服领带歪成麻花。少年鼻尖沁着细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上面挂着个褪色的猫咪挂饰——那是奶奶临终前送他的,说戴上它就能遇见心软的神。
“同学,高二7班在三楼。”清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浸了晨露的玉坠轻响。楚澜转身时撞掉对方手中的作业本,雪白的纸张如蝴蝶般散落,他慌忙蹲下身捡,指尖触到对方校服袖口的褶皱,布料质感细腻,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抬头瞬间,撞进一双清透的眼,眼尾微微上挑,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腕骨处皮肤冷白,半截银色手表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对不起!我叫楚澜,你也是7班的吗?”楚澜手忙脚乱地摞起作业本,发现每本都用银杏叶做书签,边缘还标着科目缩写。余亦舟点头,唇角微微扬起:“余亦舟,我帮你系领带吧。”他的手指修长,指尖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系领带时垂眸的模样让楚澜想起奶奶家檐角的银铃,风过时总会发出清透的响,惊飞枝头的麻雀。
开学第一周楚澜就发现余亦舟是个“怪物”——早自习永远第一个到教室,课本按科目分类码放,连草稿纸都画着工整的方格,解题步骤比参考答案还详细。但真正让他好奇的是,这个总被女生围堵递情书的男生,会在午休时坐在操场角落,掌心摊着猫粮,温声哄着蹭他白衬衫的三花猫:“小花慢些吃,没人和你抢。”阳光穿过香樟树,在他发梢镀上金边,衬衫领口沾着几片草叶,却让楚澜觉得比任何情书都动人。
“亦舟亦舟,帮我讲讲这道题!”楚澜把画满红叉的数学卷子拍在余亦舟课桌上,指尖蹭到对方正在临摹的《兰亭集序》,墨迹未干的“之”字带着淡淡墨香,混着窗外飘来的桂花香。余亦舟放下毛笔,笔尖在草稿纸上画出辅助线,手腕内侧的淡色纹身若隐若现:“这里用相似三角形,你看——”他说话时,楚澜盯着那片银杏叶纹身,后来才知道,那是余家族徽,传说拥有完整银杏叶印记的人,会在时光里遇见命定之人。
深秋的运动会,楚澜报名了男子1500米,跑最后一圈时眼前发黑,脚步虚浮。朦胧间,腰间突然贴上温热的掌心,余亦舟的白衬衫浸透汗水,却稳稳托住他的腰:“慢点,我陪你跑。”两人跌跌撞撞冲过终点时,楚澜听见对方心跳如鼓,比自己的更急。医务室里,余亦舟用湿巾擦他膝盖的尘土,指尖划过结痂的旧伤,声音轻得像晚自习的翻书声:“疼吗?”楚澜后颈泛起细汗,突然发现对方手腕的纹身,在灯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
平安夜那天,楚澜在教室角落看见余亦舟对着手机屏幕笑,凑过去发现是张猫咪照片:奶油色的小猫蜷在银杏叶堆里,颈间系着蓝色蝴蝶结。“这是你养的?”他凑近,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雪松味。余亦舟点头:“楼下奶茶店捡的,叫小满。”相册里存着几十张照片,每张都标着日期,最新一张配文:“楚澜送的纸窝,小满很喜欢”。楚澜想起上周随手折的纸盒,边角还带着他画的歪扭小猫,原来被这个总板着脸的男生,认真收进了手机相册的置顶文件夹。
高二文理分科,楚澜跟着余亦舟选了理科,尽管他的数学卷子永远写满红叉。余亦舟会在他作业本上画小银杏叶,在错题旁写“别着急,我们慢慢来”,钢笔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却在“我们”二字上洇开墨渍,像藏着不敢说出口的心事。春游时楚澜蹲在溪边捉鱼,鞋子陷进泥里,余亦舟默默脱下自己的运动鞋递给他,自己穿着湿袜子走了一整天,溪水漫过脚踝,却笑着说:“小时候奶奶说,溪水能带走烦恼,你看,我的烦恼都冲走了。”
真正让楚澜心慌的是那个梅雨季的傍晚,他在图书馆顶楼背书,突然暴雨倾盆。雷声轰鸣中,余亦舟抱着伞跑来,发梢滴着水,白衬衫贴在背上,勾勒出清瘦的肩线。他把装着温奶茶的保温杯塞给楚澜,自己却在寒风中发抖:“别感冒了,我多带了件外套。”楚澜盯着对方手腕的银杏纹身,突然发现课本里夹着的标本,脉络竟与那纹身一模一样——那是余亦舟上周送他的,说“银杏叶的寿命很长,就像我们的友谊”。
平安夜的篝火晚会上,楚澜看见余亦舟独自坐在台阶上,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凑过去时,对方正翻看一本旧相册,泛黄的照片里,七岁的余亦舟蹲在巷口,怀里抱着只三花猫,旁边站着个穿蓝衬衫的小男孩,手里举着半块面包——正是幼年的楚澜。“原来我们小时候见过?”他惊呼,余亦舟耳尖发红:“你那时总追着我问猫咪的名字,说要当它的哥哥,后来你搬家了,我找了你整个夏天。”
雪后的清晨,楚澜在余亦舟的课桌里发现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十二颗星星,每颗都写着日期:“2015.9.1 楚澜第一次叫我亦舟,声音像小奶猫”“2016.12.24 他给小满织了围巾,针脚歪歪扭扭却很暖和”。最后一颗星星上写着:“楚澜,我喜欢你,像银杏叶喜欢秋天的阳光,从看见你撞掉我作业本的那天起。”钢笔字迹微微颤抖,却比任何公式都工整,角落还画着只戴铃铛的小猫,像极了他们的小满。
楚澜攥着星星跑向操场,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余亦舟正在给新栽的银杏树苗浇水,羽绒服拉链没拉,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领口。他把星星塞进对方掌心,耳尖通红:“我也喜欢你,像小满喜欢吃鱼干那样喜欢,从你帮我系领带的那天起!”余亦舟愣住,突然笑出声,指尖划过他手腕内侧的淡色印记:“奶奶说,我们的纹身合起来是完整的银杏叶,这是双生光的印记。”
那年深冬,楚澜在余亦舟的日记里看见:“第一次在报到处看见他,领带歪得像麻花,眼睛却亮得像星星。我想,或许这就是奶奶说的‘双生光’,他是我生命里迟到的夏天,而我,愿意做他永远的树洞,收藏他所有的笑与泪。”
窗外的雪静静落着,银杏树苗在雪地里舒展枝桠,就像他们的感情,在时光里悄悄扎根,等待春天的蝉鸣,唤醒所有未说出口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