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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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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君终于体会到什么叫鸟为食亡。
陆竞珩临时需要送份文件到机场,陆子君脑袋一拍,自告奋勇当跑腿,只为了能再与陆竞珩再多见一面,好让皇帝在百忙之中能记起还金镯子的事。
等到了机场,陆子君却马上被按住后颈,直接往京市送。
陆子君试图掰开铁钳般的手指,可抓半天,陆竞珩只是越抓越紧。
“走。”
他吐出一个字,语气不容违抗。
待到后颈的隐痛渐渐褪去,陆子君已经坐在机舱离,还是商务座!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坐飞机,他靠过道坐着,陆竞珩靠窗。
他紧张得浑身绷直,上身拼命往走道方向斜,差点撞上来回检查的空姐。
空姐温柔地蹲在他身边:“弟弟,要不要先来点特调果汁,voss矿泉水,或者是云端莫吉托?”
陆子君又兴奋又怂,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都想要,想都尝尝。
他把手规规矩矩放膝盖上,人坐得笔挺,一副好学生听课的样子:“我要,哎,我想想……” 耳根微红。
“每种都先来一杯?都尝尝,再选杯喜欢的?”
空姐好善解人意。陆子君稍稍放松下来,嘴角扬起,不说话,就当默认。
他偷扫了眼身边的陆竞珩,皇帝闭着眼,神色淡淡。
“陆先生,您要点什么吗?”空姐转向陆竞珩,语气比先前更温柔百倍。
陆竞珩没有理会。
见空姐尴尬地笑笑,陆子君觉得这不对,再装,都不能无视别人的服务,他靠回陆竞珩身边,轻轻碰了碰他。
“矿泉水行吗?”陆子君悄声问:“拿瓶矿泉水,你留着慢慢喝,可以吗?”
陆竞珩上臂传来短暂的温热,小粉毛正用肩膀提醒他,瞬息之间,陆竞珩迅速开口:“WATER,PLEASE.”
陆竞珩只听到自己清晰的“Water”,后面一个单词随着陆子君肩膀的离开,被吞进嗓子眼里。
他特意尝试用英文回答,看样子,只要是被粉毛碰到就行,而且不止一个字,一个单词也能发出。
接过矿泉水,点头致谢后,陆竞珩微合着眼,从睫毛的间隙里,看着粉毛克制着雀跃,拿手机在给特调果汁拍照。
左一张,右一张,手机挺旧,屏幕有不少划痕,倒也不影响他拍得眼尾弯弯。
他搞不清粉毛和自己说话之间,有怎样的关联。
也许是漂亮皮囊令人放松,等到了京市,找些人来试试,也许效果会比粉毛更好。
陆子君端起果汁,余光扫过闭目养神的陆竞珩。他知道,那人正偷偷观察自己,虽闭着眼,眼珠却在眼皮下动。
皇帝不仅霸总上脑,洋墨水把脑子都泡坏了,明明是大陆境内的航班,空乘也是中国人,非要拽句英文。
还WATER,陆子君小学一年级就会了好吧,后面不带PLEASE,非常没礼貌,差评。
不还他金镯子,差评。
他想起自己在葬礼上没念完的诗——
He was my North, my South, my East and West,*
他是我的北,我的南,我的金镯子。
陆子君追着金镯子上了飞机,可不知道金镯子在哪里。
村长告诉他,金镯子是特别订制的,梵文里有两人的名字,克数也是跟着两人的八字打的,陆子君的是68克。
68克!好几万!陆子君想用它付违约金转专业的。他不要读机械系,想换个擅长的语言专业。
可陆竞珩就是不还他,哎——
陆子君心里把陆竞珩翻来覆去蛐蛐,转头又陷进人生第一次坐飞机的兴奋里。
特调果汁真是好看,黄橙红渐变,海边晚霞般旖旎。
陆子君小心翼翼地从上往下嘬着,哎哟,橙汁胡萝卜汁番茄汁,一般难喝好难喝非常难喝。
顾展硬着头皮嘬完最后一口番茄汁,立马灌下一瓶矿泉水压惊。
最后陆子君带着一肚子水,涨着耳朵随着飞机爬升。
水喝多,哪里都涨。
他伸手想解安全带,指尖刚碰到安全扣,就被陆竞珩一把按住。
陆竞珩手很大,几乎完全覆住陆子君的小腹。
又热又涨。
“松手,我要去卫生间。”陆子君低声道。
可陆竞珩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陆子君摇他手臂,换来一个字:
“看。”
顺着陆竞珩的视线看去,头顶的安全带警示灯正红得刺眼。
陆子君刷地红了脸,原是来爬升不能离座。
“额,不是尿急,我就是动一动,不是要解安全带。”陆子君收回手,强行挽尊。
他往身边瞧去,陆竞珩又开始假寐,机舱的深蓝氛围灯映着他冷硬的五官,面色却似乎不太好,像泡过水的小麦,透着不健康的闷白。
“你还好吧?”陆子君悄声问。
这人晚上就只吃根菜叶子,不会是胃疼吧?剧里霸总都这套路,不吃饭硬扛,没苦硬吃。
陆竞珩没应答。
不说话,拉倒。
装装装,一上飞机就闭眼装深沉,虽说是深夜的航班,二十五岁的男青年,十一点就要睡觉?
网上说得对,男人过了二十五,确实不行。
陆子君心跳还是兴奋得突突响,在安静的商务舱里格格不入,但他也不敢乱动,就怕又闹笑话。
最后,他选择掏出手机,默背起阿拉伯文词组,很快,亢奋的大脑在小蝌蚪环绕下慢慢当机,恢复平静。
叮——
一阵绿光冲破小蝌蚪的包围,直贯大脑,安全带灯变绿了。
陆子君从位置一跃而起,不等空姐对自己笑完,就把自己快速锁进卫生间。
好挤,陆子君哗啦啦地洗手,抹点润肤露,舒服地呼出一口气——身子猛地一歪,他整个人墩坐在马桶盖上。
地…地板在抖?
叮——“旅客们飞机正遭遇强气流……在卫生间的旅客请您尽快回到座位上。”
回座位!陆子君站都站不稳,哆嗦着开门——
飞机一大抖,陆子君腿一小抖,他膝盖一软,砰地就摔了!
他赶紧抬头,见没人注意,连滚带爬扑回座位扣好安全带。
他在颠簸中侧身往陆竞珩看去,陆竞珩依旧双目紧闭,跟沾了万能胶似的。
陆竞珩想睁眼,但身体不由自主,眼皮沉重。
机舱广播的声音遥远得混沌不清……
眼前只有熊熊燃烧的火球,在颠簸中坠向海面……
灼热、惨叫……
忽然,温软的触感贴上他肩膀,带着轻盈的香气,夏日雨后的清新。陆竞珩骤然睁眼,耳边全是陆子君的嗡嗡嗡。
“飞机是世界上安全的交通工具,比共享单车还安全。”
“哎哎,怎么又抖……陆子君长命百岁。”
紧贴陆竞珩肩上的,是截白藕般的手臂,陆子君的,他正双眼紧闭絮絮叨叨,音量就蚊子大小,带着颤音给自己壮胆。
“小陆董。”
“说。”陆竞珩紧绷绷地吐出一个字。
“颠簸而已,我才不会怕,就像坐过山车……过山车你坐过吗?”陆子君紧紧闭着眼。
“没。”
“京市影视乐园,魔法城有。”
“忽上忽下甩啊甩,也是这么颠簸。”
“哦。”陆竞珩答了句。
陆子君没出过远门,但他可以靠脑补硬扛这波心慌。
“飞机颠簸不算什么,魔法城的黄油啤酒很好喝。”
“黄油啤酒冰冰甜甜的,空姐以后不要再到处推销他们的特调饮料了。”
“难。”陆竞珩放松起来。
“难什么?是难喝还是难叫他们别推荐?”
“你说话怎么就一个字,多说一个字会死吗?”
“什么?”
等等!两个字!陆竞珩低头盯着肩上的小白藕。
等等!我说了什么?陆子君在减缓的颠簸中,惊慌地睁开眼睛。
黝黑的暗眸带股道不明的眼神,正审视着自己。
探究,惊讶。
完了,太害怕了,又是嘴比脑子快,把陆家村皇帝给骂了。
“我,我以前没坐过飞机,有点怕,刚是在说飞机,飞机再多颠一下我就要死了。”他语无伦次。
“不好意思,打扰了。”
肩上的温软骤然消失,喉间逐渐发涩,陆竞珩微不可见地偏了下头。
陆子君正悄悄收回攀他肩上的手臂,恢复小学生听课姿势,坐得端正。
夜里的京市机场夜灯如星,保姆车在到达口等候多时,两台。
一台送陆子君,一台送陆竞珩。
两车驶出高速,便分道扬镳。
“你好,司机大哥。你要送我去哪里?”陆子君问。
“酒店,皇家园林那儿。”
陆子君觉得奇怪,陆竞珩把他押来京市,又不一起行动,是要干嘛?
陆竞珩跑了,金镯子呢?
“小陆董呢?”
“他去体育场。”
“体育场?大半夜他去运动吗?”
“哟,小兄弟头回来京市吧?那片儿夜店可热闹了,赶明儿让陆董带你见见世面去!”司机憋着笑回答。
哦,泡妞去了,马不停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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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君空空手,站在两三人高的朱漆铜钉门前,急急后退了一步。
他担心司机走错,把他错丢在哪个王爷府门口,回过头,车子已经溜得不见踪影,陆子君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夜阑人静,灰黑影壁后矗立着五开间大殿,朱漆廊柱映着鎏金楹联,虚掩的殿门后,三名戴金名牌的工作人员正笑容满面的快步迎出。
“陆先生,晚上好。”
“啊?我,我不是呀。”
陆子君舌头差点打结,慌得直摇手。
他没住过酒店,从小到大只住宿舍;福利院八人间,中学六人间,现在读大学,带空调四人间,已经是幸福又奢侈。
况且也从来没人喊过他陆先生,一定是认错了。
“是陆子君弟弟吗?”领头的小姐姐声音很温柔。
“啊,对对对,是我。”陆子君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原来陆先生真是自己。
他蹭蹭鼻尖,嘿嘿回应对方的亲切笑容,递上被自己紧张到捏成咸菜干临时身份证明。
迎宾特饮,宫廷点心,暖心小礼品,陆子君跟着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晕乎乎地穿过幽暗的兰草小径,来到入住的房间门前。
确切地说,不是房间,是一座百年四合院宅邸。
院子很大,左右各种一棵海棠树,正中的屋子是卧室套房,两侧是书房和会议室。
地面金砖黑得发亮,中式家具木色黑紫,古朴却看着很贵。
卧室放着双床,工作人员说,是按着陆先生意思调整的。
陆子君想,这里的“陆先生”应该是陆竞珩。
陆子君随着工作人员里外绕了一圈,全程只会点头。在大堂时,他还能在金碧辉煌的藻井下说几句谢谢,而眼前的情景,却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工作人员微笑地与陆子君道晚安,说这是陆先生在京市的长住房,包年,弟弟把这里当自己家就行。
陆子君茫然地跟着弯眼后,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好阵子,他摸出在屁股兜里发烫的手机。
酒店,定位:附近1000米。
有了。
金风玉露套房,十五万一晚。
包年,15x365万。
脑子不够用了。
明早起床,会不会有梳辫子的管家来喊自己少爷?
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