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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旧城(4) ...

  •   “司令,季常安没有异常。”
      真是奇怪了,莫非季常安真的不是他们派过来的探子?

      一个月过去,季常安如约“怒气冲冲”地去了顾家,在外探听的人只听到两个人争吵的声音,甚至季小姐还随手抄起砸了什么东西,“顾玉安,我看你真是糊涂了!为了他,你要和我吵架是吗?!”
      顾少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隐隐有着火气,像是在按捺着自己的脾气,“常安,别闹了。”
      “你说我闹?那好,他给我的亏损你填上,我们退婚!”

      隐蔽的地方,有人悄悄离去,季常安坐在车里,秦淮当作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争吵,反而无比娴熟地拿出一个纸包,“吃点东西?”
      季常安鼓着腮帮子,平复自己的呼吸,“我刚才演得好不好?听上去会不会很假?”
      秦淮笑了,看她一边努力吃东西,一边担心的模样,抬手帮她拨去了碎发,别到耳朵后,指腹蹭过她的脸颊,但是季常安完全没有感觉,轻缓的嗓音里含笑,“不会,我教你的腔调发挥得很好。”
      “那就好,”季常安还有点高兴,“这下顾玉安的任务完成了,婚约也退了,你是怎么想的?”
      秦淮见她撑着头盯着自己,垂下眼睫,“我打算回去继续唱戏。”
      “啊?”季常安感到不可思议,艳丽的红唇微微张开,不过转瞬还是想通了,“那你要不,还是住在我那里?”
      像是没想到她的话,秦淮愣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勾唇贴近,呼吸暧昧的缠在一起,她的发丝在他脸上拂过,被刻意压低的语调带着不明的意味,他明显感觉到季常安身体僵硬了,“常安这是舍不得我?”
      季常安没有第一时间应答,呆呆地望着他眼眸中亮晶晶的,像是极喜爱,淡淡的脂粉的味道,从前日积月累渗进了他的血肉里,不会惹人厌烦,也不过分浓郁,只是丝丝缕缕缠着你,却分外勾人,偏偏他还说这么惹人误会的话,往日温柔的声音也缠绵得很。
      “......不可以吗?”
      半天就说了几个字,季常安在内心深深的唾弃自己,她随手拨了拨头发,遮住自己红头的耳朵,这能怪她吗?这不能,她从小除了合作伙伴和顾玉安,就没见过太多男人,每天不是在挣钱谈合作就是在挣钱谈合作,根本没有那种想法,这样近的距离,不是很习惯。
      但是,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向后坐,“毕竟,你走了之后,就没人教我表演了,我觉得,不舍得也很正常。”
      秦淮看着她故作淡定的模样,一挑眉看向自己,他脸上的笑意莫名淡了,“这有什么,季小姐要是还有什么想学的,大可以去鹊园找我。”
      “再说吧,”季常安吩咐司机开车,“倒是也不着急,要不然,明天再走?”
      “不会被怀疑吗?”
      季常安摆摆手,“不会,顾家的钱还没运到颜水堂,现在把你赶走才会引人注意——我之前带回来一瓶葡萄酒,今天晚上要试试吗?”
      秦淮本想拒绝,但出于好奇,他话锋一转,“好。”

      季常安正在书房里处理事务,门被敲响了,秦淮靠在门边,“吃饭吗?”
      “这就来,”她收好桌子上的东西,快步走过去,一歪头,“走吧。”

      饭吃得差不多了,用人把饭菜收拾下去,而后就只剩下两人在沙发,季常安掏出了葡萄酒,拿出了两个高脚杯,“试试?”
      她轻抿了一口,薄唇染上了红,而后期待的看着秦淮,他皱着眉,小心地只喝一点,她看着秦淮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很不习惯吧。”
      “是有一点,”他摇着酒杯,好奇地看着酒红色的水液,“不过,感觉还是很新奇。”
      季常安看着他脸颊逐渐绯红,眼神也迷迷蒙蒙的,好奇的眸光中颇有几分纯真,咬着下唇像是在想什么,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不会,醉了吧?
      不可能啊,嘶,但是想想也算是情理之中,毕竟是费嗓子的职业。
      季常安竭尽全力说服了自己,等回过神来,秦淮已经坐在自己身边,也好奇地看向自己,半个身子压过来,酒杯放在茶几上,一字一句地问,“你是...来听我唱戏的吗?”
      “是,是啊。”
      她硬着头皮应下来,微醺的人软软地应下了,“那我去,准备一下。”
      还准备呢,还没站起来就差点栽倒,季常安连忙说明天再听明天再听,但是秦淮完全听不进她的话,别无选择,她只能匆匆放下酒杯,搀扶着人上楼穿戏服,湿热的吐息打在她的颈窝,秦淮揽着她的腰嘟嘟囔囔的,她也听不清,季常安十分感谢自己当时没有穿着高跟鞋,不然说不准上楼的时候一起就完蛋了。
      历经千辛万苦,季常安总算把人放到了床上,看着他重新变得安静的睡颜,松了一口气,真是让人没想到,竟然一口就醉了,甚至是红酒,不过,她转身离开,换衣服盖被子之类的,她自认为不在职责范围之内。

      换了睡衣又下楼,握着酒杯窝在沙发里沉思,瞳孔发散,捏着高脚杯细细的支撑,若有所思地看着杯沿发呆。
      假借颜水堂筹集钱的任务结束,现在城中的情况自己也熟悉了,该是执行上级派给自己的任务了,关于自己这次要见的线人,从前一段时间收到的消息,只推测出来了地点,是平宁客栈。
      也不知道线人是谁,希望后天的见面能顺利,她叹了一口气,闷了一口酒,水液带着寒凉滑过喉咙,落到肠胃之中,又像是微弱的火在烧,身体像是过电一样的发热,撑着头又倒了一杯,心里反复咀嚼见面的地点。
      平宁客栈。
      她心里有奇异的预感,这次的线人,会十分出乎她的意料。

      正当季常安出神之时,楼梯处传来了动静,她应声望去,却在顷刻间屏住了呼吸。
      她想自己那天看的确实不够仔细,又或者是昏暗的房间、酒精的作用之下,秦淮只一抬眸,似哀似泣,悲凉而美,微弱的烛光烘成一团,她看不清他脸上的每一寸,却又无比清楚地感知到他的情绪,朦胧之中,那双眼晴出奇地让她体会到凄然。
      季常安知道,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但是从没想过,一双眼睛就可以这样具体,这样动人。
      秦淮依旧是醉醺醺的,但是他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开腔唱上这一曲《贵妃醉酒》。
      空荡的房间里,他的声音反复回荡着,季常安看得有些入神,像是透过他的躯体看到他内心的悲伤,她曾听人分析过,贵妃醉酒醉在两重,一重在心上人没赴约,一重在眼前人不在眼前,有情人不能眷属。
      秦淮一曲唱毕,倚在自己身上,低低地笑出声了,“我说过,要给你唱一曲。”
      她情不自禁的扭过头去,望着他残存几分迷醉的双眼,眼角不觉滑落一滴泪水,被白玉似的指拭去,温热的触感没有立刻消失,在自己侧脸划过,像是在仔细地描绘着轮廓,轻轻的,像是在对待珍宝一样的小心。
      然而秦淮完全不知道她的心理,只是有些痴痴的,爱怜地拭去她的泪水,本就掉过泪的眼眶又开始发热,他的话语轻颤,“你哭了,为什么?”
      像是喃喃出声。
      “我给顾玉安也唱过这一曲,他没哭,为什么你哭了?”
      而后又像是迷茫。
      “为什么哭的是你?”
      季常安想说什么,但是嗓子就像是被哽住了,只要一开口就会涌出哭腔,她也不知道,明明那么美,却让人好难过,看到他含着痴意的泪眼,她不合时宜地联想起刚刚那一出戏,杨玉环等不到心上人,只好独酌,月色朦胧过人,但是这样的美景却没有人与她一同欣赏,分明有爱人,却相伴不得。
      她张了张嘴,呼吸和秦淮纠缠在一起,她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过分得近了,可是这么近,却又并没有亲昵的意味,她像是被蛊惑了,酒杯早在刚刚就被放下了,她双手捧起他的脸庞,指尖轻柔的卷走他眼角溢出的泪水,湿润的。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也终于找到了最合适他神情的话语。
      “你唱的很好,我喜欢听你唱。”
      最终她只说了这一句,而后挽起一个笑容,她是极少会显得这样温柔的,更多时候是张扬放肆,可不知怎的,眼眸像是平和的海,柔和地裹挟着他,她的指尖一点也不重,反而带着怜惜和安抚。

      季常安不记得两个人呆坐了多久,她只记得秦淮的声音,眼神和那姿态。
      她躺在床上,在意识即将归于混沌之时,又想起那个画面,那个眼神,那令她心碎的腔调,最后,是两人呼吸交缠时,浮现在脑海的一句话。
      对视的那一刻,他像是从贵妃中抽身,那样的痴和怜,不再像是哀怨的凄楚,反而像是乍见心上人的不可置信,以及深藏的留恋。
      她鼻腔充斥着淡淡的熏香的气味,却不可遏制地回忆起刚刚那股子脂粉味来,她及时停止了联想,并漫不经心地得出一个结论。
      以后要少联想,万一以后坏了大事就不好了。

      另一个房间里,秦淮没有这么快睡着,他对着自己的戏服呆坐。
      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过了许久,突兀的一声轻笑打破了寂静。
      为什么,会是她。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或许会是顾玉安,或许会是某位看客,又或许会是别的谁,却从来没想过,看真正共情他《贵妃醉酒》的人,会是季常安,季家新的掌权人,大小姐,顾少将的前未婚妻,他之前的…情敌。
      他沉默,不知道应该说切么,却下意识的轻嘲。
      干脆利落地打断自己的思绪,窝进柔软的床铺,淡淡的熏香气息,他阖上了眼。
      没有人知道他在嘲笑什么,或许是爱上情敌这件事情过于荒谬,又或许是只是觉得自己想的太离谱,还或许是……
      他太清楚了,就算他真的不喜欢顾玉安了,他和季常安也不可能。
      所以,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思考,他是否还喜欢顾少将?
      是不,他早就发现了。
      他确实喜欢过顾玉安,但是他更喜欢顾玉安所带来的安心,当这种安心被威胁到,他理所当然认为自己没心事酸涩,慌张嫉妒;可当这种安心可以来源他人的时候,顾玉安就可以被抛诸脑后。
      可是季常安不一样,看懂的人不少,但是感他之伤痛他所痛的人,只有她。
      季常安是不一样的,之前的一个月任何人都可以替代,但是今晚不行,今晚她的泪水几乎要将他心脏烫出一个洞来,可以任由她住进去,安稳地长存。
      她是不一样的。
      这一晚,秦淮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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