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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醉汉 ...

  •   大概是把她当成瞎子,苏忱毫不在意地开着门,任由她的视线投进琴房。
      殷雪看得很清楚。
      苏忱今天练琴练到一半,小提琴本来被妥善摆放在琴架上,此时却断了弦,又被刀划过,颓然掉在地面上,在灯光下流动着光泽。
      而不远处,那个刚才来敲门的中年男人面朝下躺在地上,他被扎带捆住手,又被剥开外衣搜了身。
      一把崭新的折叠刀竖直插在地板上,钉着他的衣领,距离脖子仅有分毫。
      那是苏忱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刀。

      脱离现实的优雅艺术气质,极端恶劣的阴郁、诡异甚至暴力,都集中在苏忱一个人的身上。
      无法摆脱的困惑感瞬间将殷雪淹没: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心情复杂,一时无言。
      苏忱却好像根本没有留意到她的异样,依旧温柔和煦,甚至有心情问她:“饿不饿?我看你晚饭吃得很少,想再吃一点夜宵吗?”
      殷雪:“……?”
      夜宵听了也会沉默,这不是它该出现的场合。

      在苏忱带她去餐厅之前,她绷不住了,从他手里抽回手臂。
      她拒绝:“不吃。现在家里躺着个陌生人!”
      “家里”。
      这个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特殊用词,让苏忱忽然笑了一下。

      殷雪皱眉追问:“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你把他怎么了?”
      苏忱重新伸出手,想牵她的衣袖:“一个醉汉,当然是倒头就睡……”
      手伸到一半,他说到一半的话断了,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又立刻挪到殷雪身上。
      她的睡衣袖子上沾了血迹,因为他的疏忽,脏了。
      他收回自己的手,看向琴房里,眼神变冷。

      就在这短暂的停顿中,琴房中那个扑倒的男人突然在地上抽搐了几下,面朝下发出了呕吐声。
      令人作呕的味道瞬间炸开,他的面部淹没在自己的呕吐物中,一边干呕,一边呛咳。
      生理厌恶无法克制,殷雪偏过脸避开那个味道,屏住呼吸。
      苏忱沉默两秒,轻声道:“真可怜。”
      这有什么好可怜的?她皱眉。
      紧接着她却听到了他的下一句话:“他要赔偿的金额里,又增加了一笔清洁费。”
      地毯脏了。

      ……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想这些。
      殷雪正默默吐槽他,琴房里躺着的那个醉汉却在呕吐之后,挣扎着清醒了过来。
      他说话了。
      声音脏而黏,混合着恶臭,却叫了她的名字。
      “殷雪。”

      她一愣。
      “你——”
      怎么会叫这个名字?
      他难道不是为了真正的“苏悦”来的吗?
      她定了定神,道:“你要说什么?”

      “殷小姐。”醉汉用力抬头,在地板与呕吐物之间,挣扎着露出一张红肿的、狞恶的面孔。
      他说:“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你该知道,你得罪的是谁。”

      什么?她得罪的人?
      是曾经被殷家的公司伤害的受害者?是追债人?还是……
      被她害得家破人亡锒铛入狱的……殷父?
      想到殷父,她喉咙里就像含了一块碳,从食道往下滑,五脏六腑都焦痛起来。
      她嘶哑道:“你说清楚。”

      醉汉咳嗽了两声,打量着苏忱,突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你逃到哪里都没有用。”
      他像是揭露谜底似的,夸张道:“他,要你死。”
      “你和你的姘头,都活不成。”

      殷雪心乱如麻,无心计较他用的词,脑子里记忆闪回。
      最恨她的人,无疑,只有殷父。
      她还记得殷父被捕的那一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得意日子过久了,殷父竟然忘了害怕的滋味。
      警察拘捕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很可笑,像是沉浸在梦里的疯子,眼里透露的是轻蔑和傲慢。
      一直到他看到她被保护起来的那一刻。
      他的眼神变了。
      一夕之间,他跨越了将近二十年的岁月,从今日的富豪殷先生,变回了当年小镇上那个声名狼藉的酒鬼赌棍。
      他困惑、震惊,看向她时,眼里充满了恶毒的憎恨。他大骂她是狼心狗肺的畜生,怨恨她没有在灶膛里烧死,他骂她畜生该死,骂她怎么就是不死,顿足诅咒她下地狱。
      如果没有那双银手铐在他的手上,殷雪确信,他会像她小时候那样打她。
      毫不避讳地当众虐打她,一直到她死。

      想到当初的事,殷雪忽然感到自己像幼童般无力、矮小,她勉强镇定下来,声音却很小:“他,是他吗?”
      她甚至叫不出殷父的名字。
      更吐不出一声“爸爸”。

      肩上忽然重了一下。
      殷雪一个激灵,想要躲闪,却被一双手拢住肩膀。
      “你在发抖。”她听出了苏忱的声音,一如既往得安定。
      他问她:“冷吗?你穿得太少了。”
      环绕着她臂膀的,是一件米灰色的羊绒开衫。还带着苏忱的体温。

      谁都知道屋子里的温度很合适,多余的温度不会让人多舒服。
      但此刻的殷雪需要一点重量将自己拉回现实,苏忱的“多此一举”两个人心照不宣,她没有揭穿。
      她攥紧领口把自己围紧一点,深吸一口气:“那你也该知道,他什么也给不了你。他坐牢了,二审上诉失败,维持原判,无期。”

      醉汉像蛆虫一般在地上爬了几步,在地毯上蠕出蛞蝓一般的痕迹,道:“他快出来了。不要自找苦吃,你放了我……”
      咚。
      殷雪眼神空了一下。
      后续的话她听不到了,只有那一声心跳的声音逐渐放大。
      殷父要出来了?
      二审就是最终判决,他不可能出来的。他都已经落网了,外面竟然还有人为他奔走运作吗?难道他会再次翻身,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不行,绝对不行……

      苏忱漫不经心地把门带上。
      醉汉看他不为所动,变得焦灼起来,不复充满恶意。
      “等等,你放了我……你们——”
      那个扑倒在地的“醉汉”在一寸寸缩窄的门缝中消失。隔音良好的房间,把他的威胁和呼救全部隔绝。

      殷雪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餐厅里。
      甜香味蒸腾。
      苏忱在做果盘。
      蓝莓,车厘子,西瓜。他在切橙子。鲜亮的颜色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转动,清冽的果汁炸开,被切开摆好。
      她发木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诗。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素手破新橙。
      ……不合时宜。

      她把脑子里多余的想法抹掉,欲言又止:“你知道他说的了?”
      苏忱把果盘推过来:“知道了。”
      正是因为他都问出来了,那醉汉认为他们信息共享,才毫不遮掩地全告诉了殷雪。他想连威胁带恐吓,给自己找一条生路。
      苏忱轻声道:“这件事,我没想瞒着你。”
      “他们已经有登堂入室的打算了。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瞒是瞒不住的。
      “……”殷雪低下头,神经质地抠着指甲,“是。我早该想到的……”
      十几年的经营,树大根深,她虽然在公司工作过很久,但背后盘根错杂的利益,她并没有摸透。
      二审即是终审,她本来以为已经尘埃落定,没想到还有人想要把殷父捞出来。
      这件事远远没有完。

      ——不对。
      殷雪忽然抬起头:“他说,他不是一个人……”
      “砰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
      她倏地弹了起来,心脏狂跳,杂念却一秒清空。
      她道:“你的电击器,还能用吗?”
      苏忱却笑了:“我哪里有电击器?”
      “你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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