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虔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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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双腿会变得不由自主。
譬如此刻时流很想撒腿就跑，但双腿发软使不上力，整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
温幻世抬眼扫了一下他，目光在他身上转瞬即逝。
他平静地把手中菜刀放回案板，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张湿巾，细细地擦手。
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地上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把已经成为凝固状态的时流解冻。
他下意识地要去蹲下看应塘的情况，不过只是一眼，他就蹲不下去了。
血泊中的应塘神情平静，没有一点儿被砍后的惊慌无措。
他眼睛睁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下一秒，他的手指动了动，紧接着周身突然开始源源不断溢出黑雾。
眼睛，耳朵，鼻子，甚至是指甲间。
黑雾不断从这些地方涌出，越来越密，却不扩散，只一直环绕在应塘身边。
渐渐将应塘整个人吞没。
时流朝温幻世身边挪了挪。
他很小声地问：“这是怪物吗？”
“嗯。”温幻世突然反问时流：“熟悉吗？”
时流眼神里满是茫然，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第一次见。”
等回答完半天，他才品出温幻世话里的怀疑和试探。
……
难不成自己失忆以前，是干这行的？
还得罪过温幻世？
时流只能这么想。
他又问温幻世：“你怎么确定这就是怪物？”
毕竟在时流看来，这个应塘和他认识的应塘毫无差别。
“应塘很爱他的弟弟。”温幻世说。
时流：？？？
他想问温幻世，你哪只眼睛看到刚刚那个应塘不爱弟弟了。
温幻世垂眼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说：“应塘不会说他的弟弟萎靡不振。”
时流默然了半天，学着刚刚“应塘”的样子，举起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温局。”时流说。
温幻世：……
他听出了时流语气中的不相信，却什么都没有说。
厨房外的男生趴在地上呕吐了半天，似乎是感应到了厨房里的动静。
他嘴角噙着血，安安静静地朝厨房走来。
时流往温幻世身后躲了躲。
温幻世眉头紧蹙，伸手去拿口袋里的符纸。
每个梦里怪物的数量由梦境主人的状态来决定。
很多时候都只有一个。
此刻“应塘”已经倒地不起，梦境却依旧在持续。
很显然，这是个不属于“很多时候”的梦境。
但男生走到距离厨房门边，走到只要走进来就能看见他们的位置，却倏然止住了脚步。
——他伸手拿起了放在厨房边的扫把。
扫把好像很重，亦或是他力气实在太小，扫把在他手中滑落。
这让他不得不伸出双手去握扫把杆。
很费力地，他拖着扫把重新移动到了那堆呕吐物前面，一股脑将地上的东西都扫进了簸箕。
男生平静地上了楼，在楼梯上和一道女声相撞。
时流看不到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只能侧耳倾听他们对话的内容。
幸好女人的声音够大。
“饭吃完了么？”她问。
男生的声音很小，他们听不见回答了什么。
只是女人的声音又提高了些，几乎算得上是喊叫：“那就放着，今晚热了给你当晚饭！”
话的意思再正常不过，可结合她的语气——就变得十分令人压抑。
“她在生气么？”时流问。
因为刚刚目睹了男生呕吐的惨状，时流想，他是真的吃不下。
他不知道外面的女人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温幻世低低地“嗯”了一声。
男生的声音最终彻底消失，女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大师，你们在厨房吗？”女人突然开口，语调比刚刚温柔得多，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时流一头雾水地看向温幻世。
或许是他清澈眼睛中的吗茫然看着过于真诚。
温幻世挑了挑眉，心说到底在装什么。
但他没有戳破时流，反而配合着解释道：“梦里的剧情。”
鲜少有人能做有逻辑的梦，混乱是梦最鲜明的特色。
所以什么剧情，都不足为怪。
门外女人又问了一遍：“大师？”
时流呼吸都紧张起来，厨房里只有温幻世和他两个人，那外面的女人究竟在喊谁？
喊倒在地上的应塘吗？
还是——厨房里还有什么东西。
时流紧张地环绕四周。
等他左右打量了一遍，确定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时候，面前的身影冷不丁消失不见了。
温幻世的声音在厨房外面响起。
“在——”
时流连忙绕过地上被黑雾包裹的尸体，也走出了厨房。
门外面时一个还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个子不是很高，戴着眼镜。
她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和温幻世交谈时的神情格外虔诚。
点头哈腰，满脸敬畏地看着温幻世。
时流以为这是温幻世的人格魅力。
但他走过去，发现女人也用这种热切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双手合十，冲时流微微鞠了一躬。
刹那间，时流闪过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自己被推到了庙堂里满殿神佛的位置上，而眼前这个女人正是给自己供奉香火的信徒。
“大师，我孩子还……有希望吗？”女人问。
时流倏然明白，她是应培和应塘的母亲。
只是她的问题——时流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有。”温幻世说。
女人脸上瞬间露出惊喜的神色，双手颤抖着交叠在嘴巴前，好像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
她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几张红艳艳的纸币，恭恭敬敬递给温幻世。
她问：“大师，需要我怎么配合吗？”
温幻世没伸手接钱，盯着她身后的某处虚空。
“不需要。”温幻世说，“事成之后再收钱。”
他说出的话好似教条一样，女人立马缩回了手，以为自己犯了某种忌讳，对温幻世连连道歉。
她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时流看不下去，上前虚扶住她的胳膊。
时流示意她过去坐到沙发上说话。
女人却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就不打扰两位师父，师父们需要什么就直接向我说。我还得去切水果，再找找象棋，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
说着她就要越过时流去厨房。
时流听出来可能有用的信息，连忙问她：“什么象棋？”
“小培最爱玩儿的一副。”她转身笑着说，语气里满是自豪：“小培从小下棋就特别好，但我找不到那副棋了。”
时流“噢”了一声，看着女人去厨房里切水果的身影，总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但他能确定，起码眼前这个人物应该不是鬼。
连孩子的一副棋都这么留心，她应该是个不错的妈妈，时流想。
***
梦境杂乱，但他们这些潜入者还是能找到大体的主线。
譬如此刻，时流和温幻世都先在客厅里翻找着那副象棋。
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什么都没有规律。
上一秒还是白天，下一秒就可能突然进入黑夜，都由梦境主人的潜意识来决定。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时流细细翻找了客厅里的每个角落。
就连沙发底下，他都粘在地上细细看过，依旧没有找到应培妈妈说的那副象棋。
剧情应该需要象棋才能推动。
时流找累了，想瘫坐在沙发上，但他又看见温幻世翻找的动作一直没停，自己只好也再接再厉。
应培妈妈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了。
时流站在电视机前偷偷瞥了一眼，单单是水果，就好像很丰盛，盛在玻璃碗里面。
有切好的苹果，剥好的橘子，洗干净的葡萄，还有铺在底层，已经剥成颗粒的石榴。
她端着碗上了二楼，消失在时流的视野中。
没过多久她下楼，心情看上去很不错，进了卧室，在一楼的一面镜子旁边，对面还有一个卧室。
回过头来，温幻世拿着一本黑色软面笔记本在看他。
时流报之以疑惑的回望。
“想吃水果？”温幻世举着笔记本问他。
时流的确被找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地点点头。
丢脸，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于是脑袋又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温幻世没有笑他的伪装，声音很轻很低，开口说：“我不喜欢吃石榴。”
时流一愣：“我挺喜欢吃的。”
温幻世拖腔带调“噢”了一声，补充道：“特别讨厌黑心的。”
“那种我也不喜欢吃。”时流茫然地说。
温幻世又阴阳怪气地“噢”了一声。
时流：……
话里的拐弯抹角他也许听不出来，但口气还是能辨别的。
他忍无可忍地走过去，在温幻世眼前问他：“我们以前认识吗？”
话出口的瞬间，他心口又漫上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在梦里，他追不到雪原上的那枯树一样的忧伤又重新浮现。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恍惚觉得，自己似乎说过很多遍这句话。
我们以前认识吗？
温幻世毫无温度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别想套近乎。”
时流：“……”
认识才见鬼了呢。
他把目光转移到温幻世手中的那本笔记本上，问：“线索？”
温幻世应了一声。
时流凑上去想仔细看看。
下一秒，整个屋子里突然传来女人的哭泣声，悠长又刺耳，听着就让人感觉撕心裂肺。
时流觉得这个声音十分熟悉。
他猫着腰，和温幻世打量了半天，最终确认哭声是从一间卧室里传出来的。
——应培妈妈刚刚进去的那间卧室，对面。
时流不经意间瞥了眼手机，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东西，让他瞬间抓住了温幻世的胳膊。
这个哭声，他在应塘的电话里听过。
应塘管对面的女人叫“妈妈”。
那此刻——他们知道妈妈在对面的卧室里。
这间卧室里的是？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