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生日 ...
-
温幻世已经做好了随时起身就撤的准备，如果眼前应培的妈妈的确是梦境中的核心怪物，他一张符纸或是一把菜刀都不管用。
这些东西只能对付那些小鬼小怪，而一个梦里的核心怪物——总是要厉害那么些。
不料眼前的女人丝毫没有一点恼羞成怒的样子，反而脸上露出了巨大的迷茫。
她似乎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喃喃问道：“什么日记？”
时流看她依旧不肯承认，索性把话挑明。
“小培的日记说的都不是心里话，后面还三次写了无事可记。”时流说，“既然无事可记，为什么又要专门来写一笔呢？”
女人疑惑地摇头。
时流浅笑着，说：“因为那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记住。但时间或者精力不允许他再去绞尽脑汁编反话，所以只能看似敷衍地写了无事可记。”
女人附和地点点头，但脸上的疑惑仍未散去。
“你见过寻城的冬天下雨吗？”时流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寻城虽然不常落雪，但终究不是一年四季如春的城市，偶尔飘点小雪花。
下雨——那是春夏秋天的事情。
女人摇头说：“没有。”
“寻城的冬天不可能下雨。一月十六号，是发生了让小培难过的事情。”时流目光扫了一眼电视柜上的日记本，说：“他日记里的天气，才是他真正想记下来的心情。”
客厅里突然又陷入沉默。
时流静静观察着女人的表情，但并未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羞愧，或者被戳破的恼怒。
要么是她太善于伪装，要么——她可能真的没有看过？
但除了她还会有谁呢？
时流摇摇头，否认了自己的第二种想法。
一定是还在伪装罢了。
这阵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楼上突然传来走动的脚步声。
时流警惕地绷直了背。
楼上，流着血泪的应培倏然把头伸出了二楼栏杆，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妈妈，这道题我不会。”应培小声地喊道。
沙发上的女人立马站了起来，略带歉意地对时流和温幻世说：“麻烦老师们先等等，我上去看一下就回来。”
她抽了几张纸扔在地上的水渍上，匆匆上了二楼。
时流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一直用探究的目光盯着她。
——然后转头就发现温幻世也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
时流以为他又要左右试探怀疑自己。
但温幻世却倏然撤回了目光，什么都没有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显得无比气定神闲。
***
应培妈妈上去约莫过了五分钟，一片静默里，时流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他侧头去看温幻世，果然看到对方的脸更黑了。
不是被踩到尾巴黑了脸，而是——整个屋子的灯光在越来越暗。
黑暗悄无声息地蔓延，等时流反应过来站起身时，四周的东西都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外衣。
他俯下身扯了扯温幻世的衣袖，小声提醒：“天黑了。”
刚睁开眼的温幻世没来得及有反应。
时流面朝温幻世站着，他突然听见身后想起了唱歌的声音。
和那阵哭声一样，都自带混响和扩音效果，在整间屋子里飘荡。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这次有两个一男一女，一大一小的声音，齐声唱着。
黑暗的环境里，原本普通的生日歌都被渲染成了恐怖童谣，搞得让人后背发毛。
好像听完这首歌，就得拾掇拾掇踏上黄泉路。
时流第一感觉也是这个念头。
他木然地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害怕回头就遭到鬼手的毒害。
鬼手倒是没伸出来，温幻世懒洋洋地起身伸手，把僵硬的时流拨转了一百八十度。
黑暗里，这间屋子只有一处地方亮着光。
又或者说，其他灯光倏然熄灭，就是为了衬托出这个地方的明亮温馨。
餐桌那块儿地方将黑暗隔绝在外，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温温柔柔，让时流淡忘了刚刚的恐惧。
岩板长桌旁边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对坐着。
但这光并不是灯光。
而是摆在中间的蛋糕蜡烛的烛火摇曳，除了蛋糕之外，桌上还有两三个精心包扎的礼盒。
一大束向日葵上缠了彩灯，和蜡烛一块儿发着光。
应培的脸上依旧有血泪。
可能是因为环境的缘故，时流总觉得他的形象没有刚刚那么骇人。
“……祝你生日快乐。”
他和妈妈一块儿唱完生日歌，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咧开嘴笑得很开心。
好吧，前一秒在走家访的剧情，下一秒又在围观过生日。
这可比自己只有雪的梦境混乱多了。
时流觉得头大，凌乱地想。
妈妈在对面递过来一本书，还有一封信。
应培接过来，看表情似乎很感动，手指在书脊上摩挲了很久。
他望着天花板眨了下眼，低头吹掉了蜡烛。
被吹灭的明明只有蛋糕蜡烛，可那向日葵上的彩灯也跟着一块儿停工。
时流的眼前彻底变黑了，什么都看不到。
他霎时间感觉四周危险蔓延，本能的害怕让他颤巍巍地伸手去抓温幻世的胳膊。
但他手最终悬在了空中，犹豫三秒后缩了回来。
——温幻世好像不喜欢自己碰他。
时流告诫自己，要做一个有骨气的人。
索性黑暗转瞬即逝。
刚刚的暖光立马又出现，可餐桌旁已经全然没了人影，只有桌上摆着蛋糕和花。
应培和他妈妈都消失不见了。
静谧里，温幻世没太犹豫，迈开步子朝餐桌走去。
时流心说你就不怕他们突然闪现吗？
三秒后，他站在黑暗中，反应过来这里才是最有可能闪现怪物的地方，慌忙小跑两步跟在温幻世身后。
温幻世的目的很明确，过去就拿起了刚刚妈妈送给应培的礼物。
是一本诗集。
两人的目光又聚集在刚刚那封信上。
时流把桌上的信恭恭敬敬地递给他，示意他拆封。
上司在这儿，自己表现不能太积极，万一抢了他的风头就不好了，时流这么想着。
温幻世警惕地眯了眯眼，伸手接过信，但转手就放在了桌上。
时流脑袋上冒出个巨大的问号。
他问：“这和刚刚的日记不一样吗？”
温幻世：……能一样吗？
一个是自己发现的，一个是时流这个浑身诡异的人递给自己的。
看不了一点。
温幻世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绕到桌子对面，拿起了桌上遗落的手机。
应该是应培妈妈的。
时流又一次忍住想锤上司的冲动，也凑了过去。
他看到温幻世的眼神在看手机的时候很严肃。
只是他凑上去，却发现温幻世在盯着没能解锁的屏幕皱眉。
屏幕上是一只猫猫的图片，胖乎乎圆滚滚的金渐层，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
他小声地问：“有问题吗？”
温幻世：“有。”
时流：“什么问题？”
温幻世抿了一下唇，没说话。
时流：“……”
不说拉倒。
他伸手要去够桌上的信封，眼前倏然又是一黑，什么都看不到。
——灯又灭了。
时流已经被捶打到习惯，没有太害怕，在心中默默数羊。
等数到第三只羊的时候，果然，他眼前的黑暗感没有那么强烈，光又亮起。
但这次亮的不是餐桌这里，而是客厅。
伴随着光源出现的还有应培，和他的妈妈。
茶几上又多出来一份蛋糕，这次他和妈妈坐在沙发的同一边。
两人依旧诡异地唱完生日歌，妈妈像刚刚一样拿出礼物。
时流以为自己陷入了循环。
但这种担心在看到礼物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因为眼前这个妈妈拿出的礼物和刚刚截然不同。
——三套卷子。
时流站在餐桌旁，都被这个生日礼物惊掉了下巴，处在“麻了”的状态。
应培是会选择把试卷扔到地上，还是直接把桌布掀翻？
时流已经在考虑，这么喜庆的时候，自己要不要上去救场。
沙发上的应培却没有一点儿生气的反应。
甚至，时流都没有从他脸上看到失落。
他伸手接过了卷子，双手在胸前握成拳，安安静静地许了愿。
整个人平静到可怕。
应培没有刚刚望天眨眼睛的那个动作，许完愿就低头又吹掉了蜡烛。
和刚刚一样，短暂的黑暗过后，茶几旁也没有了他们的身影。
时流走过去立马抓起了三本试卷。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这是某种包装着试卷外套的惊喜。
语文数学英语，单元卷期中卷期末套卷……
时流看完觉得是自己眼花，要么就是刚刚应培眼花。
货真价实的卷子——作为生日礼物，怎么看都不合适。
当“生日礼物送卷子”这个用来开玩笑的话成了事实，时流只觉得冷。
结合那两个楼梯旁的房间，时流握着卷子，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不过这个猜想太惊悚，他哆嗦了一下，凑到了温幻世旁边。
温幻世的目标依旧是手机。
时流凑上去一看，发现这部手机的锁屏和刚刚那部截然不同。
这部手机的锁屏，是应塘和应培兄弟二人的合照。
时流动了动嘴唇，挣扎着说：“这房间里有……”
“两个妈妈。”温幻世接上了他没说完的话。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