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7、第87章 ...
-
翟悉只在乔天留了一夜,次日返程,他本可以选择傍晚再走,但和王玉儒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就总有些心脏发沉,羞愧难当,好像他不配。
所以最后就买了上午的火车,吃过早饭后,他就拍拍手,跟王玉儒说:“我回去了。”
“我送你去车站。”王玉儒抓起钥匙跟上。
“我自己去,”翟悉把他挡在门口,挤出来一个大度的笑容,“你回学校忙你的吧。”
“我不忙——”王玉儒说。
“我想自己走,”翟悉说,“不用你接来送去的。”
王玉儒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还是有情绪不小心泄露了,翟悉看到他的眼神缩了缩。
“你直接回学校吧,”翟悉移目,避开视线,“别为我费力了,想想你自己的事。”
王玉儒是似乎下意识地喊他:“翟悉。”
翟悉应了声嗯,又说:“我走了,你也回吧。”
他转身,听到王玉儒追了几步,最后声音就停在了那里:“那你路上慢点,到了发消息。”
“好。”翟悉朝后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翟悉没有直接回学校,下火车之后先去了辅导班,把生活用品都揣包里背上,才回到了学校的——寝室。
脱离集体住宿太久了,他刚推门进屋,舍友就都像压不住牛顿棺材板一样回光返照地从床上坐起来,翟悉也有点诧异,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在宿舍里收获这样瞩目的关注。
“你要回来住了?”
“嗯,”翟悉朝提问的人看了眼,发现那颗头上竟然是短碎,“你留的头发呢,怎么剪了?”
“骚不动了,洗头发太麻烦,”舍友说,“还是剪短了得劲儿。”
“行,明骚变闷骚了。”翟悉把背包扔到自己久未有人气的床铺上,激起一小团灰尘,在午后的阳光里飞舞。
“闷骚咋了,低调奢华有内涵你懂不懂?”
“太高深了,不懂。”虽然听着是在争执,但翟悉却笑了起来,这么一笑,之前争吵闹出来的不欢而散就好像不存在了。
他刚拉开拉链准备收拾,对床的舍友又探出头来,手里还捏着半根鸭脖:“真回来啦?我以后查寝不用再帮你打掩护了?”
“我东西都搬回来了,”翟悉说,“掩护行动可以罢工了,改天请你吃饭。”
“就今天吧,我还没吃午饭。”舍友说。
“要不要脸啊?”翟悉被他给整笑了,打开手机,“吃什么,我点外卖。”
舍友点名要吃黄焖鸡,翟悉干脆买了六份,要吃一起吃。
他们这几个,平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宅男圣体,翘课老手,翟悉不住宿就真的跟他们见不上几面,难得吃饭期间能破天荒地坐在一起聊聊天。
虽然他们在聊什么新皮肤,翟悉宛如听天书。
但偶尔打趣几句,他们也不会再故意冷落或疏远了,都还比较正常地继续往下说。
翟悉能感受到自己心态的变化。
从前他先入为主地把自己和他们划分界限,以优秀与否明确分类,回寝也不主动交流,就捧着手机和王玉儒高谈阔论,感知到他们的防备后,就加筹加码地回以敌对。
人有时候真是共情不了以前的自己。舍友们就只是懒,又不是坏,为什么要鄙视他们,难道是贬低他们就会显得自己更正确和高贵吗?大概是有一点,翟悉不否认。
就这样无波无澜地相处了几天后,终于有人被好奇心害死,翟悉晚上跑完步回来后,洗洗澡躺上床,就听见下铺的兄弟问:“你最近怎么都不跟你哥打电话了?”
翟悉平躺着,眼神无处安放,最后索性闭上了眼睛,好像切断视觉刺激,内心翻涌的情绪也可以一并被隔绝了。
“我以前是不是太靠着他了。”他说。
宿舍里陷入安静,没有人接话。
“我哥就像我的保姆一样,”翟悉又说,“我不想这样了。”
四周寂如深窟。翟悉不期望他们能理解自己此时的撕裂与对依赖的厌恶,他的痛苦,他的亏欠,他想要成为一个强大、能和王玉儒对等的伴侣的渴望,他想要独立,想要实现自我的迷茫,所有的这些,这世上不可能会有另一个人和他感同身受。
这是翟悉在走向更健康的人际关系前,必须经历的心理断奶,是他独一无二的成长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应声了,是曾经最看不惯翟悉的长发男:“哟,终于发现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打算被你哥养着呢。”
“哎哎哎别说了,”下铺站出来让他别补刀,在两人之前斡旋了一会,最后抬腿踢了踢翟悉的床板,“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我哥要出国了。”翟悉说。
“那不挺好,他出国了,你再想靠他也靠不上,就正好趁这机会证明自己呗。”
“哎呀,直接断联不就完了,”另一个舍友说,“我跟我哥一年不联系一次,就过年回家见,平时也没那么多事事。”
“对啊,你要不想靠别人那就不应该再找他。”
“本来兄弟俩也没必要天天黏糊着,都是各过各的,你之前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有点儿……”
“反正是你哥,平时不联系又没什么,现在这样不就挺好吗,你不用天天给他打电话,我们也清净。”
翟悉被他们一句摞一句烦得头疼,果然有些话就不能往外说,别人回馈的,不过是隔靴搔痒的建议,或是幸灾乐祸的了然。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残忍,翟悉感觉被什么扼住了喉咙,想阻止他们继续说下去,但却又无计可施似地继续听着。
最后还是手机亮了,王玉儒给他发消息,他才终于开口,止断了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
-王玉儒:想和你说话,方便打电话吗?
刚被舍友一顿劝说,马上就很拂他们脸面地跟王玉儒通起电话,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再者说,他和王玉儒也好几天没视频聊天过了,就只有聊天框里几句潦草的打卡式报备,生了这么久突然又要熟……翟悉有种说不上来的羞耻,既是对自己还在本能地想要靠近的逃避,又是对王玉儒放下自尊后请求的抵触。
深呼吸排出体内的疲惫,他最终咬定信念,回复王玉儒:
-翟悉:不方便
可是王玉儒反而还愈陷愈深,立刻就发来一句:就说几句,可以吗,想听你的声音,我想你了
翟悉看到这句话,愁得眉心直跳。
怎么那么像个无可救药的痴汉。
翟悉受不了的就是这一点。他哥以前做什么都是那样地清醒,仿佛永远可以置身事外,仿佛永远不会被影响,但现在的王玉儒,却再也不是一个清醒的人了,在感情里晕头转向地绕着他走,没有了自己。
他不要王玉儒变成这样,他宁可自己卑微一些,也不要王玉儒失去自己的光,为他低到了尘埃里。
-翟悉:我要睡觉了
-翟悉:晚安
发完这两句,他就关掉手机,合上眼睛逼自己睡觉了。
逼自己睡觉,也是逼自己不要再拖累王玉儒,不要再磋磨这个这么好的人。
更是在逼王玉儒找回自我,不要像个失去灵魂的附属品一样,让自己那么大的一个世界里,只有翟悉。
——两小时前。
王玉儒坐在实验室内,电脑上是看了一半的论文,右手边翟悉送的零食,还没吃完。
反复几次走神,学得零零碎碎,东戳西点,不成体统。
从那天翟悉离开,他们的的情感纽带就好像变薄了,王玉儒也想过是不是自己不主动的问题,找过几次翟悉,对方都是急匆匆的,不想多话的样子。
上次相处的气氛就很僵,翟悉后来又这么奇怪。
所以王玉儒总担忧是不是翟悉学校里又遇到了什么事情,但问了,翟悉也说没有,一切都好,让他好好准备访学的事,不要多心。
想了一圈,看差不多快到翟悉他们学校图书馆闭馆的时间了,也许会来消息,他打开聊天框。
实验室里忽然躁动起来。
起初王玉儒没留意,他戴着翟悉送的耳机,连宇宙都是安静的。
直至有人开始走动——陆槐川在他身后出现,拍了下他肩膀,王玉儒回头,看到他的嘴在动。
“怎么了?”王玉儒摘下耳机。
陆槐川面容惊恐,一反常态地小声说:“外面有人跳楼了。”
大脑瞬间失重,所有对于翟悉的期待与幻想一甩而空。
“天呐,跳楼?在哪?”王玉儒麻木地站起身,三思而后言的习惯也消失了。
“就咱们实验楼,我看朋友圈里发的,”陆槐川推着他往外走,“出去看看,怎么个事。”
王玉儒这时候感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跟着很想一探究竟的陆槐川,走出了实验室。
“东门那边,听说是。”陆槐川往东边的放风台走去。
王玉儒拉住他:“你去看什么。”
“刚跳的,好像还在下面,”陆槐川说,“去窗台看一眼,不知道人还行不行了……”
经过电梯口的时候,正巧碰上苗宇丰和另外两个其他组的博一师哥,面色很沉重,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
“师哥。”王玉儒打了个招呼。
“你们从下边上来的?”陆槐川跟着问,“看没看到——”
苗宇丰缓缓地点了下头:“刚下课回来的,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陆槐川说。
“就趴在那儿,脑浆都出来了……”苗宇丰没说完,旁边的师哥就凑上来,“正好摔在门口两个保安中间,那俩保安现在都快要吓死了。”
这社会上太多轻生的人,压力过大从而结束生命的新闻似乎屡见不鲜。
但当这种事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边,发生在也许还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对生命的敬畏感就会像潮水一样,把人席卷进入无边的恐慌。
王玉儒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他问:“在抢救了吗?”
“有个保安打120了,但是打也白打,”苗宇丰迟疑了两秒,叹了口气,“都那样了,肯定是没命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陆槐川也不再想去窗台亲眼目睹了,他站了一会,摇头叹气道:“是谁呀,怎么就想不开跳楼了啊?”
“不会是咱院那个博八的吧?”一个不认识的师哥说,“听我同学说,他被延毕延得精神出了问题,天天在实验室发癫,我问问我同学。”
师哥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
很快他同学就回复了,不是那个博士八年级的疯子,随后这同学也参与到紧张的猜测环节中,推测最近研三的盲审结果刚出,说不定死的是个硕士。
王玉儒听到背后有人走近,回头看到又是几个从实验室走出来的,过来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盲审没过,接受不了延毕吧。”
有人反驳:“不至于吧?硕士就算毕不了业,出去也还是有很多选择啊。”
“太可惜了,怎么样不能活啊,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做,他的父母该有多难受。”
“肯定是还有其他原因,可能盲审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玉儒站在边上,听他们说话,就感觉说出口的语言都太轻薄了,承载不起一个生命的重量。
那个和同学线上聊天的师哥突然说:“好像是从九楼跳的。”
陆槐川愣了一下,突然转向王玉儒:“你之前不就在九楼吗,你们那层有谁平时就比较激进的吗?”
“没有吧。”王玉儒下意识答。
说完之后,忽然有个人闪在了他脑海里,他浑身一冷,眼前开始晕眩了起来。
“我上去看一下。”王玉儒快步走进电梯间。
按了几下电梯迟迟不见楼层有变,他丢下跟过来的陆槐川,冲进了楼梯间,抓住扶手栏杆,大跨步地猛往上跑,跑得太急,爬了几层,就累到气喘吁吁。
就在快要到九层的时候,王玉儒却忽然被按下暂停了一般,停下脚步。
他不敢再往上走了。
汗水从额头滴落,他拿出手机,翻开周梓甄的微信,看到师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换成了一张很有生命力的绿野头像,又觉得是自己多想,算咒人了,不该这样。
他点进周梓甄的朋友圈,一道横线,仅显示最近三天,个性签名很简单,就四个字:还在呼吸。
不要胡思乱想了。
王玉儒闭上眼,抬手压了压眼球,想起陆槐川说是从朋友圈里刷到的这件事,犹豫了两秒,也打开了朋友圈。
刚点开朋友圈,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王玉儒还细没看内容,心脏就已经在抽搐了。
他快要背过气去,大口喘了两下,才有力气点开李誊飞发的那段文字——
【我捧着手机,浑身发冷,手抖得打不了字。实验室的灯还亮着,像往常一样,像无数个我们被压榨到极致的夜晚一样。只是今晚,少了一个人。
刚刚确认了,那个天天被导师指着鼻子骂的师弟,从阳台跳下去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盲审都过了还不肯放过他,不让他参加答辩?
就因为他是同性恋?就因为他不够“听话”?就因为组里没人能再当马允森的出气包,所以师弟就成了宣泄恶气的完美靶子?
我看着师弟被针对,被辱骂,被当作垃圾一样对待,仅仅因为他的性取向,就成了马允森眼中道德败坏有辱风气的罪人。而我却一直选择了沉默。我以为只要我能产出足够多的论文,就能凭借那一点虚假的好脸色,在这个吃人的地方保住自己。我以为只要我闭着眼,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就不存在。
可我错了。
我错得离谱!错得可恨!
师弟的命,成了这扭曲制度这滥用权力这毫无人性的迫害的祭品!他的绝望,是被谁一点一滴亲手堆起来的?是谁,用那张道貌岸然的嘴脸,日复一日地对他进行着精神凌迟?是谁!根本原因,就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渣身上!梓甄,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站出来。对不起我一直选择了视而不见。对不起我让你觉得孤立无援。对不起,我来不及拉你一把。
血债,必须血偿!公道,必须讨回!
血泪未干,人间地狱,那个魔鬼,就在我们身边。】
文段的最后,评论区内,只有一条黑暗又恐怖的警告——
【岳新冉:说话都是有代价的,快删掉,否则你担不起】
王玉儒精神不是很稳定,他只吞不嚼地快速扫完这条朋友圈,再一眨眼,这条就不复存在了。
他又刷新了两遍,手抖得不成样子。
那些文字没有再出现,但却就像是已经把他刺穿了一样,灵魂早已被扎得遍体鳞伤。
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发黑,他脚下虚晃了几步,一个不小心踩空了,从楼梯上摔滚了下去。
感应灯都被他吵亮了,王玉儒没感觉到身上有多痛,只觉得这时的灯光太刺眼,他坐在地上,十指抓在胸口,都没有多出来的手能挡一挡光。
呼吸,他需要呼吸。
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镇压,每一次喘息都困难无比,喉咙里发出的抽气声像个溺水的怪兽。
王玉儒觉得自己就是一头吃人的怪兽。
“啊……”一声压抑和破碎到极致的呜咽,终于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濒死的哀呜。
这一声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惊、恐惧、与痛苦和灭顶的悲伤、愧疚、与——悔恨。
他走了。
师哥就这么走了?
那个以前和自己坐对桌,一起做了那么多脏活烂活的人;那个曾经还被翟悉喜欢过,一次次跑到東大来试图接近的人。
就这么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王玉儒想要去回忆周梓甄的那张脸,可怎么也想不起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浮现出来的,全是那些蓬头垢面的哭诉。
甚至于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段对话也狼狈不堪。如今回想起来,周梓甄是在多么绝望的处境下,才会来恳求他帮忙一起举报马允森。
而他出于对强权的恐惧,与自己能熬过去别人就一样也能熬过去的盲目轻信,把求救信号看作拖人下水,促成了一条年轻生命的丧失。
王玉儒抖得像是快要散黄了。
他蜷缩在冰冷台阶上,颤抖的手抱住头,牙齿咯咯作响。也许是泪水,也许是汗水,模糊了眼眶,仿佛下一秒这副躯壳就会承受不住死亡的巨大折磨,彻底分崩离析。
如果当初,他没有拦着,就让周梓甄沿着他的路去换了导师,是不是师哥就不会被逼到这一步。
是不是就不会跳楼了。
是不是他的懦弱,他的胆小,让他在暗中杀了人。
是不是当初听翟悉的劝,不要那么相信自己的判断,豁出一切报复马允森,师哥就不会死。
是不是……
“你怎么了!”陆槐川在楼梯间找到王玉儒,把他从地上捉起来,大喝一声,“喂!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王玉儒抬起头,眯了眯眼。
“你被吓着了吗?”陆槐川看了看他的脸,“我刚听说了,是你之前组里的人,节哀啊,别太难过了。”
王玉儒勉强站稳脚,摆了摆手说没事,拿出手机来,才看到刚才陆槐川打来了很多个语音通话,他没静音,刚才可能是意识太模糊了,没听见。
“你赶紧回宿舍歇会去吧,你这样怪瘆人的,”陆槐川拍拍他的肩,“刚才我怎么喊你你都不搭理,跟聋了一样。”
“我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我缓一会就回宿舍。”王玉儒推开陆槐川搭在他肩上的手。
“你行吗,”陆槐川狐疑道,“看着精神状态不太对啊,需不需要我陪你一会?”
王玉儒摇摇头:“没事,真没事,我现在挺好了。”
“那你快别藏楼梯间把自己搞这么落魄了,走,赶紧走,回去睡觉。”陆槐川推了推他。
王玉儒跟陆槐川道了谢,开始一层一层慢慢地往下走楼梯,陆槐川陪他走到三楼,看他能自己走路,就放心地回实验室继续做项目了。
剩下三层王玉儒自己一个人走完,到一楼,他习惯性地往左一拐,往东门走的时候,却忽然间开始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他站在原地,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转动了身,朝西门走去。
身边走过一些人,有的在说话,王玉儒听不清说的什么,但就是感觉身边所有人都在谈论周梓甄的死讯。
他有点快要站不住了,他想和翟悉说会儿话。
因为手抖,密码输入了三遍才打开手机。
心跳又开始加速了,世界在晃,他在晕,神智开始飘荡,最后他给翟悉发过去的消息,竟也是模模糊糊的,未能被留意。
看着翟悉发来的晚安,王玉儒想了想,睡眠很重要,还是先不要打搅了。
但又真的很想见他一面。
前所未有地,如此迫切地,想听到翟悉的声音,看到翟悉的人影。
王玉儒靠着一口气撑到了宿舍,躺到床上,精神却无比抖擞,还发了点虚汗。
这时他终于意识到了这具身体的异常,翻柜子找到之前存的安神药,吃了五颗,再躺回去,才逐渐地有了些许困意。
这觉是稀里糊涂地睡着了,但梦里却不太平,背景太朦胧,似乎是在九楼的会议室,马允森骂了他一句贱种,周梓甄拍桌而起,替他反击,结果激怒了马允森,诅咒他们生生世世不得毕业。
醒来时,身上已是大汗淋漓。
看看时间,才凌晨一点,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舍友们都还没有回来。
宿舍里又空又寂。
王玉儒在黑暗里坐了一会,还是没能忍住思念,买了六个小时的火车卧铺,动身前往翟悉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