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十三章 ...
-
林霰刚要开口，周慕白捏了下他的手，向前一步，低笑一声，在老海听来无端令人毛骨悚然。
只听这周家二少道：“我们这次运的货，一共四十公斤，原本都装在冻鱼里。上千个集装箱，船员、警察都不可能随随便便发现，但只要警察愿意花功夫，总归是能找到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主意是你出的，也是你让阿霰押送这批货。”周慕白幽幽道。
闻言，老海急了：“没错，我是为了让大哥和两位大少看清他，因为是他押送的，肯定会出问题！”
周慕白一手插在兜里，并未理会他的话，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林霰，继续道：“可阿霰和我说，他怀疑有内鬼。为了以防万一，他建议把四公斤货放在快艇中，声东击西，让警察以为我们只有这么点货，否则我们损失的就不止是一千二百万，而是上亿了。”
“而且，那天阿霰冒死开着快艇把警察引开，肩上中了一枪。那么冷的海水，他二话不说也就跳进去了，要不是我派人及时接应，他可能就如你所愿，不声不响地死在那了。”周慕白走到老海面前，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冷冷看着他：“你说，我是该信你，还是该信他呢？”
老海抬头看了一眼周耀辉，发现对方也在冷冷看着他，眼神如冰冷的爬行动物。周耀辉对站在一旁的黑衣马仔道：“拖下去，处理得干净些。”
“大哥！”在马仔上前抓住他时，老海叫了一声，垂死挣扎道：“我从头到尾没有泄露过半点风声，这就是姓林的小白脸使给你们看的苦肉计！之前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他知道我怀疑他，就要把我除之而后快，你们要是真听了他的话除掉我，就上了他的当了！大哥！”
他知道周家二少倾心这姓林的小白脸，他不会向着自己，只有和周耀辉说，他或许能念旧情，从而查出真相。
周耀辉顿了顿，马仔会意，随即松手。
他摸索着扳指上的船锚，想到过去二十年里，老海数次护着自己躲过仇家追杀和警察的穷追不舍。
如果这都不是忠心，那什么才是忠心？他给了老海这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他有理由背叛自己吗？如果是为了对家背叛他，倒还能理解，可为了条子，这确实说不通。
于是，他转头看了眼神色如常的林霰。
只见他恭敬地垂首立在一旁，温文俊秀，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他这幅皮囊下是多么狠辣的一颗心。
“小林，你过来。”周耀辉忽然开口道。
“是。”林霰走到周耀辉面前，站在老海身边，恭敬地垂眸，注视着周耀辉脚上的一双布鞋。
周慕白瞳孔一缩：“爸，阿霰为我们家出生入死，没必要这么怀疑他吧？如果没有他，我们哪里能制出蓝焰和伽蓝香？”
“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学学你大哥。”周耀辉冷冷道：“做我们这一行，一步错，步步错，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这个道理，我要教你多少次？”
周耀辉一个眼神示意，马仔便上前搜林霰的身，把他的手机、烟盒都摆在了茶几上。
老爷子没喊停，马仔继续在他身上摸索着。
摸到靴筒时，马仔顿了顿，很快从中摸出一把匕首，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周耀辉面前。
那是吞钦在打斗现场留下的匕首，漆黑无光，锋利无比，刀柄上刻着一条盘踞的眼镜蛇。
“灵蛇帮？”周耀辉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猝然抬头看着林霰。打手会意，一脚将他踹到在地，传来一声膝盖撞击地板的闷响。
周耀辉一把将匕首扔在林霰脚边：“小林，我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林霰剧烈咳嗽了一阵，琥珀色的瞳孔直视着周耀辉，光芒骇人：“周董，您怕不是忘了，当初是我冒死把蓝焰的配方从灵蛇帮里偷出来的，如今您占了市场发了财，他们自然要报复我。”
“今天要不是碰巧因为采访和一个条子在一起，想必您今晚也见不到我了。”
周耀辉沉默半晌，问道：“那你带着它干什么？”
“自然是为了防止出现被叛徒倒打一耙的情况，拿它来使苦肉计，求您网开一面。”哪怕是面对着周耀辉，林霰也能语带讥讽。
周耀辉笑了。他起身走到林霰身边，布满枪茧的手摩挲着他的脸，定定看了一会儿那琥珀色的瞳孔：“你倒是真敢，像我年轻的时候。难怪新章和慕白都喜欢你——起来吧。”
说完这番话，他坐回沙发上，似是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带下去吧。”
马仔依言将老海拖进电梯，按了“-4”。
“林霰，老子他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不得好死！”直到电梯下去了，这番诅咒还在林霰耳边回荡。
其他人却像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似的，依旧有说有笑。
“爸，我是有家室的人了。喜欢阿霰的是二弟，您老怎么能给我编排这种狗血桥段？若淑惠追问起来，儿子可承受不起。”周新章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一身白西装，笑得温文尔雅。
“别装了，这里没外人。你那地下情人，整得和小林七分相似，连脖子上的痣都一模一样。别人不知道，但你什么事都别想瞒过你老子。”
周新章神色一变，就连周慕白都故作惊讶地看着他：“哥，你也喜欢阿霰这样的？那就放开手去追啊，搞什么替身文学？也太苦情了。”
说着，他上前要将林霰扶起，却被林霰一把打开了。
周新章看了眼碰了一鼻子灰的自家弟弟，又戴上了那微笑慈善家的面具：“我看你倒是追了林霰挺久，可人家答应了吗？”
这时，林霰手上的镣铐蓝光闪烁了一下，众人都未曾注意，但周耀辉敏锐地发现了。
“小林，你手上戴的那是什么？”
马仔闻言，上前抓住林霰手腕，却发现那运动手环一样的金属质地圆环取不下来。
“大哥，这好像是电子镣铐。”马仔道。
“哦？谁敢给你戴这东西？不会是慕白吧？取下来我看看。”周耀辉顿时来了兴趣。
林霰心脏狂跳，一丝冷汗从后背沁出。只听周慕白道：“我哪里舍得？是他自己戴的，为了戒毒瘾。”
马仔在那电子屏幕上操作了一番，道：“大哥，这镣铐需要密码，不然打不开。”
“小林啊，我看你那手腕上的疤，对自己真够狠的，是能做大事的人。你打开，我看看。”周耀辉盯着林霰，语气中满是关心，但林霰却浑身发冷。
那镣铐内侧，是微型摄像头，这房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被记录在内。只要打开，他必死无疑。
林霰脑海中思绪飞转，语气却异常镇静：“感谢周董关心。这镣铐本就是为了戒毒，设置密码的时候，我是闭着眼睛胡乱输入的，就连自己也打不开。否则，又怎能起到戒毒的效果？”
周耀辉闻言，只得遗憾作罢。
林霰松了一口气，狂跳的心脏还未恢复正常频率，只听周耀辉接了个电话。
听了两句，周耀辉便打开外放，意图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周董，外面停了一辆车，查了下车牌，好像是市局的公车，已经好一阵子了，我们的人刚刚发现。”
“哦？他们怎么找到这的？”
林霰再次紧张起来。他思考着陆承天在自己身上装追踪器的可能性。
他回去洗了澡，换了衣服，还开了另一辆车，后面又换乘周慕白的车——陆承天动作不会那么快。
那到底是谁？
“查了下监控，他们好像……是跟着大少的车来的。”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有些迟疑。
周耀辉盯着周新章：“新章啊，你被条子盯上了。”
一直置身事外看热闹的周新章忽然坐直了：“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伽蓝香的事？不应该，这事无论如何查不到我头上……”
林霰这才松了一口气，看见周慕白对他露出了一个不易觉察的笑容。
·
市局依然灯火通明。
陆承天看着桌上柳瑶瑶父母的笔录，听着走廊上撕心裂肺的哭嚎，皱了皱眉。
这是一对憨厚老实的中年人。
在柳瑶瑶上小学时，她妈妈就因她爸家里条件太穷、一家老小都要缩在那三四十平米的棚户区里，在家里撺掇下和坚持和男方离婚，甚至连女儿也忍痛放弃，如今嫁了条件不错的人家，孩子今年都上小学三年级了。
常年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只靠一张巧嘴哄骗妻子的男人，也终于浪子回头，下定决心不再只伸手向年迈的父母要钱，跟人出海，当上了海员，常年漂泊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几年也回不了一次家。
男人这次回家，还是在靠岸时得知了女儿死亡的噩耗。
这两人关爱女儿的方式，就是每个月给她打钱，双方加起来1500元，对一个吃住都不花钱的高中生来说，确实不算少。
“我女儿从小就聪明乖巧，学习也很好，怎么就忽然想不开？一定是你，是你们家没有把她照顾好！”女人穿着打扮看起来精致讲究，只是没有心情梳洗装扮，鬓间生了几缕白发，显得有些憔悴。坐在冰冷的长椅上，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男人穿着一身未来得及换的海员制服，常年在海上漂泊，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加沧桑。他红着眼眶，下巴生出一圈胡茬，拍了拍前妻的背，试图安慰，却被前妻厌恶地一把打开。
马强顶着个泡面头，试图安慰这对苦命人，徒劳地张了张口，却只能充当吉祥物。
陆承天一目十行地继续扫过笔录——由于常年操劳，柳瑶瑶的奶奶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手脚都严重变形，常年只能卧床，做一点简单的家务，而他爷爷则因年迈被海鲜厂“优化”，在家里接送她上学。
她还有个大伯，是他爸的亲哥哥，这么多年因为个人原因和家庭条件，一直打光棍，平时找点送快递的零散活计，有点钱基本都用在了吃喝嫖赌上。
据柳瑶瑶父亲的供词，他这么多年在外面打工，主要就是靠他这个哥哥照顾自己的女儿，言语里都是感恩戴德。
陆承天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名字——柳雷。
“之后重点查一下这个人，带他来局里录口供。”他叫来一旁的值班干警，和对方说了下情况，随后就去走廊上，看见马强杵在一旁，赵一清俯身和柳瑶瑶的母亲说了什么，她逐渐恢复了平静。
陆承天上前，又好生安慰了一通，好在两人虽然悲痛，却也并非胡搅蛮缠的人。
“放心，我们肯定会尽快查出你们女儿自杀的原因，给你们一个交代。”陆承天沉着的语气莫名让人产生信任感，两人感恩戴德地被马强搀扶着离开了市局。
送走了柳瑶瑶父母，赵一清斜靠在墙上，吸了口电子烟，幽幽吐了口气，看着陆承天，挪动几步凑到对方面前，松松勾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那一枪，不是你打的吧？”
陆承天心中一震，脸上依然平静无波。“你又知道了？”
“凭你的身手，过当防卫还不至于。而且，那一枪打偏了——不过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猜测，没什么证据。”
赵一清的发丝扫过陆承天耳际，有些痒。
他偏头躲了一下，俊美到凌冽的轮廓在阴影里模糊不清：“没证据的事不要乱揣测。你们去柳瑶瑶学校和家里查出什么了吗？”
“老师那里倒是没问出什么，只是说这孩子沉默寡言，品学兼优，追求者挺多。学生那有几个疑似参与校园霸凌的小崽子，明天让马强带他们来问话。”赵一清灭了电子烟，又继续道：“伽蓝香的线索目前还没有头绪，已经让北城分局的人调监控，看柳瑶瑶近期都出入了哪些场所。”
“——还有，刚刚我接到电话，我们的人跟踪周新章，到了深山里一处地图上没有标记的私人会所。你猜怎么着，他们正好撞见周慕白从会所出来，林霰也在。”赵一清明显感觉到陆承天肩膀一僵。
陆承天拿开他勾在自己肩上的手臂，道：“我先回去了。”
“回去找林霰？”赵一清目光闪烁地看着他：“你之前就和他认识，还是他是你的旧情人？”
陆承天忍无可忍道：“收收你的想象力，赵队。”说罢，转身就走。
只听赵一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要相信基佬的直觉，但愿你别被爱情蒙蔽双眼。”
这不大不小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陆承天心中像过了一道电流。他回办公桌上拿起牧马人的钥匙，想了想，开去了红花小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