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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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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们只是长大了而已。你一直是我哥哥,我也依旧是你弟弟。”
他清透的目光因为染上一层泪水而变得灼热,眼底的红血丝被灯光淹没,却翻涌出更多的隐忍。
“正因为我们长大了,所以才更不能做这种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说出这些理由时我竟还会感到生涩与尴尬,但按理来讲,阿锐早就不应该问这些问题了。
“哥哥不爱我了吗?”
“我当然爱你。”
阿锐缓缓从我怀里离开,起身的瞬间,一滴眼泪正好落在我的掌心。
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让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是只有情人之间才可以亲吗?”
“不是的,亲人之间有时候也会用亲吻来表达爱意……” 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太对,赶紧补充道,“表达爱意的方式有很多种,亲吻并不是唯一的方式。”
“既然亲吻是表达爱意的方式之一,那你为什么要躲我?”
阿锐虽然才十五岁,但个头已经超过一米八,比我多出一个头。他背对着光,身影在墙面上拉成一道扭曲的暗影。
我看不清他的脸,却感觉他的目光穿透心脏,那感觉像在接受一场严厉的审问。
我肯定说不过他了,于是干脆回绝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就是不能亲。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肯定会被笑话的。”
“笑话?可这里并没有别人。”阿锐紧紧抓住我的肩膀,手指捏得我生疼。
“阿锐!”我挣脱开他的手,揉着肩膀快步走向门口,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然而他步步紧逼,将我困在他和门之间,木门上面的额纹路硌得后背生疼,松动的合页也发出吱呀的响声。
“哥哥,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恍惚眨了眨眼,突然想起阿锐前几年说的话。
——我就想要哥哥嘛。
一瞬间,我的心里猛地一紧,目光也逃避地移向别处。
“既然你有喜欢的人了,那哥哥为你高兴。”
“哥哥,我喜欢男人。”
“......那我也为你高兴。”
他眯起眼打量着我,狭长的眸子里尽是黯淡的光:“你说谎。”
“我没有说谎.......你今天太奇怪了,早点睡觉,明天还要去上学。”
说完,我飞快地转动门把手,出去时还忍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阿锐站在阴影中,身后的灯光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洒落在他的肩上。阿锐微微低下头,眼底的晶莹瞬间消失不见。
他幽幽开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你是不能亲我,还是不敢亲我?”
......
第二天一早,我睁开眼,阿锐的话语依然环绕在我的耳边。
我强撑着坐起身,右腿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走路时的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神经。我慢慢挪到客厅,只看见了爸爸一个人。
“阿锐呢?”我问。
爸爸正在电话,听到我的声音后立刻关掉了免提,“当然是上学去了。这小子,早去肯定是为了补作业。”
我抬眼看向墙上的时钟,现在是六点半,往常这个时候,阿锐还在赖床。
昨晚我没有回答阿锐的问题,现在想来,这个举动已经在我和他之间划开了一道难以愈合的裂缝。
思考之时,耳边传来爸爸的调侃,“还有你,嘴上都起水泡了,最近又熬夜了吧?”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没有凸起的水泡,倒是有种异样的黏腻。
紧接着,一丝类似铁锈的味道钻进我的鼻腔,我顿感不妙,赶忙走向卫生间,对着镜子一看,唇上果然有血迹。
这些血迹主要集中在唇瓣的两边,从左向右逐渐变浅,尤其是接近左唇角那块的血渍,因为变干,颜色浓的发黑。
可我的嘴上没有伤口,这些血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极坏的想法从脑海里闪过,我难以置信地盯着镜子,发现从脖子上掉下来了一小块皮肤,松松垮垮掉在地上,接着又是一大块皮肤脱落了下来。
没有血迹,只有许多青黄色的伤痕,像是被人掐过的。
我忍不住惊呼一声,而当我想用手触碰时,这些痕迹瞬间消失不见,地上也没有脱落的皮肤。
我又仔细查看了好几遍,确认脖子上没有什么东西,心里这才送了一口气,刚才应该是我眼花。
夜幕降临,爸爸在客厅里跟人谈生意,我深吸一口气,敲响阿锐房间的门,里面轻飘飘传来一句“进来”。
屋里很冷,空调开了十六度,阿锐穿着长袖校服坐在桌边,手里拿着铅笔,正在画素描。
“哥哥找我有事?”
阿锐风轻云淡地说着,手中的铅笔在画纸上沙沙作响,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来一张人脸轮廓。
“你要不先忙,我待会再来找你。”
当我转身想出门时,身后突然传来异响,我回头看去,阿锐右手转着铅笔,左手撑起脑袋,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我。
“我现在有空,你想问我什么呢?”
阿锐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我心里一沉,他果然知道我想问什么。
脑海里浮现出照镜子时的场景,我感觉嘴唇渐渐发麻,黑红色的血似乎又黏在了上面。
“右手大拇指怎么受伤了?”
阿锐抬起右手,按了按大拇指上的创可贴,我的心也跟着他的动作疼了几下。
“你说这个啊,”他眼睛一转,对我笑道,“和同学逗玩时不小心弄的。”
我上前握住他的手,指腹在创可贴的胶布上慢慢摩挲。犹豫许久后,我还是决定把创可贴撕下来看个究竟。
阿锐并没有问为什么,反而在积极配合,我意识到不对劲,停下了动作。
“看来你对我的回答有异议。”阿锐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咽下喉头的苦涩,摇头说:“没什么,换个创可贴吧。”
阿锐挑了挑眉,拖长声音地哦 了一声。
我看着他拇指上那条又长又深,还泛着血红的伤痕,头皮发麻。
“哥哥你真好,可以帮我换创可贴吗?”
阿锐从抽屉里拿出医用包递给我,我低着头接过,却依然感觉到他的目光如针芒一样刺在身上。
我拿着沾碘伏的棉签帮他擦拭,手却不受控地轻微颤抖起来。
面前传来一声轻笑,抬眼望去,只见那张薄唇的唇角扬起,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但意味深长。
“哥哥,你在抖什么?”
“我怕把你弄疼了。”
“小伤而已,不疼。”
处理伤口的步骤很简单,但我弄了将近十分钟,当我把创可贴粘好时,真相已然被掩埋。
“阿锐,照顾好自己,哥哥不想看见你受伤。”
“嗯,我也希望你能好好休息一下。”说完,他伸出右手想摸我的脸,我向后一退,躲开了他。
“阿锐,我累了。”我疲惫地讲。
温柔渐渐褪去,不满与狠戾漫上阿锐的眼睛,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我揉着脑袋离开房间,身后又传来铅笔在画纸上移动的沙沙声。
落在纸上的每一个笔触,都像他用手指在我唇间精心印下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