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7麦浪与眼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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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尘带着那样的笑容开口，语气出人意料地真诚。
“学弟，我感觉你的开车路线有问题。”
路白也一怔，他本来以为宋明尘这种非人类NPC，更可能会想办法害人。但他目前给人的感觉都好像是温和无害的。
远处有什么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啸叫声，能见到一点起伏从远方像浪潮那样，逐渐向自己的方向靠近。
正因为朦朦胧胧看不清实体，才会觉得心一直提着。对于危险的直觉告诉他，看见远处的东西要尽快离开。
车载电台又响了起来。
“种植员请注意，您已偏离既定路线，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路白望着越来越杂乱无章的线条，喉结微动，深吸了一口气。
他左脚稳稳地落在油门踏板上，准备在最坏的情况下，做好走直线冲出这里的准备。
就在这时，宋明尘若有所思地开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温和：“学弟，我这里可能有个思路。”
路白偏头望向他。
宋明尘低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翻了翻，语气稍稍加重：“麦田里的异常体，和旧纪元的一种怪谈惊人的相似。我们暂时把这种异常现象命名为[麦田怪圈]，定级A级以上。”
宋明尘礼貌地停下说话，见路白没有打断，他继续认真地科普：
“在旧纪元的夜晚，人类发现有些麦田里会突然浮现出规则的几何图案——螺旋、蜂巢、甚至复杂的数学公式。这些图案巨大而且规律，不像是人类的手笔，反而会让人怀疑是某种超自然力量的杰作。这个怪圈首先在英国被当地农民发现，后来全球各地陆续有人发现麦田怪圈。”
路白点点头。他听过旧纪元麦田怪圈的故事，也知道宋明尘的意思。
但最让他意外的是，宋明尘看起来，好像的确是在帮助他。
在任务里，基本所有的异常生物都是满怀恶意的。宋明尘又是怎么回事？
宋明尘在那边已经再次出声了。
“我带着你走，在前面那个风力扇叶那边转弯。这是我们组之前研究过的路线，要想办法反向绕开它。”
手机里李访发来消息。
【李访：我能看到你的导航。】
【李访：赌一把。你跟着他走，我盯着地图】
路白沉吟片刻。
留给他的时间太短，李访发来那条消息之后，路白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追问。
他的主线任务还要完成。
那个研究员反复的提示还在耳边，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里把整片田野浇完水，估计才是最糟的情况。
所幸，宋明尘报的方位没什么问题。只不过频道里的虚假声音还在不断地持续，和宋明尘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但当它发现无法影响到路白的行驶路线之后，那声音反而变成了尖锐的怪笑。
“嘻嘻，还不信我吗？你要相信谁？”
在漆黑的夜晚听到这种声音难免让人脊背发寒。
“我谁都不信。”
直到在远处看到种植基地灯光的那一刻，他松了口气。
车后面的宋明尘也笑了笑。
“回去的话帮我向林员问声好，说研究有了新进展，让他不要担心。”
路白一怔。
林员？这个发音好像是这样的，但怎么突然说这个词呢。
或许是姓林的研究员的简称。但基地研究员这么多，宋明尘说的是哪个？
他暂时点头应了下来，打算一会再仔细问一下。车子停下，他回去和李访汇合。
“宋研究员，你也——”
他的半句话停留在喉咙里。宋明尘和他的笔记本一起消失了，眼前灌溉车的后座空空荡荡。
幽灵一样的出现又消失，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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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植基地里，李访正坐在监视屏幕前。耳机挡住他一半的侧脸，目光专注。
路白大步流星走进来，抬手拍了拍李访的肩。
“任务完成率怎么样？”
李访单手摘下耳机，目光依旧聚集在眼前的屏幕：“达标了，系统没有发预警。”
“不错。那这轮任务算是做完了。”
路白语气里稍微放松了些，但旋即又想到什么。
“但古怪的地方不少，我和你说，路上遇到的那个宋研究员就像导航一样，他给的消息居然全都是准的。”
“我知道。”李访慢慢的端起手边的水杯，单手捏了捏鼻梁：“宋明尘这个名字我有印象，以前听家里人提起来过。他很有天赋，就是成长环境太顺，很容易相信人。”
李访很少提及家里人。这话题还是很少见的，路白还想说什么，却猛然断了话音。
“你——”李访抬眼，也默契地住了声。
他们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张脸。
最开始给他们派任务的那个研究员脸上带着夸张到诡异的微笑，站在他们身后。那目光正从李访的肩头越过来。
他眼珠乌黑，分不清是在看屏幕里的监控，还是在看他们两个人。
“你们刚刚聊得不是挺好的吗？”研究员双手抱臂干笑了一声：“继续说啊。”
……
路白心里暗骂，身后不声不响站着这么个人，还一直带着诡异的笑容。
明明这人长得也算讨喜，现在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种氛围还让他和李访怎么交流信息啊？
况且他今天差点走不出去那片麦田，不也和这个研究员脱不了干系。
要知道，导航可能出问题这种事，在任务里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这个种植员口口声声让他们不要耽误浇水，但也没见到他给出什么提醒，最后还是要他们自己摸索生路。
多亏了最后上车的那个宋明尘，他给的信息还算是准的。
等等……宋明尘？
宋明尘最后下车的时候，和他说了一句什么话来着？
路白不动声色，迎着那个种植员诡异的眼神，眼睛佯装无意地往他身后看。
“哎，那片麦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研究员愣了愣，显然他斟酌过之后觉得还是宝贝麦子更加重要，转身放下手臂。
就在他转身那个瞬间，路白微微眯起双眼，视线落在对方胸口的银色铭牌上。
[沃土培育基地]这种种植基地，所有在编员工一定会有铭牌。
而那位种植员的铭牌上写着两个字，凌远。刚才宋明尘说的话又在他脑海里回响起来。
“……回去的话帮我向林员问声好……”
林员，凌远。
所以自己半夜里遇到的宋明尘，说的不是林员，而是凌远。
——他在托自己，向凌远问好。
路白看了一眼正趴在监控上仔细查看麦子的凌远。对方的神色狂热，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麦田。
麦田在监控里，依旧缓慢而稳定地起伏着，但凌远的眼睛就像要黏在屏幕上，对着这种几乎没有变化的景色，看得极为专注。
“我们先走。”
路白摇摇头，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他转身用口型和李访说话，看到李访已经转头把自己刚才用的资料收好了。
李访谨慎地向他比了一个收到的手势。
两个人趁剩下的凌远不注意，先溜出了监控室。
·
直到回到临时宿舍，路白才稍微松了口气，“还好刚刚走掉了。”
他往桌子旁一坐，抬手喝了两口水，感觉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至少接下来的十个小时，可以放心休息一会。
“刚才那个凌远也不对劲，他不像是正常人类。”
“但他给我们发了任务。”李访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整理资料本。
“虽然【大厅】里的攻略帖都默认，只有进入任务点之后才会遇到异常，换句话说发任务的NPC不算异常。”他停顿了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结论，“但这种情况下，已经可以确认凌远也是异常的一部分了。”
“反应僵硬，听到关键词会有异变，对麦苗有异乎寻常的狂热。”路白点点头：“确实。”
“那我遇到的那个宋明尘怎么解释？”
李访：“我刚刚就想和你说宋明尘。他之前是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天梯榜上也是有名的。据说毕业的时候好几家研究机构抢他，但他指名要来沃土培育基地。”
“指名要来？这就有点奇怪了。”路白沉思。
[沃土培育基地]作为S级游学点，的确有很高的价值，完成任务后的奖励也非常丰厚。但学院安排游学，肯定是因为游学点里有任务可以被识别到。
而有任务存在的地方，就有异常体。
换句话说，有任务存在的地方，研究环境要差一些。顶尖的研究机构，是不会让自己的核心人员有一丝一毫被异常体侵蚀的风险的。
那为什么宋明尘要放着白塔和密涅瓦那些顶级的机构不去，而选择[沃土培育基地]？
“不如换个思路，从刚才那个种植员下手。”李访十指如飞，换到了另一个查询的界面，“刚才的种植员叫什么？”
“凌远。”
接下来是一段不算太短的沉默。
李访查了一会，转头看向路白，开口说。
“能查到一些凌远的资料，但非常少。也过分简单了。”
路白凑过去看。
屏幕里，单薄的少年向他们微笑着。照片上的少年戴着一副款式有些过时的眼镜，甚至能看到眼镜鼻托上的锈迹，右边写着他的名字凌远。
下方的资料里写着他是通过专项计划进来的，来自方舟外区。方舟外区是资源贫瘠的地方，那里的异变区域很大，也没有科研机构驻扎。
所以方舟外区的学生，能考进学院的很少。就算有，也大多是通过专项计划破格录进来的。
“不过凌远真的很卷啊。”路白仔细看了几眼他的简历。
是这样的，凌远好像把学院里能参加的活动都参加了一遍，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研究经历的空白。
可能他并没能得到研究院的青睐，没有研究项目可以做。不过，他来到[沃土培育基地]之后，显然有了一段成果的井喷期。
“我说他怎么这么喜欢麦子呢。”路白点点头，“研究里关于麦子的成果也太多了吧。”
李访仔细地看着他的履历，眉毛微微蹙起。
“有点不对劲……这两个人之间。”
但到了熄灯的时间。
·
白天的灌溉任务没什么难度，在明亮的日光下，麦田里所有的道路看起来都非常清晰。
即使导航频道依旧在发疯，路白已经开始尝试无视它。
就是耳边气急败坏的尖叫有点难以忍受而已。
任务进度很快就上涨了。但形成对比的，是他们昨天接的进阶任务。
宋明尘在白天没有在麦田里出现。
路白看着一望无际的原野，感觉自己竟然有点怀念那个坐在车后排安安静静的研究员了。
虽然胸口插了一支钢笔，但他给出的导航路线相当准确，这不是人形外挂是什么！
“您好，请问可以搭车么？”
晚上，路白一脚刹车。
路边又出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宋明尘站在那里，还在拦车。
路白刹住车。
这次他心里有了猜测，目光落在宋明尘脸上时便多停驻了两分。对方有一张很斯文的脸，带着一些与世无争的笑容。是那种没有浸泡过什么苦难和压力的神情，投来的目光也始终露着和气温润。
与之相对的就是给他们发任务的，凌远研究员的脸。凌远其实长相也很不错，但莫名地，那双漂亮的眼透过眼镜片看过来，会看起来更有野心和攻击性。
这两个人能成为同组搭档，倒是很意外的一件事。
眼前，宋明尘依旧礼貌地笑了笑，“您好，请问可以搭车么？我是种植基地研究员，是晚上来记录麦苗生长情况的。正好看到你的车，能把我捎回去么？”
“没问题。”路白点点头。
宋明尘反而露出了一些疑惑的神色，“麦田里近期有些古怪的地方，你出来灌溉还是要注意安全，要留点警惕心。”
路白点点头。上一次灌溉他听宋明尘的指挥，成功地走出了麦田，所以这次二话不说就让宋明尘上车了。
倒是这个宋明尘，每次见面都说一样的内容，礼貌得有些刻板了。
这次，当耳机里再次传来尖叫的时候，路白也已经轻车熟路地掌握了应对方法。
“麦田怪圈。”他点点头，单手握住操纵杆，还有余地对宋明尘说明情况：“我会想办法反向开出去，不要担心。”
宋明尘的声音里多了些赞叹的成分：“你很有天赋啊。”
“没有的事，”路白一面开车，一面接话：“就是一路莽而已。反而是我搭档，那是科研小天才，白塔抢着要！”
“但其实，想走科研路线不一定要进白塔，”后排的人调整了一下坐姿，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一样，语气认真了起来：“和我搭档的研究员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我告诉过他，在任何地方都能做出成果，只要他想。”
路白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种话呢，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过于理想化了。宋明尘这么说，只能说明他生下来就拥有足够的资源。所以反而想象不到缺乏资源的困境。
怪不得李访说宋明尘是一路走在温室里。
“你搭档？他也在农田区工作吗，还是峡谷区？”路白随口扯开话题。
“在农田区呢，不过还没转正，现在在跟着其他人一起实习。等这一批麦子有成果了，应该就可以转正了。”宋明尘语气温和。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路白脑海里一闪而过。
那丝微妙的违和感从他再次见到宋明尘开始，就已经不断在路白潜意识里叫嚣着，直到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稍微捕捉到了一点端倪。
“你说的搭档，是不是叫凌远？他怎么还没转正？”
“是啊，还没转正呢。”宋明尘点头。
路白深呼吸。
他和李访见到的“凌远”，已经是戴着种植基地铭牌的，百分之百的正职员工。
“宋学长，冒昧问一下，你毕业几年了？”路白忽然开口。
随着这句话问出来，路白清晰地看到手边的终端更新了一条消息。
【叮！恭喜您推进了[沃土培育基地]农田区进阶任务！】
【任务进度：10%】
进度条推进了，因为他刚刚这句问话？
这句话里，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吗？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