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8麦浪与眼睛（四） ...
-
……
“准确的说？两年吧。怎么了？”宋明尘果然是不设防的性格，有问必答。
两年。
路白在脑海中反复琢磨着刚才的违和感是什么。
宋明尘之前说过自己的毕业时间。
但距离现在，真的只有两年么？
两年时间里，宋明尘记忆里的凌远还只是种植员，还没有成为培育基地的正式员工。
但他见到的凌远的确已经是正式的研究员了。
“嘀——嘀——检测到远处有障碍物——”
红光大作，路白不得不把注意力拉回眼前。
怎么了？
眼前的道路依旧看起来十分平坦，麦苗浸没在夜色里，是一种青绿的颜色。
一晃眼的工夫，就好像一切已经浸泡在暖融融的风里。
他行驶在田野里，身边是起伏不定的绿色浪涛。
路白没有觉得从道路上行驶进田野里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有种惬意的感觉。
看着周围的植物，他轻轻把一只手放到窗外，试图去触摸旁边的叶片，身旁的麦苗和着风声在摇晃。能看到旁边的麦苗在迅速增高，像青翠的大树。
一瞬间路白想惬意地闭上双眼，想去触摸那些事物。
树下有一些黑色的小动物，正在互相追逐打闹，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它们像是感应到车子引擎的声音，在即将靠近的时候纷纷停止了游戏，把毛茸茸的脸转过来。
——无数只晶亮的复眼出现在那些脸上，一眨不眨地看着路白。
嘶。
……一瞬间所有的温馨和舒适褪去，他突然像被打醒了一样，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里。
被无机质的眼珠盯着看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路白感觉头皮发麻，但身体却不由得他控制。
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控制手里的方向盘了，也没有办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只能任由车子直直的向前冲去。
失控的感觉让他心脏开始狂跳，但很快，这种不适感就消失了。眼前的那些黑色的生物好像也变得可爱起来。
身体的各个部分都开始变得暖洋洋起来了，即使有细密的刺痛夹杂在其中，也开始变得可以接受。巨大的温馨感包围了他，他最开始是莫名其妙地想呕吐，但现在已经完全好起来了。
对吧？
“醒醒！”
一阵异常尖锐的刺痛，从手臂外侧传过来。
眼前的景物再次变幻。一瞬间他好像看到自己还在那片田野里。前方还是那条笔直的路，但他的车却在直直地向着田野里开过去。
手臂的触痛让他下意识拿另一只手臂去捂。
手可以动了！
路白发现这一点后，立即用力控制住方向盘，把灌溉车扳回正确的方向。
【本次任务进度：30%……33%】
他眼看着刚刚正在飞速倒退的进度条，终于刹住了下降的速度，定格在了33%。
“醒过来了吗？”
宋明尘从后排探过头来看路白。
路白偏头向他示意自己还好，余光看到宋明尘手里拿着的硬皮笔记本。
刚刚应该是宋明尘拿笔记本的金属转角把自己砸醒了吧。
但与此同时，路白手里的终端振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出李访的消息。
【李访：继续开】
【李访：时间来不及了】
路白沉默了一下。
频道里倒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之前频道里的东西乐于在他和宋明尘交流，还有正常驾驶的时候发出各种声音来干扰他。
但这个时候，周围的声音却全部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导航仪的红光，静静地在车里闪烁。
路白感觉到有东西窸窸窣窣地爬了上来。
脚边好像有东西……
他竭力压制住心里发毛的感觉，让自己不要低头看。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要尽快做出选择。
但如果走错了，死局依旧会到来。
要相信谁？
·
“你回来了？”
灌溉车驶回种植基地的时候，车轮碾在地上的减速带上，发出咯噔的响声。
路白一言不发地下车，下车时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后座。和他想的一样，宋明尘消失了。
他走进基地的监控室，看到李访背对着他坐在显示器面前，还在看着监控。
少年脊背单薄，但坐在那里，神色专注。
“你听过植物的精神污染吗？”路白走到李访旁边，找了张转椅坐下。
“见得不少。你的意思是，这里的麦田有精神污染？”
“那就太简单了。”路白微微仰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我觉得，麦子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下面寄生的那些虫子，我感觉不是很对劲。”
刚才脑子里嗡嗡的声音还是没有消散，依旧在他耳朵里回响着。
不过见到同伴还是让他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一些。
身旁，李访听到这句话，有些担心地站起来，伸手要去试路白的额头温度。
“麦田怎么回事？”李访问。
路白摇头，与此同时感到额头传来一阵触感。
李访的手不由分说地落到了路白的头上，力度不算太轻。
于是路白别开的头还是稍微顿了一下，对方这是在关怀他？
“……总之路上有不太好的东西，然后宋明尘和我说了一些基地的基本情况，说这里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他和凌远正在想办法解决。”路白说。
李访点点头。
“那还是好好休息一下。”
路白微微晃晃脑袋，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让人很意外的话。
李访这个人平时很少和人对话超过五句，这个时候的对话真是过分流畅。
“接下来我打算休息一下，麦田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了，精神污染值比我想象的还要高不少。”路白说，“认知滤膜应该能稍微减缓一些症状，我一会用认知滤膜清理一下污染度。再过两天进度条就可以推满了。”
“推进度条吗……但我们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很重要的事。”
“你在说什么啊，”路白脊背微微放松，靠到身后的椅背上：“今天的任务已经推完了，重要NPC也见了。”
李访转过来，一脸认真的神色。
“还不够，今天还要去麦田浇水。”
“去哪里？”路白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
“去麦田啊。”李访说，“祂们在呼唤我们呢，你听不到吗？”
路白的思维停滞了一瞬。
那一瞬间他却莫名其妙地回想起他在【大厅】读到过的一个攻略帖。
帖主曾在里面说过，在任务里，任何的微妙的违和感都不能忽视。
——大脑可以被欺骗，但潜意识不会，这是你的身体在向你发出的，最后的警告。
路白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面的李访还是一脸认真神情，睫毛微垂，漫不经心地又说了一遍。
“去麦田啊。”
麦田有问题，这不是李访告诉他的么？
这种情况下经不起细想。
如果真的再去麦田里，还能活着出来吧。
还能吗？
路白用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清醒起来。他几乎在调用自己的意志力说话。
“不管你是谁……从他身上下来。”
“哎呀，怎么这样也会被发现呢？”
对面的人破天荒地笑了一下，用一种近乎轻佻的语气开口。
路白眼看着“李访”向他眨了眨眼，嘴唇开合，口型好像是“如你所愿”。
他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一下好像冲到头顶。而他眼前的世界，正在融化。
先从手边的桌子开始，再到周围的地面，还有旁边的李访，都在某种诡异的闪光之后，变成流沙一样的实体。再迅速地从不知名的空洞里流走。
一切归零。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那片田野里。
路白勉强抬起手臂一挥，几只正要爬上他身上的怪异生物逃窜走了，走之前还不忘用亮晶晶的复眼凝望他两眼。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频道里的生物已经能确认，是整片麦田里最大的认知异常。这些怪异生物更是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还有搅缠在其中的宋明尘和凌远两个NPC。
故事的疑点就在他脑海里转着搅割，路白感觉自己几乎要昏睡过去。
但不能睡。
不能睡。
远处有雪亮的光柱在晃动，身体感到潮湿冰冷，衣服正在变重。
几乎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他再次听到一个声音。
好像在呼喊他的名字。
·
李访手里攥着手电筒，带着冰冷的神色打量眼前的一切。
宋明尘在后座坐着，看到有救兵，礼貌地迎上来伸出手。
“你是他的搭档？我看到他的终端上，你的身份是置顶的，所以我给你发了消息。”
宋明尘这样说。
李访公事公办地伸手，“多谢。”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神色，看了一眼宋明尘胸口的钢笔。
那支钢笔造成的是贯穿伤，人类是没法在这种伤势下行动如常的。但宋明尘看起来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伤口，而且依旧对路白十分关心。
“宋师兄。”李访冷不丁地开口，问了一个和当初路白一样的问题。
“你是哪一年毕业的？”
任务进度条这次没有推进，但宋明尘的回答却让李访想到了什么。
“……我们先开车回去。浇水任务时间要不够了。”李访这样说。
“好。”宋明尘帮着把路白从驾驶位扶出来，又放到空着的座位上。
李访坐在驾驶位上，双手把方向盘控制得很稳。
“今天的任务快做完了，还差一点就好——”
频道里的声音这次换成了路白的声音，在笑着和李访打招呼。
李访面无表情地直接关掉了频道。
他上一轮已经给路白带过路，这个时候反而没必要再留着这个频道。
“宋师兄，你们组只有你和凌远吗？”
等车里不再响起诡异的频道提示，他才随意地开口。
“目前只有我们两个。”宋明尘不疑有他，在闲聊里也给出了一些新的信息。
凌远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出成果。
当时他很想进白塔研究院下属的育种基地，但在学院期间没有做出特别突出的成果，双选没有通过。
所以他们两个现在想尽快做出一些研究。
李访轻呼一口气。
现在的凌远已经做出了不错的成绩，不过宋明尘显然还不知道。
时间差。
问题的答案正在越来越明显。
拨开各种诡异的干扰项，他们正处在一个……时间流速并不相同的任务里。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