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无脸（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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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进来吧。”
温子雅转头冲他们笑。
谭川明即使出过很多任务，这个时候还是感觉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用指甲按住手心，竭力平复自己的心跳。
不能让异常体看出任何不对劲。
温子雅这个时候的状态……绝对不是普通的NPC。
从她刚刚主动开口开始，这个任务的走向就已经变得不对劲了。
就好像她乐于看着自己带的员工，走进这间心理治疗室一样。
“对了，我还负责问卷调查，大家过来做完问卷，接受完心理治疗，就可以领缓冲剂了！”
这个时候，心理治疗室的门口已经排起了队伍。
门口远远不止他们小队这五个人。
其他排队的无脸员工们，顶着那张模糊的肉色脸，正不断张合着空洞在发出窃窃私语。
氛围有些紧张。
“大家辛苦了！”
电动门发出滴的一声，平缓的向两侧滑动开。
上一组十来个人从办公室里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是舒适轻松的神情。
“请下一组进来吧！大家按顺序进来就好！”
温子雅笑意盈盈。
这里氛围不对。
路白在门口停了一瞬。
暖黄温馨的灯光和茂密的植物下掩盖着的，是熟悉的异常生物的腥潮气息。
“你不进来吗？”
身后传来温柔的问话，路白转头看见温子雅，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她整个眼球已经完全变成黑色了，似乎有潮湿的水气在她身上涌动。
如果仔细看的话，正有淡红色的纹路开始在她面颊浮现。
好像一进入这间办公室，就有什么力量在她的身体里显现，或者说，她是某种异常力量的媒介体？
至此这个任务点终于开始逐渐显露明显的异常。
阵阵潮涌潜伏在所谓的宁静工作氛围之下。
……
“今天的心灵治疗仍然是先从倾诉进行！”温子雅坐在房间的中央，余下十几个人在房间沙发上坐下。
她的脸上仍然是那种诡异的状态，但其他同事视若无睹，已经开始排好顺序自觉地倾诉起自己这一周的工作压力。
“新同事很努力的在完成工作，但是我看到他对公司业务一点也不熟悉，我觉得下一周外勤任务就要轮到他了呜呜呜……”
路白工位旁边的无脸同事哭的哀婉动人，连带着周围的人也抹眼泪。
路白：“？”
新同事？她说的是我吗？
很快下一个人开始倾诉。
“那天推开档案室的门，许楠就倒在碎纸机旁边……她工作压力太大了，而且绩效被打了不合格……已经被拖过去出外勤了，应该活不久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呜呜呜……”
虽然都是无脸员工，但身上还是有工牌的啊。
叫许楠的员工，不是就在工位上办公吗？
路白低声问自己的队友。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工牌，上面有名字？”、
“这么短的时间……”谭川明讪笑：“没看见啊。”
李访压低声音：“有。”
路白拍拍李访的肩。
……李访有些别扭的动了一下手臂，但听之任之地没有挣脱。
总之，心理治疗室的倾诉在一种诡异的，人为的环境下进行着。
但更令路白在意的是温子雅旁边，那块黑色绒布下的东西。
随着大家眼泪的流出，黑布下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来越强烈。
终于温子雅宣布倾诉环节告一段落，她伸手掀开那块布。
路白已经准备好见到异常体，但此刻绒布下的东西还是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一颗巨大的淡红色的东西在微微颤动。
它表面蔓延着红色的肉筋和淡蓝色血管。
一颗……诡异的眼球。
“世人皆苦。”
温子雅以一种极其恭敬的姿态与眼球弯腰沟通。
随着这句话，眼球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血色的筋线像章鱼触手一样，瞬间伸展。
温子雅将掌心贴在眼球凸起的虹膜表面，暗紫色血管立刻像蛛网般浮现。
那一瞬间她和它好像成为了同一种生物，彼此之间血肉相连。
温子雅低声给眼球转述她刚刚听到的事情。
现在她说的话并不像是人类的语言了，反而是某种古怪的嘶鸣。但莫名其妙地，众人都能感觉到她的情绪。
是非常真诚的共情与难过。
眼球仔细听着温子雅转述的那些充满残酷压力的故事。
触手末端渗出了什么东西，像是眼泪。
“去取啊，缓冲剂啊。”
同事已经纷纷从温子雅那里拿到了小瓶，此刻起身。
身旁的陌生同事顺嘴提醒路白去取。
“你不会不知道这是缓冲剂吧？”
路白看着同事们仿佛完全无视了眼前怪异的一切，都平静地上去取眼泪。
果然，缓冲剂是从异变体里提取出来的。
只有异变才能对抗异变。
但公司不是已经发放配额了吗？
还需要通过这种献祭来获取额外的资源？
“你傻啊。”先前涕泪横流的无脸同事早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泪意：“是小温自己愿意换的，又不是你换的，不拿白不拿？”
路白停顿了片刻。
“你看她干什么？她自愿的。”
同事也不多说，轻笑一声，拿了缓冲剂就走。临走前还对温子雅道谢。
房间里的人一一走掉。
路白望着坐在眼球旁的温子雅，仍感觉她的状况不是很正常。
“你……旁边的这位神明，是什么时候降临的？”
路白斟酌了一下措辞。
被异常体控制的人往往不认为自己在异常里，而是会把异常认定成某种生活的组成部分，通常是神明或者天使之类的东西。
先判断一下温子雅被感染的程度吧。
听了路白的话，温子雅好像一下被什么敲醒一样。
“你看得到祂？”
她声音颤抖而惊喜，好像旅人终于遇到同类。
“看……不太清楚。刚刚讲述的时候好像能看到有一个轮廓，圆形的。”路白选择了折中处理。
“你说的对……圆形的。但是在你之前，所有人都看不到，我问过很多来这里的同事，他们都看不到。”
温子雅有些语无伦次的说。
“祂是为了救人降临的。”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开始变得阴暗。暖黄色的灯光逐渐变白，并且开始缓慢闪烁。
……
温子雅入职的时候心灵治疗室还不是那么受人欢迎的地方。
同事们把来到这里看作是触碰公司红线的预备仪式，只有精神值下降的人才会来心灵治疗室。
温子雅唯一的工作就是每月协助发放缓冲剂。
当然，那个时候还是公司配备缓冲剂，她只是在发放而已。
直到有一天，一个同事失魂落魄的走进这里。请求温子雅的帮助。
在温子雅聆听了同事倾诉的无尽的工作压力后，对方的脸色仍然很差。
“可能是接触了太多的异变体。”
温子雅说。
她想了想，从抽屉里取出了她自己分得的缓冲剂。
“希望你能好转。”
同事千恩万谢的走了。温子雅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十分感激地对温子雅说，因为温子雅的帮助让他逃过了公司的审判。
从那以后这位同事就是心理治疗室的常客了。直到有一天温子雅手里的缓冲剂发放完。
“真是抱歉啊……”她说。“连我自己的份也没有了。”
同事没有再来。
再后来温子雅听说了他的死讯。
据说，他的精神值下降之后，先是被降级，从内勤岗调去外勤。
然后有一天出外勤的时候，面对异变死亡了。
缓冲剂。
温子雅很难想象那个人会死。是因为缺少缓冲剂来对抗异变吗？
她开始恍惚，总觉得好像能听到他的低语。
但事情并没有止于此。
“吴通海你认识么？他缓冲剂成瘾，并且倒卖公司的员工福利。”
公司的检查部门找上温子雅，手里拿着的是那个已经死亡的员工的资料。
……
温子雅失魂落魄的回到办公室。
原来对方的感激都是假的。
他只是倒卖缓冲剂而已，并且从不止一位同事那里骗取了缓冲剂。
但那位同事的行为却好像在温子雅的意识里抛下了一个锚点。
缓冲剂真的对人很有用吗？
心理治疗应该帮助同事们打开心结。温子雅决定开展新的企划，每周固定的时段聆听同事们的倾诉。
但响应者寥寥无几，每周的工作已经足够多，谁会愿意冒着工作完不成被辞退的风险，来抽出时间和温子雅交流？
听着很少的几个前来交流的同事们的苦恼，她再次打开了抽屉。
缓冲剂。
她决定把自己的缓冲剂分发出去。
温子雅没有接触过其他人的工作，但从他们的描述里她觉得这些人比她更需要缓冲剂。
而她也惊喜的发现每周来心灵治疗的人数增多。
在倾诉完之后，同事们惊喜地说自己有好转，手里握着她给他们的玻璃安瓿。
“谢谢你，温子雅！”
“能帮到你们就太好了。”
就是这样的生活。
但苦痛太多了，太多了。玻璃安瓿里的缓冲剂总有发完的一天。她帮不了他们。
直到祂的降临。
她终于可以帮助每一个人了。
“你能看到祂……”温子雅凑近路白，用一种哀求的语调。
“祂的眼泪能缓解大家的苦痛……但祂需要新的信徒。请你加入我们……”
路白后退半步，发现身后的门像黏液一样融化掉了，露出身后的白色墙壁。
这个故事听完他只有一个念头。
果然，同事们都是装的。
明明之前还能拿个瓶子接那个异常眼珠流下的眼泪，一问就是看不见。
还有什么企划很受人欢迎。
温子雅根本听不出来那些人的谎话。不管是那个同事说路白快要碰到公司红线要死了。还是所谓的许楠是好朋友。
只要故事够合理够惨。
能骗到缓冲剂就行。
那些人利用了温子雅，再冷眼旁观她被异常体侵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