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出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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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问这大千世界，到底何为道？寻道者因道而疯，叩道者为道而死。莽莽苍原，屠夫者遍地，饿殍者无数，到底何为道？”问话人字句铿锵有力，情绪饱满，很快勾起席间其他人的共鸣。
“好！”一人带头，其他人跟上，纷纷拍手叫好。
那问话人见此，冲阁楼上匆匆瞥了眼，像在示意什么。
阁楼上不如戏台前坐着的人多，流月楼规矩便是如此，戏台前的看戏席，算得上是最佳观赏位，却不要茶水费，倒是那阁楼上，戏看不到几分，但坐在雅间里，是要收茶水费的。不过，收费有收费的好处，有灵力罩着，在其间议事，哪怕议的是要把玉琼山掀掉的事，也没有人能听到半分。
“啧。”一坐在雅间里的男子着苍蓝金丝云锦袍，发丝没用冠束，只闲闲用了支墨玉簪挽起，此刻看到那暗号，颇为不满，但仍是抬手，一股灵气绕在指间，刹那幕布前电闪雷鸣。
表演的问话人慌忙对上那雷，继续“问道”去了。
那男子伸了个懒腰，看席间众人都很投入，对此成果甚是满意。
“却生公子。”有人潜入这厢雅间，附在男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却生凝神，手指轻轻叩着一旁的桌案，“没有。”
他低声道：“我没有探到师父要出关的灵息，这消息，是从哪里传来的？”
来人低声说：“玉琼山上。”
却生一愣，而后不动声色离席了。
玉琼山十年前受逝染的命，将他带上山，却只是随意指给了个年轻的弟子，要他带着点却生，凡有大事要事，从没让却生掺和过。
这怪的便是却生的性子。
十年前玉琼山一直想让他拜入掌门这一支门下，却生不肯，嘴里一直喊着，他已经是司命长老的徒弟，行过拜师礼，难道玉琼山要不认吗？
玉琼山想不认？玉琼山没法不认。却生一张嘴，将其是司命徒弟一事宣扬得满仙门都是，又确实是司命点名道姓让掌门派人从山下接来的，旁的仙门都看着呢，哪敢不认。那时逝染又闭着关，无法佐对，于是玉琼山也只能先把却生当司命徒弟供起来。
起居饮食，皆按照司命亲传徒弟的礼遇来配置，至于其他，全是却生自己摸索。
他们从不让却生自由下山，也不和其他旁的子弟一样，安安分分修炼，时不时领个下山任务，稳一稳自己的道。
他是这玉琼山上，极其自由却饱受监视的人。
若司命这个时候出关，却生是极害怕的。
司命徒弟这事纯靠却生脸皮厚，万一司命出关把这层撕掉，真相显露，那他可就不是什么司命徒弟，前些年惹的祸连同这一账一起来算，玉琼山是要他死，都不足为奇。
至于司命会不会撕破，他倒是真的没底。全怪年少时不懂事，听了奸邪所言，也算是间接算计了司命一遭。
司命为人心胸如何，却生尚不得而知，虽说这些年收集来的消息，都是赞叹司命长老为人心慈面善，怀珠韫玉。
却生也打心底觉得司命不像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可，收徒一事事关重大，却生又不仅仅是骗了他，更是差点害了他，司命心中对却生作何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但若司命再过几年出关。
却生就能再突破一个小境界，到时候追究算账，也不至于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却生赶到玉琼山。
那司命徒弟房内赫然有一人正在打坐，同他穿着一模一样，那便是却生自己的灵相木偶。却生一勾手指，将其收了，而后自己亲身打坐，分出一缕神识往后山去。
那是司命闭关的地方。
目前仍是一片宁静，没有异常。却生又趋着他的神识去主殿四周转了圈，可惜那儿附近戒备森严，却生只能操控神识远远看上眼，看不出什么异常。
那为何会有司命出关的消息放出来？又是谁放出来的？放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神识被召回体内，却生睁开了眼，凝眸思索着。
这几年确实不算太平，前些年北脉山异常，掌门派弟子再三查看，都寻不到原因，便命人把守着北脉山，甚至于每年都要加强结界。
这几日……却生搓了搓手指，好像离加强结界的固定日子还算早？
却生愣了愣，这么早就放出司命要出关的消息——难道今年柠槿要借司命之名，彻查北脉山十年前动荡之因？
司命出关，是一个幌子，目的是在今年去加强结界前，将那人引诱出来，好一网打尽？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大大不妙，却生蓦然顿住一切动作，他要想想办法才行。
倘若那人真的被抓住，再被探查到身上的‘前世因果’，将记忆全翻出来，却生和他一起骗过司命的事就会暴露，而却生，司命徒弟这谎话，不攻自破。
却生想，一定要抢先在玉琼山前，想办法和那人联系上，如果可以，还是灭个口比较安心。
然而，玉琼山对他监控很严，平常逃出去，去人间听个戏，倒是不会管什么，可他一旦有靠近北脉山的行为，不消一刻就会被发现，然后被抓回来。
该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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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却生求见掌门师叔。”玉琼山不愧为当世第一仙门，三千琉璃阶，十里桃花树，主殿外立着两尊上古神兽——妴胡的玉雕。
“其状如麋而鱼目。”
却生最初到玉琼山时胆子倒没那么大，对仙山上下十分尊敬。
后来的几年发现仙山不过如此，日渐大胆，曾抓过这玉琼山镇山神兽那只玉雕小妴胡的鹿角玩，被发现时手一滑，骑人家身上就不说了，还把鹿角给折断了一只，让小妴胡成了名副其实的独角兽。
而这两尊雕像，更是大有来头，是师祖当年渡了灵力一刀一刀亲手雕的，一大一小，母子连心，灵气比普通灵圣都重，看见却生，雕像忍不住啼鸣几声，怨气大的，整个玉琼山都能听见。
却生无奈，慌忙寻了片叶子把它嘴给堵上了，还恶人先告状地骂道：“知道你怨气大，连名字都有怨字，但多少年过去了，也该歇火吧，要是司命和你脾性一样……”
“吱呀”一声，主殿门开了。
“我不就完蛋了吗？”却生补上后半句，不顾大小妴胡那近乎是目眦欲裂的神情，温柔摸着人家脑袋，“翻篇了啊，不准再告状。”
“弟子却生拜见掌门师叔。”到了主殿内，却生规规矩矩行弟子礼。
其实他一贯不喜欢来主殿，一是外面那两只神兽雕像不待见他，二是他不待见主殿里的掌门。
主殿堪称整个玉琼山规矩最多的地，说话有讲究，坐姿有讲究，一群人来的话，顺序都有讲究。
“何事？”掌门缓缓从一屏风后踱步而出，看了却生一眼，威压十足。
其实不愿意来也是因为知道掌门也不待见他。
却生心里“啧”了一声，管你待不待见呢，我现在就是你师弟的徒弟，怎么滴了吧？
“掌门师叔，当年害我爹娘的人，我察觉到了形迹。”却生一字一句说，“弟子想求一副下山令，以报家仇。”
掌门没吭声，只是用那双表相浑浊内里澄澈的眼盯着却生，却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孩了，他知道，柠槿正在施展一种法术，能够判断人言虚实几何。
不过，这种法术很废，只要被施术人认定自己所说不为虚，它也无可奈何。
果然，片刻后，柠槿挥袖，一枚弟子铭牌落于却生手中，上面标注了却生的生辰八字。这便是玉琼山的弟子下山令了，有此铭牌在，弟子的行踪不受限制，只需定期汇报即可。若铭牌丢失，玉琼山则会感知到，而后派人前往那铭牌与弟子断了联系的地方。
“玉琼山一道求的是天下大和，对弟子管束严格，是希望他们不要忤逆道义，本不支持弟子寻私仇。可你，”掌门说着，叹了口气，“你也是个可怜孩子，去吧，不过要定期汇报行踪。”
“你师父可就你这么一个徒弟。”掌门说这话时，看向却生，似笑非笑，“切莫断了司命一脉的后路。”
却生不知怎的，看着那掌门老头虚情假意的笑，心底发冷，总有一种被算计了的错觉。
可掌门老头，虽然看着年轻，少说也是活了三四百岁的人了，如果可以，却生倒是想看看这些三四百岁的老头到底有多少修为，奈何他不可以，只能任着掌门老头笑里藏刀。
却生要退下时，掌门又唤住他，问：“你可知你的名号，是司命取的？”
却生知道。
当年带上玉琼山后，受仙家规矩，凡人要忘却过往红尘种种，便由玉琼山的新师门为他们择一新名号，预示着从头再起。
却生既是司命点名道姓要收上山的，这名号自是去问过逝染后由他亲自取的。
那时逝染坐在星海里，满目都是象征着凡人命数的星，他轻轻一勾，那颗属于却生的命就浮在他手心。
逝染看着，皱起眉，只温声道：“命要他死，我却希望他生，就叫，却生吧。”
却生自然是知道自己在这仙山上的名号由谁而取，毕竟掌门年年拿这事敲打他，怕他一个作死，把自己作没了，不好和司命交代。
却生便再次行礼：“弟子受恩于司命长老，自是知道师父只求我生。”
掌门摆摆手，便随却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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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放他走了？”却生走后，另一人从屏风后走出，是刑天大长老。
掌门轻轻笑了笑，“无妨，他么，掀不出什么水花。”
刑天大长老是玉琼山如今修为最接近容满圣人的灵圣，也活了快九百年，听这年纪轻轻的掌门如此轻飘飘的话，也不甚在意，只笑一笑，说起正事：“听闻司命要出关了？”
掌门神情一敛，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是啊。”
“那司命此次出关，祭司怎么说？”刑天大长老问。
掌门无奈道：“大凶之势。”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