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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见家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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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将何曙带回去吃个午饭,实际上爸妈也把他晚饭承包了,直到暮色沉沉,天上挂了深蓝色的帘布,才送人回家。
“谢谢叔叔阿姨今天的盛情款待。”何曙拄着导盲杖站起来。
汤律也赶忙上去扶着他到玄关处换鞋:“我送你,不着急。"
夏经理眉目和善、语气是我前所未闻的温柔:“卿今也去送送小何。”
得。
汤律师和夏经理仅用一个下午就变了卦。
一口一个“小何”来“小何”去的,比起平时对我的态度,那叫一个七百二十度大转变。
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亲儿子?
我的面颊微微发烫,声音不清晰的“哦”了一声。
盛夏燥热,小区楼下的蝉鸣声此起彼伏,我爸走在前面,我握着何曙的手不急不缓地跟在其后。
他扣着我的手一点也不老实。
一会儿戳戳我的手背,一会儿又用一个小指勾住我的无名指,走到地下车库拐角处,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我的手好玩儿吗?”
“还行。”
“……”
“何曙,你看不见不代表全世界都看不见。我爸还在前面!”我低声抽回手。
他哑然发笑:“没事的。”
手又被牢牢抓住。
“我猜叔叔已经知道我俩的事了,对不对?”
……呵呵……你怎么知道的?
但是我问不出口,我竟无力反驳。
上车后他就显得老实多了,我俩一个坐左,一个靠右,渭泾分明,互不冒犯。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车辆打着近光灯缓缓驶入小区,我爸把我俩放下车:“你送小何上去,我找个地方停车,完事儿电联。”
“……哦。”
此时的我就特别显得像是个被扔出家门的包袱。
“送我上去吧。”何曙靠了靠我的肩,“小月亮。”
“别靠我太近。”我耸了耸肩,“热。”
他移开头,发丝轻蹭过我的脖颈,引得我没忍住打了个颤。偏偏这人还若无其事的说:“走吧。”
第二次来他家要比第一次来微妙的多,具体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清,至少我俩关系不一样了。
“滴滴——门已开启。”
少年语气放缓,似有些不舍地小弧度晃着我的手:“进来坐一会儿,陪我一下。”
我推了推他的背:“不了,你早点休息,早睡早起好身体。”
屋子里没有灯,黑鸦鸦的,借着过道的光,我看见他抿了抿唇。
我知道我们今天才确定关系,除了日常的拉拉小手,还有就是我亲了他一下,再出格的我做不了,他成年了但我还没有。
跑偏了跑偏了,人家叫你去家里坐一下嘛,想到哪里去了?
我微不可查地“啧”了一声,松开手说:“好了,晚安。”
“……可你尾款还没交付。”
啥……尾款?
他的呼吸声沉了下来,从鼻腔中溢出一声轻笑:“你怎么不记事呢?”
“今天中午你只交了笔定金……只是笔定金而已。”
接着月光,我大致看清楚了何曙家里的布局:很小,东西也很少,很多家具都是老一辈的家里才有的。简洁的房间布局没有太多的居住痕迹。
我刚将他家看个大致,何曙的眼睛便措不及防地撞入了我的视线,他本就没有正常黑色的眸子更加显得神秘和危险。
这人……这人不会要干什么吧操!
意识到不对已经晚了。
一阵天旋地转后我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咚——”
我身后的防盗门忽然关紧。
“我家里很乱很乱,只有我和我奶奶生活。”何曙双臂架在我肩上,借住身高优势透出十足的压迫感,他的气息从头顶上方传出来,“我奶奶是位老师,她平常住在学校的教师公寓里,很少回来。”
他的气息从头顶上方拂来,轻飘飘的说:“我是一笔交清的,但你,我不做强求,准许你分期。”
“怕你会耍赖,我得自己讨一讨,先让我尝到点甜头,再让你慢慢……”
他低哑着声音施与威压,我切实感受到了,同为男性,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会不自觉的散发出荷尔蒙,是带有占有欲的压迫感。
我打了个颤。面前是何曙,身后是面墙,逼仄的空间下,我无处可逃,更难以逃脱。
我咽了口唾沫:“我爸还在等。”
顿了半秒后,我补充道:“……你别太过分。”
他闷闷地笑了,胸腔震颤:“你觉得哪种程度算是过分?”
下一瞬,唇瓣传来绵软的质感。
何曙亲人好凶,像是肉食动物大费周章的捕捉到猎物,然后将小猎物带回自己的巢穴里慢条斯理的、一点一点的吃干抹净。
他吮吸着我的唇瓣,一个软滑的东西抵入我的唇缝,我脑子里轰然炸开,我推开他的肩,气息不稳地制止说:“……不行,这个楼下……”
“这种地方停车没人管。”
他打断我说。
我承认我这是想要临阵逃脱。
何曙虚虚地搂着我的腰,少年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服传到皮肤下,我稍微挣扎着动了动。
“别动,”他的声音低哑,“你乱动跑不见了怎么办?”
两只手锢住了我的腰肢,何曙炙热的气息似有似无地蹭到耳边:“你太瘦了。”
这令我脊背发麻,腿都软了下去。我不敢再动了。
这瞎子有点太吓人了吧,他手上是长刺了么???这才在一起多久啊,才半天!!!
我的额头上还顶着纱布,他缓缓地从我的脸颊摸到我的头顶,很轻、很温柔。
他问:“疼不疼?”
脑子一空,喉结滚了滚,我嗓子轻微发哑:“……不疼。”
“没有下次了。”
我也不知道这句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的。
唇齿再次相触,我无可抑制的从鼻腔中溢出一声轻哼。
我睁开眼,一眼看到了他家里墙上的照片,是小时候的何曙,旁边站的似乎是他的家人,他站在正中央,笑得很开心。
好可爱……他小时候好可爱,可爱的有些眼熟。
他的动作忽然顿了顿,仍然含着我的唇瓣,他低语说:“小月亮,不怕。”
在气息交换时,两瓣唇绵软地贴在一起,我的腿已经软了,全靠何曙支撑着我,我嗓音不知道怎的,就带上了一些哭腔:“我只会亲……不会接吻。”
“我的小月亮怎么这么可爱,”何曙哑然失笑,“不会可以慢慢学……”
你还说呢!!!他一定是搞过这种事的,这么熟练,有种要把人亲掉气的感觉!
麻痹,酸了。
月华浇灌在房子里,这个简单的房间带着夏季独特的湿热气息,朦胧昏灰的夜色盛装着情人间的耳鬓厮磨声。
“唔……”我的下巴被他托住。
舌尖第二次进入我的唇缝,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他用鼻音道:“嘴张开,不然会咬到我。”
这时候哪想得到挣扎和反抗啊,我乖乖的照做,松开牙关。
滑腻的舌头进入口腔,我的腿倏地更软了,站不住了,幸好我还有条义肢。
我迟钝地感到一阵窒息感,泪腺受到刺激,生理性泪水滚落下来。
何曙突然很轻地嘶了一口气,微微哑声开口:“你咬我了。”
“对、对不起!”
他松开我,深吸一口气,以温和的口吻问我:“还来么?”
来啊,怎么不来。
“……嗯。”
涎液交汇,整个房间都是暧昧的气息交替声。
“汤卿今。”他叫我。
头昏脑涨时,我闷哼出一声。
“换气。”
不会。
还是不会。
像是溺水了一样,我怕我一呼吸就呛死。他的攻势减弱,接着一点一点的轻啄着我的唇。
意识还很飘忽,我的身体却忽然一下子敏感的不行。他的手放在我的腰间,一动,我就想挣扎着逃走。
太丢人了,我居然……特么的。
他似乎是没发现我身体上的反应,又转为亲吻我的脖颈。
他在我的喉结上吞吐气息:“我真的好想把你整个人都亲一遍。”
从额头到指尖。
从暴露到隐晦。
……
他摸索着在小桌子上抽出一张纸,我蜷缩在门上轻微的发抖。他走过来搂着我的腰,找准我的唇给我擦了擦,因为他看不见,所以擦得很敷衍。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何曙的指腹刮到我的唇角,“你能自己走下去么?”
我咽了咽口水,喉咙里莫名有一点点酒味——可能是因为亲得有点久了。
“我走了,我、我自己可以。”
“好,那你下楼小心。”
脑子里晕乎乎的,我差点没挪开步子,手刚刚打开大门,我扶着防盗门的扶手,思索了零点零一秒,开口叫何曙过来一下。
“怎么了?”
我牵着他的手,放到唇边,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他脸上掠过一丝惊异,但紧接着,他那一点为数不多的狡黠又出卖了他的情绪,我低声说:“这次可以不算尾款。”
“算……算你主动投怀送抱。”
何曙愣了愣,旋即失笑一声说:“那算你算计我的,可以么?”
算计就算计吧,反正都在一起了,以后多的是机会。
我“啪嗒”一下打开防盗门,“我回去了。”
“嗯,”他扶着门,像一个餍足的兽类,勾着唇角,声音有些沙哑的性感,“注意安全,到家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嗯”了一声,慢慢走下楼。
这种楼里的光线不好,我到楼脚的灯下打开前置相机,左右端详我的唇和脖颈。
死球了。
我面如死灰的息屏,脑子里飞快构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不太灵光的脑瓜里空白一片。
除了嘴唇红得要命,脖颈上也有几个不大不小的红痕。
何曙是属狗的么我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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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草莓……成活率高……”
“某地一男子给自己女朋友脖子上”种草莓“导致大动脉破裂……”
“……”
真的会嗝屁啊?
夜风中余存的热气拂过,我的心有点凉。
一会儿我该怎么面对我的爸妈?汤律师在车里一时半会儿看不见,可以晚点迎来暴风雨,那夏经理呢?
想到女人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我脖子上无可遮挡的痕迹,目光像要刀掉我似的说:“汤卿今,你长本事了?”
……咋办。
咋办?
我懊恼地一拍脑门,早知道就不纵容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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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开门。
沙发上的夏经理正在敷面膜,我爸急急忙忙换完鞋,冲进了厕所。
我妈连眼皮子都没抬的说:“回来了?”
“昂。”
我换下鞋,拖着义肢慢慢从我妈眼皮子底下离开,直奔房间。
当我轻手轻脚关上房间门时,我内心疯狂叫嚣。
我去!这么顺利的吗,我夏经理居然没有发现!
如同劫后余生似的往床上愉快的一趴,摆弄这手机给何曙发了条语音:“我到家了。”
还没等他回复,我又发过去一条:“下次,不、许、啃、我、脖、子。“
五秒之后。
“不啃,亲可以么?”
我又气又好笑:“不行!”
要是真给亲出人命了咋办?
我说:“你克制一点就好了。”
又是几秒后,少年好听的声音从听筒中放出:“好。”
好。
真乖。
躺床上用我作为瘸子强大的核心力量翻了个身,想到一个问题。
我摁住语音发送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这问题问出来还挺不好意思的,说的时候也顿了一下。
但说实话,我这人有点遗传夏经理,有点好胜性强。就想比一比,到底谁先喜欢谁,谁喜欢谁更久。何曙回复很快:“具体哪天不记得了。”
“但哪天下了场大雨,因为一件事,和学校的老师起了冲突,就一时意气离开学校。当时我还并未习惯盲人世界的生活法则,出校后我在大雨中跌跌撞撞。”
他这么一说,我大概想起来了。
他接着说:“我也没走多远,因为如果当时真的走了很远,那么那时的你应该也追不上来。”
“你追上我时,把手放在我的手心,“他的话音中顿了半秒,“我挺意外的。”
在那天,我看见他的时候他被淋成了一只狼狈的落汤鸡,少年正茫然无措地站立在马路中央,周边一辆辆汽车惊险的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那不是一点的惊险,是非常惊险。
他一个盲人、一个不熟悉盲人世界生存法则的盲人,在大街上乱走。
我十二岁时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情急之下我大叫叫他别动,可这人蠢,叫他别动他偏要动。
好吧,我只好在车流减少时,冲过去把他拉回来。
虽然我知道这样做很危险,我也不知道我那时哪来的勇气奋不顾身地冲向他,而且就差一点——我的假肢关键时刻掉链子了——我差点就被横飞过来的小轿车撞到了。
得亏命大。
我问他:“你当时为什么这么气啊,你平常跟个高冷小王子似的,谁戳你都不理。”
男孩子有些发笑,他说:“早些时候学校老师都是比较有钱的,我家没钱,我家就只有我奶奶。老师看不起我,我气……”
何曙这样笑着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便阻断了他的语音。
我用力摁着语音键,发给他:“何曙,可以生气的,但你不能笑。这种事情不好笑,这种事根本不能一笑而过。”
过了一会儿,何曙说:“小月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么?”
我慢吞吞的问:“为什么。”
“因为你有独属于你的柔软和善良。”他停顿一下,换了下一条语音说:“很多事情你都是这样,表面你非常凶,其实,很软、很乖。”
“虽然那天你骂我很凶,我心底却是热的。”
我说呢,当时怎么从我救了何曙之后何曙就变乖了,原来是……喜欢上我了。
那这样算下来,他喜欢上了我……
新语音跳了出来,我点开,熟络无比的声音伴随着些微嘶哑的电流声放出:“我统共暗恋了你六年。”
六年的暗恋。
绵长到他近乎不知怎样收尾的时间。
我的心理有些酸楚。
我知道他喜欢我,我早发现了。从他突然开始顺其自然的和我喝同一杯水开始,到后来随随便便就和我十指相扣,我知道他喜欢我,我只是……一直不知道我自己是否喜欢他。
他等了我六年,我用六年时间厘清我喜欢他。
他等了太久太久了。
他空白的喜欢等了我好久,他等我的回应,他从来没有逼迫过我。
“我不知道这些……”我没头没尾的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然后一想,我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
电话接通后,何曙很轻的喂了一声。
我直接开口。
“虽然我以前没有特别注意这些,但我想说,其实在你许愿以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你不用担心,我的喜欢不是建立在你喜欢之上的。”
“……”
他鲜少沉默了一下。
我急了:“更或者说,是在你任何一次想对我告白以前,我就以及喜欢上你了。”
我的心脏怦怦乱跳,就像他生日那晚,如何曙一般的告白者一样内心忐忑。
不过现在反过来了,是我在告白他。
对面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只有命定的人才会因为彼此,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