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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很……很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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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卿今,你你能来一下吗?”张含在教室门口叫我。
我站起身,走到教室门口,问女孩子:“怎么了?”
她吞吞吐吐道:“我想、想去礼教楼拿我的发卡,我一个人……害怕。”
现在还挺早的,教室里的人寥寥无几,就连何曙都还没到,人少女孩子自然也就害怕,这样一想,我答应道:“走吧。”
今早来学校真的非常有安全感,因为是和一车的便衣警察们一起来的。其实并不一定要把王胜兴抓个正着,要抓他证据还需要更充分一点,我怕张含吃亏,以防万一,最好让王胜兴撞上枪口。
我向坐在何曙座位上的那位便衣女警说:“肖阿姨,我陪她去拿个东西,很快就回来。”
“行。”夏阿姨回答,“快去快回啊。”
肖阿姨就是我爸的初中同学,我爸有点婆婆妈妈,对肖阿姨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叫她一定要保护好我。
得,汤律师把他儿子说成了废人。
张含走在前,我稍微落后一点,给何曙发了条语音:“你到哪儿了?”
想到这人我内心就有些小雀跃。
他说的,今天说事。
说我当他男朋友的事。
他回复的很快:【应该快到校门口了。】
【何哭包:你到学校了吗?】
“我早到了。”
是不是很出乎意料?我今天居然提早到校了,这事儿够我吹好一阵子。
【何哭包:很棒。】
啊???
【何哭包:是因为我么?】
因为个屁。
我脸一红。本来经过一晚上的冷却,我已经被那杂乱的思绪烦麻痹了,现在除了会脸红,其实……其实也还好。
反正无论如何,今天何曙必定会成为我男朋友。
我回复他:“你慢慢来,我现在到礼教楼陪张含拿个东西。”
【何哭包:好的。】
这俩字里有收不住的好心情。
我个勾着唇把手机息屏,眼前逐渐适应礼教楼的昏黑,平时这栋楼基本不开灯,基本上只有组织活动时才会开电。
女孩的背影小小的,还有些微不可查的颤动,我放轻语气:“你是怎么把发卡掉这儿来的?”
“发卡,之前,yin、因为,王……王……”她颤颤巍巍没将话说完。
我在心中怒骂句“畜生”。
礼教楼有三层,一楼是有监控的,但二楼和三楼的监控常年失修,所以那王八蛋才敢在这么小的学校里为虎作伥。
上楼梯由于我腿的原因,上去非常艰难。不过大费周章之后,张含终于扶着我到达三楼。
我虚喘着气,用眼睛打量着周围,我可从来没来过这里。
楼上的过道没开窗,是北方教学楼的样式,过道两侧都是空空如也的教室。
教室的门被劲风刮开,穿堂风在走廊上吹得哗哗作响。
周遭昏暗无光,特别适合拍摄校园灵异片,我不合时宜地想。
手机电筒打开,光圈映在地上照着前路,女孩领着我缓慢前行。
固体废弃物张牙舞爪地横在地面,歪七倒八的桌椅表面有层薄灰,灰尘被脚印劈开前路。
脚印只有一个人的,但是这个脚印很大很大,大到我不觉得这是个少女的鞋码。
“到、到了。”
前面的张含回头畏畏缩缩地看了我一眼:“我进去拿了。”
我说:“行。”
小姑娘胆子小,做什么都有些担惊受怕的感觉,比起上周五下午放学那个活泼的少女,今天她像是藏了什么事一样。
手中的手机震动一下,跳出来的消息通知页面是“何哭包”,我点进去一看,是条语音:
“你还在礼教楼么?”
少年人好听的声音中有些急切的喘息声,像是在疾步快走。
等不及了吧?
我失笑一声,回了一条语音:“是啊,”你不用来找我,在教室等我就好。“
等待他回复的间当,女孩从黑鸦鸦的门口探出头,小心翼翼地问:“汤、汤卿今,你能……这li里很黑,你能来一下吗?”
“嗯。”我打着手机手电筒的光,张含扶着我跨过门口的一块木板。我咕哝道:“门口放块板子干嘛……”
手机信息跳出,还是条语音,我一边给张含打灯方便她在室内寻找发卡,一边听何曙发过来的语音。
对方语气中再没有呼吸声,语气生冷:“王胜兴不在办公室。”
?
女孩蹲在墙角,在光圈的照射下,她颤抖了一下。
四周静谧的要命,直到何曙下一条语音出现,手机自动播放:“但刚刚警方调查监控,他们说……一个小时前,他就进了礼教楼。”
寂静。
我的脊背发凉,全身的寒毛悄无声息的倒竖。
张含突然惊恐地站起来,大叫一声:“汤卿今!”
手机落地,光圈四散。
我的脖子突然被一阵怪力扼住!!!
一瞬间,我的气息和惊呼卡在了喉咙底,一切都太快了,我丝毫来不及反应。
在挣扎的过程中我的义肢掉落在原地,一个阴森的声音盘旋在我头顶:“汤卿今是吧……这么爱多管闲事?”
是王胜兴。
在空旷的房间里,女孩子微微啜泣的声音格外不可忽视:
“汤卿今……对、对不起。”
强烈的窒息感狂涌上来,我试图喘口气,可我的脖颈被一根粗带子绞着,让我血液堵在头顶。
我被一路拖到墙角,男人一直口齿不清的说:“叫你多管闲事……”
我像是不怕死一般,就算是被卡到头昏脑涨,仍要从唇缝中挤出一句挑衅的话:“我他妈……就是,多、管、闲、事。”
他手一顿,我艰涩的咧开嘴角:“你想怎么的?”
后者冷冷一哼,解开我脖子上的禁锢,一阵天旋地转,他忽然摁住我的脑袋。
瞳孔里映入一片灰黑的、凹凸不平的墙。
“我还能干什么?”王胜兴哈哈大笑,“我还能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
我扭头死死地瞪着他扭曲的脸。
整个房间都回荡着男人渗人的笑,他低下头,眼眶瞪大,露出一圈眼白。
王胜兴低语道:“我能让你死。”
倏地,锢住我头的手猛然发力,我的额头重重的撞上墙。
“砰!”
任其他人都不太相信这个是人的头撞击在墙上发出的声音,那一瞬间我眼冒金星,脑瓜儿钝痛无比。
有种感觉我脑子都快被撞成两瓣了,又听见男人边笑边说:“大不了就是我也死。不过我现在也不怕什么了,我自己儿子都得病死了,我又畏惧什么呢?”
你听听,这还是人吗!
我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还没等我缓过劲来,我的发丝又被他拎起,蓄势待发。
完蛋。
他手劲大到骇人,我真真切切是感受到,这次是彻底完蛋。
再被这样来一下,我真的会死。王胜兴这是在和我玩命。
可是我的男朋友还在等我呢,他说今天把话讲清楚,我好不容易捱了一个晚上,我他妈一整个晚上没睡,我一整天没见到他了,难道我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女孩还在哭。
我绝望的想:何曙,要是我真的死了……
要是我真的死了,下辈子咱俩早点在一起。
眼角出乎意料的划出颗泪珠。
……
“别动!”厉声呵斥划破灰黑的无望,“警察!”
大片的白光刺入眼球,瞳孔骤然缩小,脑后的手劲稀里糊涂的就消失了,我的脑门还是阵阵发痛。
他妈的……
终于来了。
我瘫软在墙角边,让他们在混沌中治服王胜兴。
刚缓过一口气,突然一下,我的肩膀被人握住。下一秒,我整个人埋进清冽皂荚香的怀抱里。
是盛夏,男孩子的体温不高,温温热热刚刚好,我的头靠在他的心口前,能隐隐约约感到他飞快跳动的心脏。
灼热的呼吸打在我的发顶,他低声说:“汤卿今……我找到你了。”
是我找到你了。
我收回刚才那个关于下辈子的傻比想法。
我缓缓伸手从他的臂下绕过,回抱住他。
“……同学!你也太莽撞了……”肖阿姨拿着何曙的导盲杖追上来,话音减弱。
哎哟,让我俩安静的抱会吧。
我可刚从死里逃生被我小男朋友找回来的呢。
头顶渗出热流,我后知后觉感到有点脸颊边有点痒痒的,随后推开何曙:“我挂彩了,别沾你衣服上!”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发抖:“不怕。”
我挺怕的。
失而复得。
“让我再抱抱你,你在发抖。”
他是跪着的,边说话他边往前挪了一点,张开双臂,小心翼翼的圈住我。
像一位不太专业的园丁,只守护他唯一的玫瑰一样。
越想越觉得心里酸酸的,不知不觉就哭了出来,嘴把我脑子里的想法念了出来:“何曙,我差点……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泣声一旦露出破绽,便再也管不住了,如同覆水难收。
哭着哭着,我才发觉我的身体抖得多么厉害。
收不住,真的收不住。
“哪能呢。”何曙的手拍打着我的后背,安抚小孩似的,“我这不是来了么,不怕了。”
我把脸往他肩上埋了埋。
妈的,哭得真丢脸。
危机解除,肖阿姨带我去医院处理伤口。
处理伤口时,何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肖阿姨的数落。
肖阿姨语重心长道:“何同学,你真的是太冲动了。”
“就你刚才那副首当其冲的样子,你还记得你是个盲人不?丢了你那根棍子就跑,门口那个坎给你绊了个狗吃屎还算好的!要是摔得个头破血流的,我回去怎么交代?”
那个“冲动”的瞎子乖乖地点点头,低下头,仿佛马上准备痛改前非:“谢谢肖警官,我知道错了。”
我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绷住笑,心里有些柔软。
“你,汤卿今。”肖阿姨看着我气不打一处来,“你可长点心吧你!”
护士姐姐在我头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力度有点大,我龇牙咧嘴地“哦”了一声。
女人无可奈何:“你还笑。”
“笃笃——”
敲门声响起,门后探出一个脑袋,张含悄咪咪地打量了一下室内,发现没有别人,她脚步很小,走了过来。
先是对我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汤卿今。”
她瓮声瓮气地为我解释了事情的全过程。
原来是王胜兴儿子前两天因病离世,他的状态和不稳定,却意外发现了我的异样,在周末放假时找到了张含的家庭住址,直接拿以前拍过的照片做威胁,把我引到一个角落里准备除掉我。
我一时不知道是震惊还是觉得无奈。
王胜兴丧子,确实命苦,但他做的事太过畜生,这是两码事。
肖警官:“就王胜兴这样的,又是师欺又是故意伤人,他这应该是五年打底了。”
忙完所有已经是中午一点半了,从警局里做完笔录出来,肖阿姨说要送我们回去,我委婉答道:“不用了,肖阿姨,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们了,我们能自己回去的。”
女性的心思敏锐,微微眯着眼打量了我和何曙一眼,笑着说:“那你们回去小心,到家后记得给家里人报平安。”
我咧嘴而笑:“好,阿姨再见!”
穿藏蓝色警服的警察笑了,在光下对我们招手。
我用胳膊拐了拐身边的人,少年睫羽轻颤,像是思绪万千时突然回神。
我说:“走了。”
“嗯。”
何曙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走远警察局有一段距离后我慢下脚步,往他身边靠,我伸出手在他手腕边,低声问他:“要牵手不?”
后者微凉的指尖顺到我的手背,指节钻进指缝,十指交握,他缓了口气:“牵着吧。”
我男朋友真乖。
我心情颇佳,忽然就想起平常情侣谈恋爱的流程。
“那,何曙,我们昨天没能聊完的事能不能正式展开商量呀?”我翘着嘴角,轻轻晃动他的手。
像个开心至极的小朋友——还是个头顶一圈纱布的小朋友。
何曙不急不缓道:“昨天聊过什么?”
“装傻是吧?何曙你完了。”
我作势就要松开他的手。
他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玩脱了,手指收紧,拉回我柔声说:“错了。”
我哼了一声,笑得没声没息,就是小人得志。何曙拉着我,慢条斯理说:“可以是可以,但是,小月亮,我等你太久了,你能不能先支付一笔定金?”
“什么?”
“总得亲我一下做证明吧。”
“……”
何曙的手就要放到我头上了,也许是想到我头顶有伤,怕失手弄到我的伤口,举到一半的手又轻轻放回了导盲杖上。
他的眼睛灰蒙蒙的,但在这层灰色下,泛着点点淡光。
想起之前听说过的一句话:只有在见到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人眼里才会有光。
他是盲人,只能感受到我,但也仅仅是感受到我,他看不见光的眼里也能充满光。
一块柔软的东西正在心底缓缓崩塌。
亲吗?
亲吧。
何曙这么温柔,我亲到就是赚到。给我拱白菜的机会我难能不拱?
我的脸有点发烫,支吾着说:“你,低点头?”
后者从善如流,身体向我微微倾斜,他的五官迅速放大,虽然有点偏了,但也达到了一个我们极少有过的距离。
他的眼睫扇动了一下,就像一只漂亮的蝴蝶,停留在绿叶上,短暂一瞬后就飞走了。之前没有这么近距离细致观察过,何曙五官姣好,高挑的鼻梁骨上有一颗很淡很淡的痣,在他干净立体的脸上成为点睛之笔。
心不怀好意地跳动着,目光渐渐在他鼻梁上的痣失焦。
“啵——”
我亲了一下。
就一下,一触即离。
但是……我r,怎么有声音!
由于亲出了声音,何曙喉咙中溢出笑声,他咬耳朵似的对我说:“定金支付完成。”
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眼瞎无意的,嘴唇若有若无的蹭过我的耳垂,柔声吐气:“我的小男朋友。”
他妈的!
脸颊无知无觉烧的更热了,但小汤愈战越勇,再接再厉!
本来还想来点“过分”的,我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是夏经理。
夏经理来电,不敢拖沓。
接通电话,女人毫无感情的声音传出:“中午回来吃饭,顺道把何曙带回来。”
“哦……”
“嘟嘟嘟……”
挂了。
三秒通话,神速我妈。
我默然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把何曙带回去?!
愕然回首,少年站在原地,脸朝向虚空,我蹑手蹑脚地过去拉他的手,不疾不徐地说:“你可能要见家长了。”
何曙低笑:“怎么了?”
“我妈叫我把你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