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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孤独患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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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离开医院的陆白买了一张高铁票。
目的地是四百公里开外的另一座城市。
这座城市沿海,陆白坐在海岸边的礁石上,静静地吹着海风。
他没带行李,身上只有一张身份证和一部手机,手机的微信里面存着约莫一千来块钱,这就是他的全部身家了。
原先的手机卡被他掰断,而后他花了几十块钱,给自己办了一张新卡,买了一个最低限度的套餐。
陆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只是本能地想要离开,想让自己喘一口气,可是来到这里之后,他感受到的仍然是无边的孤独,绞痛的心脏,和颤抖不已的手。
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淋湿他的裤脚。
他好像已经被全世界抛弃了。
想要走入海底的欲望愈发强烈,但最后陆白还是挣扎着离开了这片海岸。
他不知道,四百公里开外的家里已经闹翻了天,陆今跑了大半个市区找人,找遍了陆白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还报了警,可偏偏就是找不到陆白的一点踪迹。
陆父陆母却在吵架,数落着对方的不是,怪对方把孩子逼得太紧,这才让孩子离家出走,到最后又说陆今没看好陆白,才导致现在的结果。
一番指责推诿将陆今说得心烦意乱,却又不好发作。
等到第二日晚上,警方查到了陆白买了高铁票,陆父又觉得没事了,他说:“既然是买票出门,估计就是散散心,他这么大人了,能出什么事?身上也没带多少钱,再说他会什么,过两个月又开学了,他又没有钱交学费,吃些苦头就自己回来了。”
陆今终于忍无可忍:“小白生病了!你们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待在外面!”
陆父横眉竖眼,怒斥道:“我们不想找吗!我们这不是找了那么久了!我问过好几个朋友了,他们都说抑郁症不就是情绪不好而已,哪有那么大的事!他这样闹来闹去分明就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他那么乖巧,哪里闹得出这些事!你有本事,你找他回来啊!”
话音落下,大门被陆今砰一声关上了。
8
在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里面活下去对于陆白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开始的几天,他晚上在银行的二十四小时存款机那过夜,啃食一小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包,白天,他四处找工作,企图找一个包吃包住的活干。
功夫不负有心人,陆白辗转之下终于找到了一份做奶茶的工作,包饭但不包住,不过没有关系,陆白在附近找到了一位愿意短租的房东,有了一个落脚点。
房子是老小区的,设施不全,还是单间,安了个上下铺的双人床,合租的舍友是个专上夜班的青年,刚刚好和陆白的作息错开。
摇奶茶的工作看似简单,其实也不轻松。更何况这家奶茶店二十四小时营业,生意很不错,每天都有大把人过来喝,陆白一站就是八、九个小时,有时也要上夜班,直到凌晨四五点才摇摇晃晃回家。
合租的室友问他多大了就出来上班,陆白笑笑,黑白分明的瞳仁没什么光彩:“我十八岁了,上班就是想让自己累一点。”
累一点,应该就没办法多想了。
舍友没法理解:“怎么还有人想给自己整得很累呢?”
但疲累似乎并不能阻止他的精神上的、□□上的衰败。
陆白还是会在深夜哆嗦着惊醒,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手腕上的伤口也总是莫名其妙的发痒,好像一定要刀子割下去才不会有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也没有胃口吃饭,过度低迷的情绪影响了他的胃,吃下去的东西总是会吐出来。
陆白看着那些呕吐物,头晕目眩地恶心,而后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痉挛的胃,一直吐到胆汁出来才罢休。
他开始有些厌食——反正吃下去也会吐出来,好恶心。
这导致陆白迅速地消瘦下去。
合租的舍友没有多想,只觉得是他太累,于是会在夜班结束后,给陆白带点早餐。
那一两个包子加上一杯豆浆,几乎是陆白一天的餐食。
他就这样在奶茶店干了半个多月,手腕纤细到戴不住先前那条腕带。
期间他还认识了个姓杨的女孩,陆白叫她杨小姐。
杨小姐是个即将大四的学生,在附近一家企业实习,每天早上都来这买杯奶茶,说是要喝续命水。
她对陆白很好奇。
这个十八岁的少年看起来纤细,脆弱,身上带着难以言说的忧郁,整个人就像一块碎掉的玻璃,这让学艺术的杨小姐忍不住多关注几分。
9
合租的舍友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他终于不用再上夜班了。
“夜班太熬人了,”舍友说,“我不想熬夜了!”
陆白说:“恭喜。”
“新工作离这挺远的,这房子我就不租啦,”舍友把买好的早餐塞到陆白怀里,“诶,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陆白摇头否认,小心道:“没有瘦,还和以前一样。”
舍友也没反驳,只是叹着气拍了拍陆白的肩膀。
他以为这小孩家里很困难,所以出来勤工俭学,不由得生了几分同情的心思,尽管他自己也过得紧巴巴,但还是在临走前给陆白付了下个月的房费,还偷偷留了三百块钱。
陆白上完班回来,舍友已经搬走了,桌子上留着三张红彤彤的钞票。
他将钞票一张张对齐,折好,放进了刚买的信封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