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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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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们陆续在下课前赶到,荆昭家来的是他的继母,年轻漂亮,第几任你倒不太清楚,曲夫人亲自到场,一进门就脸色铁青地检查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许攸的父亲西装革履,冷冷地扫了眼许攸。
监控出得很快,是许攸放进去的,特意一大早第一个到教室,他盯了你很久,偏偏你早读和前两节课都没翻抽屉。
你伸手摸进去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地笑起来,面部抽搐。
办公室里吵得不可开交,许攸的父亲看完监控就道歉,愿意赔偿,也承诺约束,却试图把这件事定性为不懂事的玩笑。
曲夫人把你和荆昭推到门外,办公室的门狠狠带上,“这是校园霸凌,开玩笑,开你祖坟的玩笑!没有和解的余地,直接报警,要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由得你这种人继续读书?”
她气急了,也没把那些龌龊的脏话吐出来,生怕你在门外听到。
荆夫人认得出人,一进来就站了队,夹枪带棒地讽刺许攸父亲的育人能力,说荆昭是见义勇为。
无论她真实想法如何,荆父让她来,绝不是为了下荆昭的脸面。
左尧从连廊那端跑过来,一句话不说,起手把你外头的秋季校服脱了,又把自己的校服给你穿上。
他冷着脸,“晦气。”
总是显得风流多情的眼睛,此刻也泛着森冷的寒意。
你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遍。
左尧:“情书里写了什么?”
“没看,我直接扔了。”
左尧:“扔了好,鬼知道写的是什么恶心东西。”
你盯着左尧看了会,思绪放空,又垂下视线:“我不喜欢他。”
“嗯,他......”左尧正要接话。
你继续说:“所以他就欺负我。”
“不是。曲池,你弄错了。”左尧反应很快,抬手捏着下巴,把你的脸抬起来,浅棕色的眼睛注视着你,态度难得强硬,“他是畜生,所以他欺负你。你不喜欢他,是理所当然的,他是畜生。”
他力道重了些,你偏开头,他没松手,继续说:“你没做错任何事,这件事发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别自作多情。”
你把他的手拍开,拧着眉头,“知道了,你再说我要生气了。”
“无妄之灾,可怜死了。”他松开手,把你往怀里搂了搂。
你拽着他的马尾,扁起嘴。
未满十四周岁,即使不达成和解,许攸受到的处罚也微乎其微,义务教育阶段,许攸也不能被勒令退学,哪怕停学都有时间上限,但是许攸父亲不是未满十四周岁的人,他是监护人,主动提了转学,无可厚非。
许攸被按着头当面鞠躬道歉,国旗下公开念了检讨书,紧接着停课一周,人影都没看见就办完了转学流程。
应折的手机,是曲夫人气冲冲从办公出来的时候,你拽着她,指了指那台手机,她一面对你这个态度上火,一面难过你受委屈,憋着气走回去,三两句把手机拿回来,往你怀里抛。
“妈妈,回家?”
“嗯,回家。”
你坐在副驾驶,曲夫人迟迟没发动车子,你凑过去,抱住她,“没事的,妈妈,幸好有你。”
眼泪渗透衣服,你学着从前,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初二下半学期,左尧分班后,请了几天假,乔姨带着他去医院验光,以便配眼镜。
他之前就在矫正,只是效果并不明显,半年复查,发现近视程度加深。
晚上打电话写作业的时候,他开视频给你讲题,你没看到眼镜,吵吵嚷嚷地让他把眼镜戴上。
黑色半框的镜框,半框处在眉线的位置,左尧眼睛下的一点泪痣更突出了。
你趴在镜头前看了好一会儿,可能是刚配眼镜不太习惯,左尧总是下意识去扶镜框,回避你的视线。
他咳了两声,单手摘了眼镜搁在镜头以外的地方,“回去看,先把题做了。”
左尧回来是你去机场接的机,压在你肩上,你肩头往下沉,努力维持住姿势,好让他安稳地休息。
脚边放着两个袋子,一份是他的眼镜,一份是给你的墨镜。
回家的车称重,你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看到后视镜里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影,蹭了蹭肩上的人,重新合上眼。
头猛地往下一倒,你惊醒过来,正靠在左尧的怀里。
他偏着头在刷手机,动作娴熟拍拍你的手臂。
你往下趴,压在他腿上,努力睁开眼去看他的手机屏幕。
左尧低下头,拨开你的头发,你脸睡得红彤彤的,他刮了刮你尚不明显的侧脸线条,用手你扇风,“带你吃饭。”
手机被放低,递到你眼前,是动物的小漫画。
视频里,小小的金渐层端坐着,灰狼的尾巴将它圈住,在身后张开牙齿,画面色调阴暗。
毛茸茸的脑袋转动,画风一转,灰狼的尾巴扫地似得摆动,表情柔和地和它对视,还装模作样地歪了歪头,俨然一副阳光开朗的样子。
气泡框适时出现,“怎么了?”
BGM随着画面来回转换。
你动了动身子,把脸转向他的身体,扯着他的外套阻挡光线。
手机屏幕被熄灭,车内的呼吸灯也被关闭,只有前座的导航还泛着蓝光。
“睡吧。”
他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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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你倒没让人担心,毕竟排名永远在年级前三里轮转,辅导作业算你们学霸之间的小情趣,用不同的解题方法打情骂俏罢了。
左尧一开始就决定走艺术生的路线,跟着老师学习,考试成绩仍旧稳居前十,你也很纳闷他从哪里抽出来的时间,一边画作业一边搞学习。
他那时候高二,利用暑假的时间跟着高三的出去集训了半个月,后来四处跑,带着几个老师一起去写生。
你隔着视频听到过一点关于左尧美术联考的分析,如听天书。
左尧结束短暂的聊天,回到镜头前。
他敲敲桌子,你从臂弯里抬起头,“感觉你压力好大。”
“还好,”左尧托着脸,转了转手里的铅笔,“联考里有个色彩,对我来说材料都没有特殊的意义,找了几个不同的老师试课,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你于是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笔在指尖转了圈,左尧笑了声,柔下嗓音:“想我了?”
你笑咪咪地夹起嗓子,说:“是啊,离不开你呢,左左。”
他还是笑着,推了推镜框,开始削铅笔,“再过一个星期,这边有个展会,看完我就回去了。”
你枕在自己手臂上,问:“会给我带礼物吗?”
“会的。”他掸了掸手上的木屑,瞥了眼你:“困了就睡。”
你:“再看一会儿,不想睡。”
左尧没说话,垂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碎发垂落在他的脸侧,泪痣在遮挡下若隐若现,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前置摄像画面失真,左尧的眉眼显得更加柔和。
收音里没有他的呼吸,只有刀锋划过木炭擦出的声响。
你盯着他看了会儿,领悟到大人们说的“左尧长开了”,一片寂静中,你的理智偷偷下班,跑出一句:“左左,好漂亮啊。”
“啪”
铅笔笔芯被削断,左尧拍拍灰,重新换了支笔,再分出点精力,扫了眼屏幕里的你,“嗯。”
你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左尧敲敲桌子,你没醒,他把手里的东西一抛,注视着屏幕里的你。
唇齿张合,喉结滚动,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把你叫醒,让你回床上睡。
你挂掉电话,手机插上充电线,爬上床,侧身睡觉。
手机旁边,摆着之前左尧答应画的画,用的水彩,装裱在相框里,画面右下角是个很随性的y以及一条红色小锦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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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考成绩很好,左尧说进了小圈。
结束之后,他回学校开始正常上课,复习已经将近结束,每天都有科目在进行测试,你们去食堂用餐的时候,被反复提醒经过高三要保持安静。
成绩一次次发布,你遇见过不少蹲在角落哭的学生。
你忧心忡忡地看着左尧,他事不关己似的,还有心思每天给你准备零嘴。
比起他那紧锣密鼓的考试,他更关注你的月考成绩。
被堵在教室门口复盘了一个大课间的物理,你拧着他的手臂,很哀怨地往他身上栽,左尧被撞地后退半步,伸手托着你。
重量变化,他上下扫了扫你,“是不是长高了?”
“嗯哼?才意识到?”你把试卷卷起来,在他的肩头轻拍,眉眼上扬,“左左,抓紧点,你再不长就来不及了。”
你用试卷在两人头顶比划,已经比他高出一个额头了。
“别看这次考试了,这次考砸了又不代表什么。还没掉出前二十呢。”你往后仰了仰,靠在墙上,“我妈说我这个成绩已经算祖坟冒青烟了。”
左尧看了眼你试卷露出来的76,扯了扯唇角,“那,下次努力?加把劲掉出去。”
你伸脚去踢他的小腿,“说的什么话,好过分。”
“算了,你心态好就行。”左尧往后退了退,很娴熟地避开,“考砸了就砸了,反正没到高考,现在砸总比高考砸好。”
上课铃打断你的思绪,左尧拍拍你的手臂,“走了。”
你目送他越过连廊,很清楚地明白。
他要迟到了。
嘻嘻。
你坐在座位上,撑着脸看了一会试卷,借着放进抽屉的动作,单手揉皱,抛进桌角的垃圾袋。
你甚至能笑着和老师对视,他冲你点点头,说这次物理卷比较难,大家要放平心态。
你落在桌面的视线很平静。
你讨厌意外的错误。
你讨厌,把事情搞砸。
你认为,接受错误只会让错误一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