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开荒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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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店的讨论浅尝辄止，檀辰以为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没想到过了两天杨畅又找他谈心。
张望也会这样找他室友倾诉吗？檀辰看着在等咖啡的杨畅的背影突然想到。
这段时间檀辰都没提及回乙城的事，张望也很安静，仿佛已经完全习惯了住校的生活，甚至没有主动问及檀辰回家的时间。
杨畅端了两杯咖啡过来，递给檀辰一杯：“请你喝。”
檀辰不客气地接过，洗耳恭听。
“唔，”杨畅见他这么正经，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眼神四下乱飞，“呃，就是我打小就发现自己不喜欢女生。”
檀辰点点头：“这你说过了。”
杨畅：“不过我还没跟我爸妈说过。看他们对杉叔这件事的态度，好像也还行，可能做生意接触的人多，接受度也更高点，但真摊上自己家小孩，就不好说了。”
檀辰心想这段心路历程着实有点太熟悉了，那确实是摊上自家小孩就不好说了。何况单从杨畅的外表来说也看不出一点苗头。上学期的红头发早长长了，说没想好要换什么颜色，于是现在又顶着一头黑发，跟张望差不多，阳光开朗，干净清爽，一看就是女孩儿会喜欢的大男孩类型。
今天是杨畅挑了家学校附近稍微好点的咖啡店，说要找他聊聊。原本檀辰想婉拒，奈何确实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自己那个便宜弟弟的身影，加上学期初没什么课业压力，春促也已经完结，檀辰难得有些无所事事。
正好也来研究一下同类人的心理活动，为日后可能要跟张望开展的对话做好准备，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檀辰这么想。
杨畅的声音由远及近，檀辰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找了个气口接道：“然后呢？”
“然后就确定了自己喜欢男生，开始是有点惊慌。但没办法……我试过跟女生多相处，就是没什么感觉，”杨畅露出一抹忧伤的笑，“后面在网上认识了一些年纪差不多的网友，发现我不是一个人，再到高中喜欢上一个学长……虽然没什么结果，但至少也陪伴了我一段时间吧。”
檀辰理解地点点头，心想希望张望也……算了还是不要遇到什么奇怪的学长，杨畅现在说感谢，鬼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这表情看起来并不是什么甜蜜的回忆。
他沉默了一会，檀辰只能主动开口道：“那你有想过怎么跟你父母说这件事吗？”
杨畅抿了下唇：“想过，旁敲侧击，或者主动出击。不过也可能在我有确认的恋人之前都不会跟他们说吧。”
檀辰：“也是，毕竟你现在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如果真的引发家庭矛盾，可能双方都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性取向就像天生的左撇子，也不是可以‘解决’的东西，只能等他们接受。”
杨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睛一亮，没忍住问道：“檀辰，你是不是也喜欢男生？”
“？”檀辰正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当即否决道：“当然不。”
杨畅摸了摸下巴，追问道：“那你喜欢女生？你跟女生谈过恋爱吗？”
檀辰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发现长这么大好像也没有主动关注过哪个女生，精力都用在兼职和学习上，别说谈恋爱，周围人都没多看过几眼。
“没谈过，可能是没遇到喜欢的吧。”
杨畅勾起嘴角：“那你能不能跟我试试？”
檀辰下意识伸手挡住了他伸过来的脸，给他鼻子拍了个正着。
杨畅：“……”
檀辰：“……”
杨畅坐回去，尴尬地摸了摸发酸的鼻子，观察他的表情，没看出恶心两字，接着撒娇道：“辰辰哥哥，你好狠的心，鼻子差点给你推歪了。”
“不好意思，”檀辰一脸嫌弃，“这属于正当防卫。”
杨畅：“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檀辰：“没有。”
杨畅：“那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喜欢女生。”
檀辰：“……”
杨畅：“同理，你不跟男生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喜欢男生。”
倒也不是没亲过。檀辰想起那个意外的吻，眼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还是决定接着保持沉默。
咖啡店为了方便学生自习不受打扰，用又厚又高的植绒板隔成一个个封闭性良好的小隔间。杨畅见檀辰不说话，直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趁他发愣的时候再次探身过去。
这次檀辰没有阻挡，睁着眼睛 ，任由他贴了贴自己的嘴唇。
杨畅没有得寸进尺，很快退开，咽了口口水，肉眼可见整张脸都变红了，结结巴巴问檀辰：“你怎么，不闭眼睛。”
檀辰心如止水，看他甚至有点好笑：“我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杨畅被他笑得有点尴尬，胡乱地搂了个抱枕，又恼羞成怒看向他道：“那你没有什么感觉吗！”
檀辰真心实意地说：“真的没有感觉，没有心跳加速，也没有别的反应。”
杨畅仿佛被人当胸开了一枪，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张帅脸温度速降，甚至看起来有点委屈，开始破罐子破摔：“我还挺喜欢你的，真不能跟我谈恋爱吗？”
“真不能，”檀辰没想到这心路历程走到一半拐了个弯冲自己来了，满脸歉意道：“我觉得你可能只是把我当哥哥。”
杨畅：“但我看你也不是什么直男，真直男听到个开头就想跑了，也不会让男的亲，可能早给我一拳了。”
檀辰：“你心里还挺有数的……但我确实真的对你毫无感觉啊。”
“可以了这句话不用再重复了，你只是不喜欢我，”杨畅泪流成河，怎么这男的如此狠心，杀人诛心还反复诛，“你只是不喜欢我，嗯，不代表你不会喜欢别人。”
檀辰：“可能也有道理吧，但至少我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
杨畅：“那我可以开始追你吗？”
檀辰简直哭笑不得：“别追了，不可能的，你去看看别人吧，你长得也挺帅的，还这么高，肯定很受人喜欢。”
杨畅：“但他们都不是你。”
两人大眼对小眼，檀辰简直绞尽脑汁，终究还是狠下心道：“真的不可能，我也有可能是无性恋吧。既然这个世界上有异性恋和同性恋，也应允许无性恋的存在。你也是男人，知道男人喜不喜欢是很直接的。”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下抱枕，杨畅脸又变得通红。
杨畅：“那你都看出来了，岂不是证明我不只是把你当哥哥，而是真的喜欢你对你有感觉吗？”
檀辰没想到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绞尽脑汁道：“这个感觉也不一定就是喜欢，也可能只是新鲜感，或者外界的刺激，但我确实毫无感觉，没有心动，也没有生理反应，我也不觉得这是可以培养出来的。很高兴能跟你做室友，之前发烧也多亏你的照顾，但我真的只是把你当弟弟。”
他又想起张望，噎了一下，马上找补道：“当弟弟一样的朋友，所以今天的事情就到此打住吧，你会找到更好的。”
杨畅怨念地看着他，一百个念头在打转，又觉得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还很真诚，换一般直男早不跟自己废话了。
檀辰见他不说话，只能没话找话：“呃，比如顾小北？我以为你会喜欢那种可爱的？”
“他是直男！”杨畅惨叫一声，五官凌乱，扔了抱枕，“他跟那个摄影协会的学姐打得火热呢！而且我怎么会喜欢那种类型……好吧虽然可能有的男的会喜欢。”
两人不约而同脑补了一下白白净净的美少年顾小北倚偎在不知名肌肉猛男的怀中，同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换成皮衣机车的学姐好像确实能让画面看起来更和谐一点。
檀辰：“呃，我懂，拒绝刻板印象。”
“还是谢谢你听我讲这些，不管你是不是直男，不过一般直男是没有这么好脾气的，”杨畅叹了口气，仰头一饮而尽，结果喝到残留的过萃咖啡渣，不自觉皱紧眉头，整个人看起来更忧伤了，“虽然你让我换个人喜欢，但这也不是说换就能换的，至少，几个月吧，你要改变心意随时记得找我。”
檀辰：“好的，不会的，你放心换吧。”
两人在悲而不伤的氛围里结束会谈，杨畅找了个借口先撤了，檀辰猜他后知后觉多少会有些尴尬，需要点时间反刍，便没有多问，自顾自去图书馆了。
省城大学的图书馆是整个大学城区域最高的建筑的之一，十楼以上都是很好的景观位。檀辰没有选到自己熟悉的靠窗位，只能随便选了个座位，面前摊了本书，却无心细看，隔着几排自习的学生看落日余晖缓缓陨落在天际。
下午面对杨畅，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极其稳定的心态，但这一切又让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张望。
他之前说自己喜欢男生，是真的玩笑还是假借玩笑试探自己的态度？他会不会也在高中喜欢上哪个学长学弟，然后受委屈？又或者进到大学后，喜欢上一个像自己对所有性别都无感的怪人，好话说尽只等别人的判决？
檀辰心里有点乱，虽说情感问题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如果置身“监护人”的身份还能做点什么。全然不管，如果这破孩子长歪了怎么办？像杨畅这样阳光开朗的，可能多亏家庭和谐，顶多回宿舍抹两天眼泪就好了。要长成汪如海和章杉那种，算是吃了几年苦，目前看来终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也不错。
万一因为从小没有父母的爱，又得不到恋人的关怀，直接长成社会的变态，那可怎么办。
檀辰一脸愁容地看着最后一点黄昏的光消失，心想这都是什么事，打好物质基础已经很难了，还要负责精神文明建设，这场育儿持久战什么时候才是个头。